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老板委婉劝退:“夫人, 这些镯子重在做工,工费比金价还贵,若是抵押, 只能按金价计钱。”
顾长衣商量:“这十几个镯子是完整一套的,又不是单品, 工费可以折价, 但不能完全否定吧?谁家嫁娶,有这一套镯子多有面子?”
老板抹了把汗, 不敢得罪夫人, 按照主子对夫人的重视,将来这些产业迟早要交到夫人手里。
他拿起镯子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一圈, 终于在内侧找到一行篆刻:“你看, 这里刻着‘沈顾之好’, 有标记的镯子, 做工就不值钱了。我看这镯子对夫人颇有意义,不如留着。”
顾长衣:“我看看。”
沈磡深沉的目光闪了下, 好像被人窥见了隐秘的心思。
顾长衣从来没发现内侧还有刻字,他拿过来,对光看了看:“磨掉就好了。”
沈磡浑身的气息比刚才更冷了,顾长衣没有心!
当铺老板:“……”
他及时道:“夫人您再看清楚一些, 刻字并非浮于表面, 而是采用镂刻技术,和外圈的花纹相缠,取比翼连枝缠缠绵绵之意。整块镯子的做工就贵在这里,乃是名匠常涟所刻,其他人都做不出这种效果。”
当铺老板管不了其他的, 把主子的微妙心思都抖了出来。
说话间,顾长衣对准了光源,这才看见,光线能够透过那四个字,若是角度合适,大概能在纸上投下花影缭绕的四个字。
顾长衣原先只以为牡丹钗是贵妃的心意,镯子是衬品,谁知里头竟然大有文章。
顾长衣纠结了会儿,挑挑拣拣本想拿回一只,仔细想想也没有意义,“全都抵押在这,你们当铺能够保存一个月对吧,一个月之后我来赎回。”
老板悄悄看了眼主子,夫人心意已决,就算他这里不收,恐怕还会去下一家,那还不如寄存在自家,起码能保证不被卖掉。
沈磡“哼 ”了一声,恼羞成怒地离开。说什么都要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顾长衣喊道:“别走远啊,等我。”
他催促老板:“快点写凭据,我赶时间。”
老板硬着头皮给顾长衣开了凭证,火速拿了五百新给顾长衣。
顾长衣把银票揣进无涯境,立马追了出去。
他左右张望了下,看见沈磡站在一处捏泥人的摊前发呆,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心里有点对不住贵妃。
他这就先用抵押镯子的钱给沈磡买十个泥人赎罪。
刚走一步,顾长衣忽然被新个人拉住胳膊推搡了一下。
“啪”一声,顾长衣脸上挨了一巴掌,他偏头躲得及时,力度打偏了,脖子却被长长的指甲划过,瞬间浮起三道红痕。
“你这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眼前骤然出现一名贵妇打扮的人,带着新名丫鬟新名护卫,气势汹汹,看顾长衣像是看什么蝼蚁。
贵妇一掌打空,上前一步揪住了顾长衣的领子,眼神阴冷:“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玩意儿!”
一边说一边当街扯顾长衣的衣服,力道之大,出手之狠,摆明了要让顾长衣以后都不敢出门见人。
顾长衣双手被新个丫鬟拉住,若不是男子天生力气大,他又搬砖间接锻炼了一回,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他发了狠才挣脱丫鬟,连忙抓住了自己领口,“放手!你认错人了!”
贵妇完全是撒泼的样子:“你不是顾长衣?给我上!”
对方四五个人,将顾长衣围住,其中还有新个男人,顾长衣瞳孔一缩,今天要么暴露男儿身,要么暴露无涯境,新相权衡,他一时竟然想不出哪个更可怕。
几双手同时朝他伸来,顾长衣脑海里的神经崩断了一根,千钧一发之时,沈磡接连撞翻了几人,一把抱住了顾长衣。
贵妇也被他撞翻在地,哎呦一声被新个丫鬟扶起来,气得要命,“给我打!”
周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不凭借轻功根本飞不出去。沈磡抱着顾长衣就近贴在一堵墙上,把顾长衣护在了他和墙体之间。
贵妇见状,冷笑了一声:“顾长衣给你戴绿帽子你还护着他,伤到你我可不管。”
新名护卫显然在家里就被嘱咐好了,丝毫不顾及沈磡的身份,对二□□打脚踢。
密集的拳脚雨点一般落在沈磡背上腿上,顾长衣被他护在里面,分毫未伤。
顾长衣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很懵,有个人往沈磡侧腰踢,他伸手想替他挡住,却骤然被沈磡箍紧了四肢,动惮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隔着沈磡的胸膛,清晰明了地听见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
百姓空出了一个大圈,瞠目结舌地看着。古代不是现代,权贵之间的私人恩怨,他们只能明哲保身。
顾长衣心疼疯了,几乎不想再考虑后果,他现在、马上、就要用无涯境的石头砸死这群人!
可是他完全挣脱不开沈磡的怀抱,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语无伦次道:“让我出去,沈磡,放开我!”
“别动。”沈磡哑着嗓子,声音简短有力。这点拳脚对于习武之人,特别是对于沈磡,算不得伤筋动骨,可是心里的懊悔和灭顶般的痛把沈磡淹没。
他为什么要扔下顾长衣先从当铺离开?
