酒到酣处,派对也已经行进到了一半。
大厅的灯光被稍稍调暗了一些,伴随着醉人的酒香和缓慢的音乐,到处都显得暧昧而充满情调,人们宛如置身于一间专人定制的情人酒店里。
宾客间有好几对男女已经相谈甚欢,大家比刚开始的时候明显放松许多,舞池里也有人正相携跳着慢舞,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
“看起来咱们这次的派对还挺成功的。”鱼年环视一圈后在沈玉耳边小声嘀咕。
“这话等结束了再说。”沈玉这一刻并不关心派对里是不是有人配对成功,他在等的是另外一个消息。
只因就在派对开始不久有一位名叫费奥娜的女模特缺席,问题是这位女模特在进酒店的时候给她的一位朋友打过电话,那位朋友在派对上左等右等却没等到费奥娜出现,就告诉了阿米莉亚,阿米莉亚知道后没声张,只说会暗中让酒店保安找人,这件事阴差阳错被沈玉知道了,他没惊动阿米莉亚,而是让长宁稍稍查了查,很快就确定费奥娜的确进入了酒店,但半途失踪了。
沈玉无意暴露自己的人,暂时只关注酒店保安的进度,但酒店都是客房,没有警方介入谁也不能明目张胆进去搜查,保安们只能拐弯抹角变相询问,可是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不过大致能确定的是费奥娜人还在酒店里,一来酒店所有出口的监控没有断过,沈玉暗中安排的几处监控死角也没发现费奥娜的踪迹。
鱼年把手里的橙汁喝完,问沈玉:“还有没有想吃的,我再去拿点儿过来。”
“不用了,你拿自己的就行。”
“好,那我顺便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
顶层是监控最严密的地方,一切安保都是为了鱼年,寻找费奥娜只是顺带。
鱼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安全通道那扇门后有人在讲电话,声音微微压低,但却十分熟悉,她的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却又控制不住音量:“……不是让你们别选在今天吗!说了今天可能有大人物,你们搞清楚他的来历了吗?”
“趁现在没什么事把人给我放了!”
“什么?”
鱼年直觉不对,正要跟沈玉联系,却听门后又传来一句:“你们待在那儿别动,等我过来!”随即脚步声匆忙而急迫地下了楼,鱼年心念一动,按下了袖扣里的小型警报器,便轻轻推开门尾随了下去。
他起初小心谨慎,尽量拉开距离,同时仔细凝听前方脚步声,在下了将近五层楼后,鱼年便稍稍拉近了一点距离,使对方的身影时刻保持在自己的视线里,试图让对方留意到他的存在。
就这样又跟了约莫三层楼的样子,鱼年感觉前面那个人身形微微一顿,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在跟踪,鱼年故意退后几步,欲擒故纵的让对方试探自己。
这样的情况除去被对方甩掉,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是对方故意将他引到别处去,一种就是将计就计。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不跟丢,鱼年觉得他都是稳赢。
毕竟他是螳螂,另有黄雀在后。
又下了几层楼后,那人离开了安全通道,进入满是客房的走廊,鱼年见此人熟门熟路,暗中猜测应该是第二种。
总归他故意被对方发现在跟踪,既然这个人当时没有做出试图甩掉他的反应,那么便是故意引他继续跟在后头,但如果是第一种结果,鱼年总觉得对方脚步不应该那么笃定,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本来就很熟悉这里,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跟踪是临时的,短短几个楼层的时间不见得能考虑出一个周全的甩掉他的地点和策略。
酒店走廊铺着地毯,走路压根没有声音,那人在转角的时候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
鱼年立刻跟了上去,虽然他穿的不是球鞋,但脚下这双皮鞋是专门定制的,特别合脚,跑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可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再加上他原本就跟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鱼年眼看对方用最快的速度刷开一个房间,然后闪身躲了进去,房门便轻巧地关上了。
下一秒,鱼年刚路过的一间客房门猝不及防打开,从里面冲出两个高大的男人,在鱼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人直接从背后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鱼年顿时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脑中顿时闪过“糟糕”二字,随即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向他,那两个男人配合无间,直接就将他拖进了房间里。
一切发生的极快,甚至悄无声息,走廊上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晕眩感夹杂着困倦让鱼年很难保持清醒,他只感觉自己被丢在了地上,不远处还有一个女人,他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女人的样貌,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大脑十分混沌而且缓慢,接收进来的声音也模糊像是有回音似的,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还有些耳鸣,然后又有一个人敲开了房门,进来之后,那个人语气暴躁,像是在拼命责怪着什么,而鱼年眼神失焦,一直没法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人破窗而入,紧接着又一人轻松跃入,接连四人全副武装,身形彪悍,不由分说占据了整间客房的主导位置。
客房内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门铃忽然响起,吓了屋内三人一跳,但与方才四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相比,门铃倒是显得彬彬有礼。
