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是在下午两点半搭上了回埼玉县的新干线。
今天五条悟约他出来, 还真的是有正经事要说。
“惠,你有想过要怎么应付禅院家吗?”
不久前,东京。
近两米高的白发男人双手插兜,弯着腰看向身旁黑发碧眼的伏黑惠。
“嗯?”
伏黑惠微微抬起眼, 自下而上的和男人对视, 这个角度, 白发的男人可以清晰的看到惠又密又长的眼睫和漂亮的祖母绿的虹膜。
“我没打算和禅院家扯上什么关系,不管是我还是那家伙都是这么想的。”
“但禅院家可不会善罢甘休。”五条悟戳了戳少年软乎乎的脸颊,“只要你入学高专,那么你的术式就一定会暴露出来, 禅院家当天就会派人找上门来请你回去。”
“我姓伏黑。”惠皱起眉。
他和禅院没有关系,他和甚尔现在的身份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毕竟孔时雨做的假身份绝对有保障,在国家系统里也有档案的那一种。
绝对和禅院家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然而就算如此,伏黑惠也清楚这没什么用。
“假身份吗?那可没有用哦。”
五条悟果然这么说道:“再天衣无缝的假身份,那也抵不住血脉的联系, 你的父亲毫无疑问是禅院家的人,留着禅院家的血液,他们不需要证明伏黑的姓氏是假的,只要证明那家伙和禅院家留着相同的血就足够了。”
伏黑惠冷静的说道:“我不会和他们走,甚尔也不会把我交给禅院家。”
他可以肯定甚尔的态度, 毕竟绘理妈妈还在他的影子里孵化着。
那个烂人是混蛋, 伏黑惠想, 自己怎么样且不论,但甚尔绝对不会抛下妈妈不管。
“可是,你还是未成年, 需要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 “而甚尔作为你的监护人……那家伙真的有好好照顾你吗?”
伏黑惠:“……有。”
他昧着良心。
“姑且算是真的吧。”五条悟顿了顿, 不爽的嘁了一声,然后接着说:“但禅院家里有着和你亲属关系最近的亲戚,他们完全可以证明禅院甚尔——”
“是伏黑甚尔。”伏黑惠打断,认真的纠正。
五条悟顿了一下,妥协的改口:“……他们完全可以证明伏黑甚尔监护人失格,你爸只是离家出走,不是除名,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证明了伏黑甚尔和禅院家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那当甚尔失去了监护人资格,作为亲戚的禅院家只要去申请,你的监护权就会落在他们手上,禅院家大可名正言顺的将你带走。”
“如果你觉得你爸爸不会被查出足以被剥夺监护人权利的前科而因此放心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伏黑甚尔不是那个哪怕在整个咒术界都拥有分量极重的话语权的五条悟。
这位被天赐予了极致肉体却因此被剥夺所有咒力,从而遭到咒术界歧视和侮辱的天与暴君,如果想要护住自己的儿子,只能选择带着惠一起隐姓埋名不断逃亡。
去玩他最拿手人间蒸发,像是地下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被抓到……凭甚尔对危机的敏锐度完全可以做到。
但能做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连带着儿子和他一起过那种糟糕的日子,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所以,如果你暴露了自己的术式,那你肯定会被迫和你爸分开哦?虽然在我听起来事件好事,但如果接手的人是禅院家就麻烦了,禅院和五条的关系可不太好啊。”五条悟语调苦恼,然后摊开一只手:“而且,惠也不想这样吧?”
伏黑惠表情有些沉重。
确实。
甚尔和五条悟不一样。
那个男人实力再怎么强,但到底是被咒术界排斥的存在,性格又很烂,没有半点人脉,结婚前对世界所有一切都没有兴趣,一直得过且过着,没有为自己培养任何势力。
完全可以说是无权又无势了。
除了惠和妈妈,伏黑甚尔这个男人一无所有。
如果禅院家强势的介入,他和甚尔要么对着干,要么只能选择逃亡。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有强大到可以和禅院一整个家族对着干吗……?
一对一,甚尔不会输。
但一对多呢?
哪怕是他们打赢了,还能保留除咒术师工作以外的平静日常生活吗?
“那么,提问,这到底要怎么办好呢?”五条悟提高嗓音。
“甚尔确实是烂人,监护人完全失格……但禅院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底,让甚尔变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禅院家那群人吗?
伏黑在听到五条悟的问话后下意识的回答,他垂下细长的眼睫,微微抿嘴,继续说道: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和甚尔分开。”
如果他回到禅院家,那么甚尔极大可能也会跟着回去,回到那个他根本没有半点美好回忆,反倒是让他作呕的家族。
但这并不代表他和甚尔就不会被分开。
先不提甚尔是分家,光是零咒力的“废物”身份,就足以让禅院家把拥有“十种影法术”的惠和甚尔隔离。
甚至可能会和加茂宪纪一样,因为宗家正室没能生出继承加茂家的祖传术式的孩子,因此将侧室之子加茂宪纪带走,谎称其嫡子的身份将人培养长大。
——年幼且拥有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毫无疑问会被当做家主培养,而他们禅院家的家主不能有个零咒力的废物父亲。
这些封建到让人感到死板恶心的古老家族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甚尔那家伙要是没有我在话,就会活的乱七八糟,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养活,所以我绝对不能走。”
在妈妈回来之前,他要看好甚尔。
不仅仅是亲情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和妈妈的约定。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歪着头:“这是私情吗?”
