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锋喝下了今日份的药。
试管里的淡蓝色液体亮晶晶的闪着荧光,看上去像是艺术品,精致得如同制造出它的主人一样。
“哥,我去上班了。”
林言之俯身轻轻蹭了蹭展锋的脸颊顺带留下一个若即若离的吻,把自家哥哥勾引到临界点后,坏心眼地站起身穿上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
他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将纽扣一颗颗系好。慢条斯理的动作、微微扬起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将禁欲与色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林言之拿起一旁的资料夹,推门出去前把偷偷钻进他裤腿的细长触手扯了出来。他眉眼含笑地瞥了一眼自家瘫在沙发上还要搞小动作的哥哥。
“乖乖吸收药力”,他扬起嘴角,“等晚上回来了,我再好好吸收你。”
展锋果冻似的身体像是被浇进了滚水,由内至外地发烫,又软又烫。他目送弟弟离开,对家庭煮夫的身份适应良好,颇为享受每天等他回来的过程。
待身体恢复些气力后,展锋下意识地看了眼地下室的方向。林言之虽行事疯狂却也谨慎,地下室自然盖得无懈可击。他走到窗边,视线投向了离家不远处的另一栋独栋别墅。
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无懈可击。
展锋一直很好奇地下室的通风和用水从何而来,既然它与这个屋子除了一道材质特殊的暗门外是完全隔绝的,那必然有另一个渠道输送氧气。
他将自己液体化,轻车熟路地穿过上水系统进到了这栋陌生的房子。展锋将身体分散成无数粒黑点,自动自发地寻找着地下室的入口。
“咯噔——”
材质相似的暗门旁有一个隐秘到正常人,或者说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的通风孔。展锋将身体汇聚成一条细线,如同穿针引线般钻进了孔中。
在进入地下室前,他想过许许多多的可能性。这其中囊落了世间最不真实的美好,如同追求长生的奥妙,也包含了世间最可怖的恐惧,像是可以一夕之间改天换地的变种病毒。但林言之总能带给他超乎想象的意外与惊喜。
人体实验。
组织繁殖。
肢体再生。
这些都是地下室的一部分,却也只是一小部分。展锋想到过弟弟一直在试图复活自己,但他从没想过林言之居然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
二十五个充斥着淡蓝色液体的培养仓中各有各的客人,客人形态各异却长了同一张脸,展锋的脸。乍一看去,地下室中仿佛住着二十五个自己。
其中一个培养皿中如同狼人般的男人有着倒钩似的指甲,展锋终于知道林言之胳膊上的抓伤从何而来。
这本该惊惧,甚至值得让人作呕的场面却让展锋心疼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口在殡仪馆停了三天的棺材里空空如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衣冠冢。他可以想象林言之站在溅满爱人鲜血的地上,颤抖的手近乎奔溃地搜集着自己的每一个组织细胞。
他用近乎神圣的态度,保护、研究它们,将它们排列组合并赋予生命,试图靠一己之力创造奇迹,却又不得不在发现它们没有可能产生自我意识时,亲手将它们封存。
展锋沉默了很久很久,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来过的痕迹逐一抹去。并未久留的他没注意到在地下室深处,放着一个近乎精致的小小箱子。
箱子里是一支空了的试管。
试管里曾经装满林言之研究出来的第一支细胞再生液,而那不过十五毫升的液体,在展锋身死的那天夜里,被尽数倒进了他残肢断臂所在的下水道。
林言之培养的实验体从来不是二十五个,而是二十六个。而他唯一获得成功的,便是最开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