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瑾抬起眼，眼神空落落地落在自己前方的地面上。

他脸色苍白，眼神茫然，此刻不知道正在看什么。

现在他正处于一个狭窄阴暗的小破屋，地上只零落地铺了一层被单就用来当作成床，而旁边则是堆了很多陈旧的杂物，空气中零零星星地漂浮着灰尘和阴暗发霉的潮湿味道。

虽然看起来很像是杂物间，听起来很滑稽，但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子江瑜瑾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江瑜瑾的手心发麻，连续多天的饥饿让他身上发冷，胃部紧缩。

他没什么力气，只能努力将自己蜷起来，用来保留身上最后一点点的体温，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房门外传来的欢声笑语，以及时不时弥漫到房间内的炖肉香气。

江母此刻正在房间里努力劝着自己正在上初中的小儿子：“你一定要多吃点肉，这样才能长身体长大个知道吗？矮矮小小的以后都找不到媳妇。”

而江宝，也就是江瑜瑾的弟弟，此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叛逆期独有的叛逆：“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

这句话一落，空气中传来片刻的凝滞，只是江母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更加努力地用笨拙的语言劝起了对方来：“你再吃两口，吃两口！”

而江爸爸则是开口道：“他爱吃不吃！你管他呢。”

“哎呀，孩子还在长个呢，就是要吃肉的！”

虽然门外依然在吵吵闹闹，但是也不难看出是一对关心自己子女的夫妻十分常态化的一天。

——除了他们名义上的大儿子，此刻正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饿得几乎快要死掉。

肉的香味飘飘荡荡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闻到这个味道，江瑜瑾却完全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反而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

好恶心。

江瑜瑾向后靠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前一段时间的还在努力发出尖锐的嘶鸣，恳求着想要吃饭的胃袋，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水米未进之后却只能感觉到刻入肺腑的油腻恶心。

江瑜瑾垂下眼睛，大脑此刻思考的时候也变得十分缓慢。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如此不留情面，严厉至极。

可是他什么都想不到。

他的大脑缓慢地运转，目光也跟着落在了自己房间

他的目光松松地落在房间里，看到自己房间房梁的位置似乎有了一蓝一绿两个颜色的小团子此刻在他的眼前一闪一闪，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此刻正认真地盯着他。

江瑜瑾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想要确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很快地他又放弃了。

就算是有什么东西……

又能怎么样？

他连把对方赶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瑜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眼前都已经出现了模糊的影子。

影子里面重叠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十分快乐的家庭，主角不是他也不是这对江家父母，而是十分陌生的完整的另一个家庭。

他们手拉着手开开心心地一起走在路上，相互看着相互欢笑，亲昵地相互称呼，最后越走越远，身影逐渐从江瑜瑾面前消失了。

江瑜瑾忽然很想知道。

是否在某个世界里，他也是被别人呵护长大的孩子，而不是从小就被放弃的那一个。

会不会也有其他人把他视若珍宝。

不过这些……

他可能不会再知道答案了。

江瑜瑾的手指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眼前已经越来越黑，饥饿到胃部发痛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喉咙，他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将手臂随意地甩到了一边，身体也舒展开来。外面的天气并不算冷，只是他的身体却冰得要命。

他最后一次跟自己复述道。

算了吧。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法获得自己父母的认可，甚至无法获得和弟弟相同的待遇，这样的他更不必要在大脑里构想并不存在的父母，和美好的家庭。

毕竟越想那东西就越是小女孩手中的火柴，没法拯救他，却只能让他沉溺于妄想最终又死于不甘。

他缓缓地合上自己的眼睛，本来就并不明亮的光线，此刻正是在他的动作中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那一蓝一绿的两个小团子，似乎动了动，然后急速向着他方向奔来。

“叮。”

有奇怪的类似于电脑机械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而后便是一个声音对他说：“少年，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吗？”

“……”房间内有片刻的沉默。

江瑜瑾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毕竟在他这个贫穷的房间里不可能出现任何能够主动发出声音的电子设备。

