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通过窗户打入室内。

上午的太阳温暖但不炎热, 晒得人很是舒服。

作为一个恶魔，尤西出乎预料地喜欢这种暖烘烘的感觉。

夏油杰带着薄茧的大手顺着尤西略微长得有些长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头皮，手指顺着白色头发, 一直顺到了尤西的发尖。

尤西被轻柔的力气安抚地近乎昏昏欲睡。

“快点。”

尤西困了, 面对着一个夏油杰，隐藏在优雅伪装下，性子里的骄纵终于显现出来了几分。

听到尤西带着操纵意味的命令，夏油杰只是笑了笑，面对尤西这样的真实性格, 他倒是没有多么抵触。

夏油杰全当是……某种情趣了。

夏油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可以剪头发的剪刀。

多半是对尤西的头发早有预谋。

尤西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上颚，眼里闪过一丝不爽。

他不太喜欢夏油杰现在的这种态度，搞得他莫名地陷入了一种弱势境地。

夏油杰的纵容让尤西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微微向前倾斜, 准备从椅子上离开。

夏油杰按住了尤西的肩膀：“别急。”

他抬手握住尤西一缕白色的头发。

“这就开始。”

尤西似乎听到了夏油杰的一声轻笑。

他不适地动了动头, 耳朵升起了一些热度。

“你别笑……”

夏油杰带着笑意地点头：“嗯, 好。”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个剪刀，仔细修剪着细碎的头发。

尤西的头发长度原本也只是到达肩膀, 虽然对男生来说这个长度已经算是长了, 但是真的要剪起来, 用不了多久时间。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夏油杰不会做的，拿着剪刀“唰唰”几下，不出二十分钟就给尤西剪好了头发。

温柔的阳光细碎地拍打在夏油杰和尤西身上，竟给两人蒙上一层温馨的滤镜。

夏油杰轻飘飘的手法过于温柔, 尤西直接倚靠在椅子上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恶魔是一个不需要用睡觉来恢复精力的种族。

尤西没有防备, 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就这样睡过去。

直到夏油杰剪完头发, 用细密的小刷子在尤西的后颈上轻轻地扫弄掉落在他肌肤上的头发。

尤西是被难耐的瘙痒给挠醒的。

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尤西睁开双眼, 神秘深邃的竖瞳里透露出几分迷茫和惊讶。

这点外露的情绪很快就被恶魔掩盖，他清醒地很快。

尤西没有过多的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过去，他只当是自己过分的沉溺于这种说不上来的氛围里了。

“好了吗？”

刚刚睡醒的恶魔声音还带着含糊的微微沙哑。

夏油杰扫过最后一点粘在尤西后颈上被剪掉的头发。

他擦了擦手，揉搓着尤西毛茸茸的脑袋：“好了。”

尤西被这种细小的瘙痒弄得很不自在，他微微向前一挣，离开了夏油杰摸头的动作。

尤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到镜子前，他左右摇晃着脑袋，看了看自己的发尾。

平心而论夏油杰剪得不错，柔顺的白色头发贴在尤西耳侧，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一点也没有剪坏。

只是之前尤西还能扎个小辫子的头发长度是彻底不存在了。

柏原早无看着镜子在心里忍不住发笑。

一点长发也不让留，这个教主大人是有多幼稚。

夏油杰心里还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微微上前：“所以留下来吗？”

他第二次向尤西发出邀请，再三的想要将尤西捆绑在身边。

尤西撇了撇嘴，把原本想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准备的两朵玫瑰花直接抽过来转送给了夏油杰。

“先生，这个是谢礼。”

言尽于此，他没有再回答夏油杰的这个问题，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夏油杰手下尤西送过来的花，随手捏碎了花瓣，手里拿着破碎的花朵，在尤西粉嫩的唇瓣上划过。

“不用给我谢礼。”

他眯眼笑着，随手把揉碎了的两朵花扔到地上。

“我不太喜欢接受别人的礼物当做替代。”

这句话隐约蕴含着一语双关的意思。

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柏原早无在心里发笑，他决定见好就收。

好好的人逗多了，把夏油杰弄得恼羞成怒可就没意思了。

尤西眨了眨眼，他只是“单纯”地听懂了夏油杰表达的第一层意思。

“好了，我看夏油先生现在的态度是想要谈一点正事？”

恶魔的奇怪的恶劣习惯让他喜欢用敬称来称呼夏油杰。

似乎这为让他体验到某种愉悦。

夏油杰挑了挑眉，无视了尤西略带着阴阳怪气的称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稍微一想，夏油杰嘴里吐出低沉的声音，根据这个恶魔的性格，他没有多说一些弯弯绕绕的麻烦说辞，直接坦白了自己的疑问。