四人中的一人前去开门,并对门口来人点了点头,指了指房里。
来人正是沈玉。
与他按门铃的态度不同,沈玉面无表情,大步进门直接将鱼年打横抱起,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让他们继续,把幕后的人全都捞上来。”
“是。”四人齐声应道。
鱼年还晕眩着,但沈玉的怀抱是他最熟悉的地盘,这会儿拉扯着不肯放松的最后一根弦随着沈玉的到来一下子就断了,鱼年放任自己昏睡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哥哥……”
鱼年吸入了不少迷药,沈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可惜他舍不得对鱼年发脾气,而且遇到事情鱼年本来就不是临阵退缩的性格,非得说沈玉还有些自责,没有将那个模特失踪的事告诉鱼年,这才让鱼年身陷险境。
“问题不大,但是醒后会有些后遗症,比如头疼、头晕、恶心、乏力和心悸等。”
病房里,威廉找的医生在给鱼年做了全面检查后,对沈玉说道。
那些人是惯犯,用迷药的剂量并不致命,实在是侥幸。
沈玉在得到鱼年警报到找到人的短短几分钟内根本抑制不住心脏狂跳,一直到这一刻才总算缓了过来。
他谢过医生,送走威廉和寒笙,关上病房门,坐在病床边凝视病床上还昏睡不醒的鱼年。
昏睡不是安睡,因此鱼年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沈玉想到最近鱼年频频噩梦也是如此,总是睡不安稳的模样,也只有抱着自己的时候,才会舒展开眉目。
罢了,沈玉起身脱去外衣,也上了病床,将鱼年搂在怀里。
大约是感觉到了沈玉的存在,鱼年总算稍稍放松了些。
“小鱼,等你醒来,再跟你算账……”沈玉喃喃地道。
鱼年也不知听没听到,使劲往沈玉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踏实地睡去了。
沈玉无奈笑了笑,在鱼年脑门上亲了一口,便也闭上了眼睛。
鱼年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想起自己被偷袭的事,第一个念头就是“完蛋了”。
门外传来隐约了人声,是沈玉的声音,好像正在打电话。
鱼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想,自己中招了就等于犯了个大错误,起码在沈玉那里是没法儿蒙混过去的。
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耳朵却竖了起来听沈玉的声音,可惜沈玉的声音压得很低,鱼年隔着一扇门完全听不清,就只能作罢。
片刻后门从外面打开,鱼年继续装睡。
沈玉走到病床边,还没准备坐下,就见到鱼年的睫毛微微颤动。
装睡是个技术活,实际上鱼年拍戏时常常需要用到这个技巧,只不过在沈玉面前,他的所有技巧都会出现一些小失误——例如现在。
“小鱼。”沈玉放下手机,平静地唤了一声。
鱼年知道自己骗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睁开眼睛,他本来想借头疼撒个娇,可惜一见到沈玉的脸色,他就只能低头认错:“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沈玉只问。
“头疼。”鱼年小心翼翼地道。
沈玉越是没有表示,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虽然鱼年不怵沈玉生气,可是沈玉生气他会心疼,尤其这次是他惹出来的,完全是他的莽撞导致自己中了人家的迷药,这本来就是触了沈玉的逆鳞,鱼年丧气又懊恼,反而不敢用眼前的难受来博取沈玉的原谅。
“还晕吗?”
“不知道。”
“饿吗?”
“不饿。”
沈玉深吸一口气,这世上也只有鱼年才能精准拿捏他,如果鱼年这时候卖个惨或装委屈可怜撒个娇什么的,那么大概会火上添油,尽管他还是不会朝鱼年发脾气,可是心里的火气却不见得能消下去,然而鱼年自知犯错处处小心的劲儿,却使得他心头那把火“噗呲”一下就被浇灭了,要再着起来就难了。
沈玉从小锻炼心性,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对鱼年生气,那也就是在夺门而入见到鱼年意识不清的一刻。
鱼年老老实实看着沈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头是真的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受得很。
他忍着难受,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哥哥,别生气了,下次、下次我、我……”他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因为鱼年很清楚自己的脾气,扪心自问,如果遇到跟今天一样的事,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但是他重新回忆了一下全过程,意识到这件事其实从跟踪那一刻开始就预示了危险,若是复盘一下,那么在下安全通道的那十几层楼时,他就该试图和沈玉联系并找人接手,才不会让沈玉着急到生气,自己也不会被人偷袭。
但事实上每件事的临场状况完全不一样,鱼年并不是没有危机意识,可是鱼年也非常了解沈玉对他的保护措施,他的胆大和莽撞也基于这个原因,否则不可能他才中招沈玉随后就跟着出现,而鱼年原本的判断失误在于他以为临时跟踪不会让对方有所准备,未料对方其实比他想的更周全,他先入为主认为是自己出其不意,然而对方有多少同伴,那些同伴会如何行动却完全没有考虑进去。
这么一反思,鱼年就知道自己错的其实挺离谱的。
几乎是严重估计错误。
可是若要不使自己受伤,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待着,或者提前打草惊蛇……鱼年有些苦恼,因为他竟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头疼的话就别瞎想了,等你好一点,我再跟你细说。”沈玉了解鱼年,正如鱼年了解他那般。
“哦。”鱼年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听话,他也不提任何要求,只是闭上眼睛忍着脑袋一阵阵抽疼。
身体也很难受,手脚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鱼年很久没那么难受过了,感觉上次发烧也没那么难捱。
哎。
估计是因为沈玉生气的缘故,他心里不好受,身体也就跟着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