“是私情,所以请你想想办法。”
伏黑惠神情认真的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盯着五条悟看,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
就像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着不会被拒绝的信心一样。
伏黑惠很快就反应过来。
……糟糕了。
因为和现在的五条先生相处的太过自然,莫名让他产生了错觉,将面前的男人与上辈子的五条先生重合到了一起,以至于下意识的用这样过分亲近且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他说话。
太失礼了一点,而且因为眼前这家伙虽然足以信赖,却一点也无法让人尊敬,以至于惠下意识说出的话,从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顿了顿,伏黑惠微微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脸色微红的补充:
“……拜托了。”
说起来,刚刚那对话莫名的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听过。
但伏黑惠没有深思,而是在觉得自己失礼之后,开始想办法弥补,例如说提升自己这边的“筹码”。
没有过去的相处基础,那么能够请动五条家家主,并且自己也能付的出的代价是……
“作为代价的话……”伏黑惠刚刚开了个头。
听到[代价]两个字,五条悟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发的男人用力的揉了揉少年的翘发,竖起大拇指:“既然我未来可爱的学生都开口说拜托了,那就交给我吧!”
……这个对话,绝对在哪里听过。
乖乖被揉了脑袋的伏黑惠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么现在我提出两个候选方案,小惠来选一选吧。”
五条悟推着人走到商业街的休息椅边上,拉着人坐下。
五条悟:“那么!第一个方案是……”
伏黑惠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在禅院家的人用不入流的小手段从禅院甚尔——”
被瞪了,五条悟改口:“——从伏黑甚尔手里抢走我们可爱又天才的小惠的监护权之前,我们可以先一步将监护人权利转移到另一个绝对靠谱、英俊帅气、超级有人气、还强大、拥有绝对话语权、甚至可以完全无视禅院家权势,能够好好护住小惠的人手里。”
伏黑惠:“……”
五条悟语气欢快,身边仿佛皮卡皮卡闪烁着耀眼的星光,每说一个都在指着自己,“是谁呢是谁呢?”给自己套了一堆的形容词,白发的男人凑了过去,期待的看着伏黑惠的脸。
“惠有什么人选吗?”明知故问的男人欢快的说。
伏黑惠:“……”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
虽然说他是无所谓啦,反正只是明面上的监护关系,上辈子也是这样,但是……
甚尔和妈妈,会炸的吧。
新仇旧恨,一触即发。
为了世界和平,伏黑惠面无表情且无比坚决的摇头。
“绝对不行。”
“欸——!!!”
似乎被惠的果断语气刺激到的五条悟发出凄厉又痛心的声响,他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两色: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监护人是我的话,绝对要比甚尔那家伙靠谱啊!而且全世界都没人能够从我手下抢走小惠的监护权哦!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惠要是想继续和你爸爸住也没关系……怎么想都没有坏处吧!?”
如果非要论靠谱程度,你们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是半斤八两。
伏黑惠叹了口气,还是坚决的摇头。
“对不起,五条先生,关于这一点还是算了,请问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五条悟浑身笼罩着低气压,语气飘忽的说出了第二个方案。
“啊?第二个啊?嗯,就是让伏黑甚尔那家伙主动加入某个势力,以自身实力换取庇护。”
语调平坦,完全是在棒读,和先前欢快的阐述第一个方案时的态度天差地别,看得出来很不情愿了。
五条悟:“但就目前来说,唯一能够抵挡禅院家的势力且愿意接受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的存在,只有我在的五条家……但是伏黑甚尔肯定不愿意吧。”
咒术界对零咒力的歧视和侮辱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伏黑甚尔恰恰对恶意很敏感。
所以。
五条悟:“现在最好的途径就是加入位于东京的咒术高专,那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的中立地带,因为有我在那当老师,大致上可以多多少少得到五条家的庇护,但明面上的名义是受雇与咒术高专,伏黑甚尔那家伙应该能够接受,而在那里的话,御三家想要对高专的教师已经学生插手干涉也很难。”
哼哼唧唧的白发男人不情不愿的继续说:“我可以拜托校长让那家伙成为特邀教师……虽然是个烂人,但是战斗经验和体术确实很不错,虽然现在肯定比不上我!”
“咒术高专的……老师?”伏黑惠表情有些震撼,他睁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谁?甚尔?那家伙能当老师!?”
“惠也觉得很糟糕吧?所以还是选第一个方案吧!!”
五条悟扑了过去,双手搭在少年的肩头,脸凑的很近:
“虽然小惠非要选第二个也没办法,但时间还很充分,不需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所以,多考虑一下第一个选项吧,那才是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五条先生我实在是不想在学校看到那家伙的脸!”
想想以后要在高专和伏黑甚尔那只混蛋大猩猩共事,五条悟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好心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