夏油杰知道他之前叫尤西去找五条悟送死做实验的事情已经被尤西忽略过去，终于把恶魔哄好了。

夏油杰当上盘星教教主的这几年里，知道了很多他原本还是咒术高专学生身份的时候不知道的秘密。

骤然接触到了黑暗世界里很多“共享的秘密”。

这个世界十分多姿多彩，不只是诅咒和咒术师。

在夏油杰看来，简直烂透了。

各种存在都潜伏在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黑暗面。

妖怪、除妖师、异能者、各类怪谈鬼物，甚至就连记录在传说里被人类当做故事的神明也是真实存在。

不止日本本土的神明，甚至还包括从外国传来的恶魔和天使。

第一个传教士带着圣水和《圣经》从另一片土地来到日本本土时，和他如影随形的恶魔也登陆了这个国家。

黑暗世界里的大家基本上都是互不侵犯，各自在自己的范围里活动。

就比如妖怪的事情除了除妖师和阴阳师，除非闹到世界完蛋，不然其他势力几乎不会插手。

他们咒术师和诅咒的问题同理，整个黑暗世界里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一种微弱的平衡。

其中就包括外来物种恶魔。

第一个恶魔是在几百年前来到的日本。

他来日本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有传教士过来了。

来自西方地狱的恶魔代表着他背后的势力，不允许这种平衡被打破。

有传教士传播教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和人类交易、四处作乱的恶魔。

恶魔又引来了名为“天使”的物种。

他们天生对立，默契地保持平衡。

在这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西方的传教士逐渐在日本普通化，距离尤西和在他之前最后一次出现在日本的恶魔，也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根据黑暗世界的默契，尤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因为现在的日本按理来说，并没有符合他出现的条件。

尤西当然知道夏油杰的试探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还想，过了这么久，夏油杰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当然是因为我——想出现啊。”

说了一句废话，尤西逗弄完夏油杰后才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一个刚出生就被扔到你们地府的孤儿。”

尤西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不要太惊讶，严格意义来说我不是进口的，我是被鬼灯从地府踹上来的本土货色。”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直都在你们的日本地府里保留着户籍，是个完完全全的本地户口，也不存在偷渡的可能。”

说完尤西还颇有认同感地点了点头，算是给自己的说法身体力行地点赞。

“所以那群闲的没事干的传教士才不会过来呢。”

“他们宁愿在本土多发展几个信徒，管不了也没理由管这么远的地方。”尤西小声地说道：“你是不可能看到红衣主教大战西方恶魔的戏码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被扔在日本地府的么……”

“放心，你都给我说了这些经历。”他望向尤西，眯眼露出一个堪称温柔和煦地笑：“我不想看你说的红衣主教大战恶魔。”

对尤西说的话，夏油杰权当做是在满嘴跑火车。

尤西耸了耸肩，看起来算是相信了夏油杰说的话。

“这些也不算什么，但凡你去地狱里随便拉一个鬼差都知道。”

尤西根本就不打算隐瞒。

他虽然有着恶魔的天性，但毕竟不是在正宗的西方地狱里长大，狡猾但是不会谎话连篇，说出口的什么都是假的。

事实上，可能从小都是被孟婆和半个鬼灯带着长大，尤西受到他们的影响，甚至还不太喜欢在有些方面隐瞒自己的情况。

尤西勾了勾手指，他让夏油杰过来。

等到夏油杰走进，尤西直接贴近了他：“想不想知道一些其他的？”

夏油杰现在的作态，不就是想要钓出一些尤西的消息么。

尤西眨了眨眼，呼吸轻喷在夏油杰的肩上，钓人而不自知。

“比如……我被一个混蛋从地狱踹到你们人类社会里来，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你想知道么？”

说到“混蛋”的时候，尤西不自觉加重了声音，让夏油杰很容易就听出了他的怨念。

夏油杰心里有些不满，他掐过尤西的下颚，迫使尤西抬头。

四目相互，属于夏油杰强烈又清新的气息包裹着尤西。

尤西动了动鼻子。

唔，是清凉的薄荷味。

夏油杰恶劣地释放出一小股咒力，控制着力气轻轻拍打在尤西的脸上。

尤西白皙的脸颊两侧被拍打得微微泛红，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涩意。

夏油杰喉结微微滚动。

“我觉得你最好……别闹。”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尤西耳朵说的。

尤西撇了撇嘴，显然很是沮丧。

“好吧——”

“合作愉快。”

恶魔终于肯定了和他几乎贴在一起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