于是江瑜瑾没说话，当然现在他干涩的喉咙也不允许他说话了。

“……”似乎是没等到江瑜瑾的回应，那个声音着急了，这次虽然依然是能够明显听出电子感的音节，却带了些稚气，“你快说好啊！”

江瑜瑾的嘴唇动了动，这次他终于意识到确实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和自己说话。

他正努力地想要回应，但就在这一刻，另外一个声音也十分利索地回应道：“滚开，是我先来的！”

江瑜瑾：“？？？”

然后两个带着轻微电流声的系统音就在他的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你又没有先说话，当然是先说话的赢！”

“谁说的，我都在房间角落的位置观察了两个小时了！”

“先说话的赢！”

“先来得赢！”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流畅，逐渐脱离了机器生成的生硬的电子感，而是好像小朋友似的活泼清脆，只是还隐约保留着一些电子生成的生涩感。

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吵闹成一团，让江瑜瑾原本就已经快要失去运作的大脑此刻更加混乱了。

他抖了抖嘴角想要阻止这两个正在吵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可惜体力不支。

他张了张嘴，最终在他开口的前一秒眼前泛起一阵漆黑，果断地晕了过去。

于是他在晕过去的同一时间，两个小东西也停止了吵架。

如果江瑜瑾还能看到的话，就能看到面前是那两个他之前还误以为是某种小动物眼睛的一绿一蓝的两个小团子此刻忽然停在他的眼前不动了。

这两个小东西看起来也只有成年人的大拇指大小，整体圆溜溜的，看上去似乎没有手脚，甚至有一点毛绒绒的感觉，像是微微炸了毛的球藻。但是如果仔细看却能看到小圆球的脸上此刻有两条电子一样的折线符号。

绿点点、蓝点点：⊙▽⊙

小绿点先一步跳了起来，语带害怕：【小黑，他他他、他晕过去了！】

小蓝点似乎要镇定一些：【没、没关系的，园长说只要没死都可以用系统力量救回来的。】

小绿点：【那也要他跟我们签订契约才行！不然怎么用系统力量！】

然后一绿一蓝的两个小团子停住了，相互看了看，再一次尬住不动了。

毕竟在三十秒前它们两个统还正在争夺这个宿主的归属权，甚至还没有争出个高低。自然没办法确定现在到底是谁动用自己的系统之力为这个唤醒宿主。

两个小团子面对面悬浮站立，冷风从两个略显毛绒的小团子身边吹过，两只小团子面色坚定互不相让。

但是当看到已经躺在地上的宿主的时候，两个小团子：【……】

两个小团子的脸上似乎经历了许多纠结，最后绿色小团子的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_<”这个表情上。

两个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那我们就一起！】

于是两个小团子相互看了看，终于在这个时候达成了一致，先由绿色的小团子走到了江瑜瑾的面前，有绿色的淡淡荧光从它的身上落下来，慢慢地将面前的江瑜瑾笼罩住了。

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红晕，江瑜瑾的脸色好了许多，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和普通健康状态相比看起来也不能算是十分好，但是和之前濒死的模样相比已经要好上许多。

而他结束了之后，蓝色的小团子再一次移动了过来，以同样的方法治疗面前的江瑜瑾。

江瑜瑾的面色逐渐变得健康红润，看起来除了依旧有些瘦弱以外已经和普通健康人没有任何区别了，看起来倒不像是晕过去了，反而像是在这里安稳地睡着午觉。

江瑜瑾的眼睫抖了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江瑜瑾的眼睛很好看。他的瞳孔偏浅，如果有些阳光落上去，便能看到他的瞳孔是浅浅的金色，格外明亮。

两个系统团子此刻十分紧张地紧紧盯着他，一直到江瑜瑾摆正了自己的姿势，捂着自己的额头，吸了一会的气，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们。

看起来一切都好。

除了对方此刻看起来过于健康，甚至于有点跳戏的脸色。

两个初出茅庐的系统对视了一眼。

e_e

它们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