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陈山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种莫名的视线感好像变得更加明显了。
之前只在一楼会因为那个摆件产生若有若无的错觉,现在如影相随起来了。
视线感黏在他身上,笼罩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甚至好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陈山晚进入浴室时,这种感觉都没有消失。
他抿抿唇,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这一次似乎不是他的错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鬼故事……
陈山晚其实是真的不怕这些,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讨厌黑暗、讨厌一个人待着。
不过……
想想郁睢就在楼上,似乎又没有那么畏惧了。
哪怕没有见面,但这种还有一个人在这个别墅里的陪伴感能够让他安心。
陈山晚轻呼出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把深灰色的上衣脱掉。
脊柱沟的三枚朱砂痣暴丨露丨出来,和清瘦的肩胛骨一块显现,如同蝴蝶的蝶尾上独特的花纹。
空气无端紧绷了下,陈山晚却没有察觉。
花洒里的热水散发的热气顷刻间就氤氲了浴室,将陈山晚的身形笼罩在其中,朦胧了他所有的线条。
水流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看得郁睢很是眼热。
在屋外宛若爬山虎的荆棘不断游动着,像是瘙丨痒难耐似的在墙壁上蹭着,显得滑稽又可怜。
荆棘影子却很是大胆地悄悄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腕。
陈山晚有一瞬觉得自己的脚冰冷的,所以他调高了热水的温度,皮肤都被烫得微微发红。
于是在某些视线下,看上去更加鲜美可口了。
郁睢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在滑动。
陈山晚一低头,荆棘影子就飞速退去,一抬头,荆棘影子又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走,甚至不满足于脚踝。
哪怕几乎是感觉不到什么触感的,还是要精神满足般往陈山晚的小腿上走。
留下虚假的,属于“他”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澡陈山晚洗得感觉很闷,所以他没洗太久就关了水。
他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
来到别墅已经是第七天了。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距离他这份工作结束就只有三周了。
陈山晚心里倏地升起些不舍。
倒不是因为这份工作。
他承认这份工作比他之前干的每一份都要轻松,且钱多。
但……
他素来不是个贪恋什么的人。
他的不舍,是因为郁睢。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才认识七天,他居然已经和郁睢那么“熟悉”了。
这种熟悉不是那种知根知底的熟悉,而是他对郁睢有些他都难以形容的情愫在里头。
想跟他做朋友。
想再认识“他”多一点。
他现在每天在三楼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不说什么,就坐在那张门门口,嗅着香火味,静静地待在那,他都觉得舒服。
陈山晚从前听说过人和人相处是有磁场一说,但他从来不信。
遇见郁睢后…陈山晚觉得可能真的有吧。
他好像和郁睢意外地合拍。
他知道郁睢以前学过画画;知道郁睢爱读书——这点和他一样;知道郁睢很久都没有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过了;知道郁睢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不知道外头的科技早就已经推出了触屏的智能手机……
想到这里,陈山晚不由得抿起唇。
他还是觉得郁睢和这个家里的关系怪怪的,觉得精神病可能只是一个借口…但这是别人家的事,而且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办法帮郁睢报警。
而且如果…
陈山晚向来谨慎,他也会考虑如果郁睢真的有精神病这一条可能性。
毕竟他们才认识了七天而已,万一恰好郁睢是目前没有犯病呢?
