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到家的时候鬼王并不在, 不过家里摆设和家务都已经归置地井然有序，冰箱里也放好了饭菜，只需要热一下就好。
他将新买的手机放在桌子, 找了一圈只找到对方留在厨房的一小团黑雾。
去哪里了？
家里突然变空荡, 楚怜有些不习惯, 坐在餐桌旁偶尔逗弄着黑雾。黑雾倒是脾气好又黏, 一会儿缠在他指尖，一会儿往他脸颊上贴。
楚怜跟它消磨了下时间后, 鬼王仍然没有回来，只好坐到电脑前开始直播。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系统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楚怜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将这只鬼守在自己的视野里。
之前古堡探险关于黄静怡的后续前段时间被他写成长篇发到动态里, 楚怜的粉丝量增长到了一百万。
他稍微看了看私信就退出了App。
粉丝增加, 他也会有稳定的收入, 要不要买房啊……楚怜觉得自己的思想也被鬼王带偏了。他坐在那里，神色安静, 只是唇角还残留着昨晚男人亲吻留下的痕迹。
只是已经下午两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
金碧辉煌的鬼王殿前, 两个鬼差正在聊天。
“听说最近在选举下一任鬼王，有没有找你投票？”
“下一任？不是吧，沈大人不是才上任几年，而且论实力他可是历代鬼王里最强的一个, 谁敢接他的班。”
“好像是那位大人自动要退位的，说是找到了新娘子。”
“这都多少年了, 还能找到呢。”
“不过倒是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才能把冷面无情的沈大人迷住。”
“那估计是看不到了。”
“怎么了？”
其中一个鬼差朝鬼王殿里看了眼, 压低声音才开始八卦：“听说沈大人要抽出骨线。”
“什么？”另一个鬼差惊讶道，“可抽出骨线不是要灰飞烟灭吗？”
“不是还能做回人么。”
“可……从来没听说过有成功的案例，毕竟要经历比炼狱还煎熬的过程，沈大人他虽然是炼狱出来的，但……”
同伴接上话道：“万一成功了就能当人了。”
“当人有什么好的，活个没几年就死了，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快活。”
“我们这么想，大人不这么想啊。咱们这破地方，寸草不生，也见不到太阳，活人愿意下来陪着？你愿意？”
同伴不说话了。
而此时，鬼王殿里有一位头发掺白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对着坐在桌子边的男人道：“你想清楚了，这抽出来可就不能反悔了。”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淡淡一声：“嗯。”
中年男人正是上一届鬼王，平时和沈昀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当对方找到他说要剔除骨线时还彻底震惊了。
他知道沈昀的脾性，孤高又倔，所以也没劝阻，只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鬼王大人放弃这一切甚至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待在一起。
“你不然问问你家那位啊，万一他愿意跟你下来过呢。”
鬼王沉思片刻：“他愿意，我也不想他下来。”
地狱里血河遍野、寸草不生，终于不见阳光。而他的少年并不属于这里。
应当永远耀眼。
*
咖啡店。
靠窗户边上的少年干净漂亮，就是脸色比常人苍白了些，唇色也淡。他点了杯甜牛奶，而后细细品味着，阳光透进来，让一切看起来美好宁静。
而不远处的一辆高级黑色轿车里，黎羡周朝副驾驶上的一个年轻人道：“怎么样？”
年轻人叫林扬，是雾城里有名的捉鬼大师，他长得白净，年龄不大，但说话老练：“已经被鬼气缠身了，特别是嘴唇、腰，还有……”
察觉到旁边男人越来越冷的脸色，林扬没再继续说下去，换了话题：“如果按你说的那样，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话，又长期与鬼住在一起……阳寿大概还有两三年吧。”
黎羡周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不过对待林扬还是礼貌儒雅的：“那您看，怎么办？”
“先踩点看看吧。”
光是看留在身上的鬼气，林扬就能判断出对方一定不是一般鬼，说不定硬来的话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他明白咖啡店里的少年和旁边这位关系不一般：“放心，能救的话我一定会救。”
黎羡周道了谢谢，又意味深长将视线停留在楚怜身上。
*
自从把金叶子全送过来后，楚怜就见过鬼王一面，之后两人都是用手机微信联系。
鬼王似乎不太会这样的现代工具，就连消息回的都挺慢。
系统：【呵，男人，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
楚怜却不觉得这样的问题，但忐忑不安是真的，似乎……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这么安然度过一周后，楚怜松了口气，鬼王说