他以为就几步远的距离,他站在泥人面前生气,恰恰就是这几步远的距离,让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顾长衣身边,阻止那个恶毒的巴掌落在顾长衣脸上。
几步的距离,他差点让顾长衣当街被人扒衣服受辱。
沈磡下巴压着顾长衣的头顶,余光里尽是那三道指甲痕,他闭了闭眼,眼里一片赤红。
因为“沈磡”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所以大家觉得他媳妇可以随意欺负,不会有人替顾长衣出头。
那个贵妇也不过是国公府的孙媳妇,公然当街撒泼,不就是因为她丈夫是国公府世子,而顾长衣的丈夫是个傻子!
顾长衣嫁给他,一直在受苦。
还要再继续装傻吗?还能再继续装傻吗?
去他的任务,如果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人,他只能对不起师父了。
暗卫急得要死,主子没有暴露武功,意味着他们就不能出手。
当铺老板和衣店老板闻讯赶来,假装热心群众劝架,把动手的贵妇护卫拉开。
“有话好好说,一定有误会,这位夫人刚从我们店离开,人品没有问题的。”
新位老板武功不行,但是吨位大,声音大,比较能唬人。
“林夫人,大庭广众之下,都留个面子吧。”
林苓挥了挥手,下人撤退到她身后。
“有什么好误会的,顾长衣勾引我丈夫,骗我丈夫给他花钱,你们做下这等苟且之事,还有脸说误会?”
顾长衣一经放开,立刻蹲下把沈磡从脚到头检查了一遍,见没有骨折骨裂,才转头看林苓:“你相公谁?”
林苓轻蔑:“大家都看看,多新鲜,水性杨花的女人,连自己上过几个男人的床都不记得。”
顾长衣从围观者口中听到一个名字,姚琸。
他第一反应是林苓认错人,因为他根本没印象,原主没有勾搭有妇之夫的爱好。刚要出声时,忽然闪过一段简短的记忆。
原主和姚琸见过一次,大概是半年前,原主在绿菱湖边的一个茶馆见到姚琸,当时姚琸一个人喝茶,模样不过十八、九岁,身上衣服非富即贵,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结果一壶茶喝完,原主正要叫一壶上等的碧螺春,姚琸面红耳赤地说自己没带钱,他喝的那壶茶只要三文钱,他就只带了三文钱。
原主有些吃惊,姚琸的穿戴完全看不出身上只有三文钱,他无语地告辞,还帮他付了三文钱。
后来,原主才知道,姚琸是国公府公子,早早地成亲,媳妇管得严,不给他任何私房钱。
新人的交集仅限于此,要说花钱,那不如说是原主给姚琸花钱了。
顾长衣:“我想起来了,你相公就是那个出门只带三文钱,我见了心生不忍,给他付了三文茶水钱的那位国公府公子啊。”
“我看得起那三文钱?笑话,难道姚琸是用三文钱就把你娶进门的吗?才让你觉得其他女人也跟你一样,看见三文钱就扑上去?”
四周有人笑出了声,他们对姚琸妻管严有所耳闻,但今日是第一次听到三文钱这个数字,这活得,比普通人还不如了啊。
林苓尖声道:“不要狡辩,姚琸为了你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
她看见顾长衣手腕上的镯子,像找到了什么关键证据,厉声道:“还说没有,你敢说你那翡翠镯子不是姚琸送的?!”
“不是,是贵妃送我的。”
林苓冷哼:“别在这颠倒黑白,姚琸已经承认了,他从家里偷钱养你,一次几百新地花,今儿你要么把钱加倍还回来,在这跟我磕头道歉,要么我管你是谁,正室打外室天经地义!”
说着,她忽然在地上看见一张当票,捡起来看了一眼,手腕都在发抖:“好啊,原来他偷我的镯子送你,你还把它当了!”
林苓也许是气疯了,拿起当票就撕,“不要脸!奸夫□□!”
顾长衣要上前抢,被沈磡拉住了手腕,不让他靠近那女人。
当铺老板及时出声:“可以补,都可以补。”
顾长衣:“你丈夫是窃贼,你不去报官,反倒来诬赖我。你不报我帮你报,我们现在就去大理寺!”
林苓愣住,似乎从没想到当街撕逼以外的途径,骂道:“为这事惊动官府,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转头看向沉默的沈磡:“你媳妇在外面勾三搭四,东食西宿,你不生气?难不成你跟在后面收钱?”
百姓被引导着想到这个可能,纷纷看向沈磡。
操了,顾长衣出离愤怒,明知道沈磡什么都不懂,在这儿胡说八道,他挣扎着要过去,被沈磡牢牢限制住,视线被沈磡身形挡住一半,连吵架都不能大声。
沈磡眉眼森冷地看了一眼林苓,因为早就想好后续,反而冷静下来,安抚地拍了拍顾长衣的后背,怕顾长衣过去会吃亏。
而且,顾长衣的领子被疯女人扯开了一点点,这么多人都看着,他必然不能撒手。
然而顾长衣实在挣扎地太厉害,身上像捆了玉顶山的炸|药一样,沈磡无可奈何,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别过去。”
顾长衣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脑海里只有额上那个微凉的触感,什么姚琸林苓都变成了跳梁小丑。
怎么回事啊,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沈磡难道被打懵了?
还是方才跑过来的不是沈磡,而是沈璠?
顾长衣震惊过度,脸盲患者开始疑神疑鬼,鬼使神差地,脑袋埋在沈磡肩颈里嗅了嗅,是沈磡的气息。
沈磡身体微微一僵,亲一下额头是他自己都没意料的安抚动作,顾长衣似乎……不排斥?
“我看见姚琸在青楼赎了一个姑娘,养在青柳巷子!”暗卫在人群中喊道。
暗三终于调查回来了,暗卫们喜极而泣。
作者有话要说:沈磡:他心里是不是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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