但只剩下三周了啊。
二十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的。
这份工作结束后,他也许再也见不到郁睢了。
虽说他现在也没见到,可二十一天后,他连跟郁睢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表情有些空洞茫然。
郁睢连手机都没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主要是那种毛毛的感觉始终笼罩着他,但大概因为他确实不信这些,陈山晚到底还是沾床就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清香伴着入眠,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被摆放在门外的干玫瑰又静悄悄地褪下灰败的伪装,变得鲜活艷丽。
有荆棘的影子从花瓶里蔓延出来,顺着门缝悄无声息地进入卧室内。
不同于之前的距离实在有限,漆黑的影子虽然细长,但却能够无限延伸。
它游走过陈山晚走过的每一块瓷砖,迅速却又不急不慌地攀爬上床架。
黑色的影子借着黑暗的遮掩,无声无息地入侵了这间房间。
细长到只有一根手指粗细的荆棘影子压上洁白的被褥,在即将触碰到陈山晚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时又变得小心起来,好像害怕什么似的。
它慢慢地朝陈山晚一点点靠近,轻轻地触碰到陈山晚的指尖。
似乎是觉得有点凉,陈山晚的食指很明显地蜷缩了一下,就叫荆棘影子当场僵住,等了好久,确认陈山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才继续靠近。
荆棘影子小心翼翼地缠上陈山晚的食指。
陈山晚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却并不孱弱,指尖和掌心的茧不会让这双手的美感被破坏,反而添上几分属于人的鲜活气息。
看着像艺术品,但其实碰上去的触感似乎是很柔软的。
像陈山晚这个人一样。
看着清清冷冷,带着距离感。
可实际上柔软得让人恨不得把他揉搓进自己怀里,狠狠疼爱。
郁睢弯着眼想。
荆棘影子开始一点点扩散自己的“领地”。
它先是缠绕上了陈山晚的食指,再慢慢到中指、无名指、尾指,然后又顺着掌心一圈圈缠绕住虎口,将陈山晚的拇指也缠绕住。
像是一株菟丝花。
荆棘影子密不透风地将陈山晚的右手变得“漆黑”,连自己影子的尖刺部分都完全覆盖,不留一丝缝隙。然后它满足地停留了片刻。
在三楼的郁睢也因此发出了声喟叹。
别墅外的黑玫瑰和潜藏在玫瑰花地下不停游动的荆棘都在享受这一刻,静谧而又安逸,全部都向着二楼那一个房间,如同最忠实的信徒在朝拜自己的神明。
陈山晚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冰凉了。
他动动手,无意识地收回手臂,荆棘影子就被他猛地拽进了被窝里。
郁睢浑身一僵。
“他”的心跳是属于陈山晚的,所以陈山晚的心脏现在跳动得很平和,“他”的心跳就也很平静。
可除开心跳外,“他”那残缺的灵魂是属于“他”自己的。
躁动和不可思议的狂喜几乎瞬间就让“他”的灵魂活跃起来,连带着整个别墅、别墅附近潜伏的荆棘都又开始了浮动。
“他”克制不住地,将荆棘影子扩散得更多。
细长的影子体型上确实有限,但一圈圈下来,想要彻底笼罩陈山晚、独占陈山晚也完全不是问题。
陈山晚的怀抱很温暖,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既叫“他”疯了似的渴求着,却也是能够让“他”安定下来的魔咒。
荆棘影子攀上了陈山晚的手臂,如蛇一般顺进陈山晚的袖子里、衣服里。
它贴上陈山晚的皮丨肉,略微清瘦的身形被影子一圈圈缠绕上。
往上,也往下蔓延,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寸肌肤。
陈山晚对于“他”来说有太大的诱惑力了。
陈山晚。
三楼的郁睢无声且不停地念着这一个名字,念着念着,最后变成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喟叹,甚至还带了点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想些肮脏的东西:“阿晚……”
荆棘影子缠绕上陈山晚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甚至连陈山晚的脸、耳朵、头发都被“染”上黑色。
陈山晚也因此在睡梦中感觉到更冷了,而且还有点沉重。
他好像坠入了深海,陷入其中,挣扎不能。
冰冷又窒息。
这让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脚踝上的荆棘游走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自己的小动作。
而最终欲丨望战胜了一切,荆棘影子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背与脚心,连他的足尖都覆上了黑色。
陈山晚整个人都被黑色的影子牢牢笼罩着,甚至连床都被荆棘影子“捆”了好几圈。他好像是被什么庞然巨物的影子罩住了,人类在怪物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又无助。
郁睢知道自己的影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束缚作用,不过没关系。
提前熟悉一下,下一次……
等下一次“他”可以用真正的荆棘了的时候,就不会像这一次这样手忙脚乱了。
郁睢的喉结很明显地滑动了下。
“他”痴迷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杂念,把自己丢进了陈山晚的“怀抱”中,让自己沉溺进陈山晚的气息里。
“他”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噫——
(再次因为打不过只敢偷摸着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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