楚怜扬起嘴角，回复了男人的消息。
系统：【他再不办好，你就要没时间陪他了。】
楚怜惊讶：【什么意思？】
系统：【跟鬼这么待在一起会很虚弱的，况且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全靠我帮你撑着。】
楚怜抿了抿唇，确实，他毕竟是凡人之躯，也不知道还能再陪对方多久。
多一天是一天吧。
隔了几小时，楚怜又收到了消息，这回是黎羡周的——大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问晚上有没有时间。
楚怜最近都没什么事情可干，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就回复了一个“可以”。
结果系统提醒他：【今天是情人节哎，晚上要和他出去吗？不跟鬼王哥哥缠绵了吗？】
“……”
楚怜也没在意系统的调侃。
照之前来看，情人节是这个世界的高潮，也就是黎羡周的好感度达到一百的时间点。而现在，他已经放弃攻略目标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好感度。
倒是已经答应应约了……楚怜也不好意思再去拒绝，毕竟对方没有明确表示出是什么事情。他打算应约之后开门见山问黎羡周是什么事情，如果公事就好好听着，如果真是告白之类的……他就和对方说清楚。
不过提到情人节，他和鬼王似乎还没过过这个节日。
不然也凑个热闹？
楚怜稍微将家里布置了一下，其实也就是去楼下买了束玫瑰和蜡烛，不过这么看起来屋子里确实浪漫了一些。
收拾好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离和黎羡周约定的时间还差半小时，楚怜换了身衣服，给鬼王发了消息，打算跟黎羡周这边说清楚后就回来过情人节。
发了消息后，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楚怜没再看手机，直接下了楼。
出门前，他发现自己家门口附近多了些传单，不过由于时间关系也没再捡。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传单里面是驱鬼的黄符。
黎羡周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楚怜坐上车后，对方打了个招呼后也没再说话。他忍不住问了后，黎羡周只是道：“吃饭的时候说。”
楚怜抿了抿唇，他本来就是不善于拒绝别人的性格，也就沉默坐在副驾驶上。
直到车停到一家高级情侣餐厅门口，楚怜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勇气问：“你约我，是想跟我说什么？”
黎羡周转身看着他。
楚怜态度意外地坚决：“表达好感的话，我已经有恋人了，如果是我误会的话，抱歉。”
少年的语气礼貌又疏离。
黎羡周这一刻才发现，从始至终，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意，并未真正走进少年的内心。
他的眉眼逐渐变得哀伤：“陪我吃最后一顿饭，好吗？”
片刻。
楚怜摇了摇头：“抱歉。”
*
黎羡周的车在回来的路上开得很慢，但路况确实正常的。
直到回到小区楼下，他还在谈论工作，楚怜才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喊了声系统：【他是不是在故意拖着我？】
系统：【有点。】
楚怜的心脏渐渐变得不安，突然想起临走时门口的海报，好像都被人在上面画了图案。他猛地一颤，也不管什么其他了：“我要下车了。”
黎羡周没有拦住他，只是也跟着一起上去。
两人坐电梯的时候，楚怜心中的那份不安逐渐放大，直到系统的声音响起——
【鬼王的定位红点在跳。】
跳的话，说明……快要消失了。
楚怜嘴唇苍白，等电梯一到，几乎是冲了出去，而此时，他的房间门正开着，客厅中央，鬼王正被一团熊熊烈火围住——
这火不冒烟，不引燃，只在他身上跳跃。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气息，脸色白如纸的男人这才抬起眼，朝他的方向伸手。
楚怜太阳穴突突地跳。
浩大又凶猛的火焰围住了鬼王，他的全身都在被燃烧着，能听见空气跳动的声音。
随着心跳。
而他的手上，放在一条细细的手链，手链冒着黑雾，周围丝毫没背烈火影响，而尾端挂着一个……很小的枫叶。
楚怜认出来了。
那是鬼的骨线。
少年脑子已经懵作一团，下意识就要朝火中走去，而旁边的黎羡周立刻拽住他的手腕：“小心！”
显然是把手链当成了什么武器。
“他没有要害我……”楚怜喃喃道，“那是，要送我的礼物。”
黎羡周拉住他，“楚怜，算我求你了……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不要跟一个鬼在一起好吗？”
“跟他在一起你会死的。”
男人又低语道：“不是你说的吗，大学四年都在医院。”
“你离开他，别再生病，好好去享受生活，好吗？”
可是，他很疼。
楚怜的视线落在了鬼王的脸上。
不能再丢下他了。
黎羡周感觉手臂被用力一扔，而旁边的少年，正逐渐离他远去。
少年义无反顾奔向了火里，抓住了那条细长的手链，也抓住了那双手。
鬼王紧紧抱住了他。连同这场火，他们都如一股轻烟一般完全消失了，就算从来没来过这个人间。
而从此，这个世界再没有楚怜，只多了一个甘愿坠入地狱、也要紧抓住那双手的——
鬼王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