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时候到东北玩耍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在华国大部分地区只是染上了一点秋色,甚至于还要穿短袖的季节,东北的秋色已经很浓了。
在寻常的记忆中,最具代表性的秋色无非金红二色,前者为银杏落叶,后者便是枫树挂彩。
但在东北,秋色却比其他地方更为斑驳。
此地的林地树木种类繁多,不同种类的树木的秋衣颜色也大不相同。
灿金色的银杏叶纷纷洒洒,枫树也还上了艳红的裙装,将身上最后一批柞蚕交给桑农后换上赭黄色新衣的柞树,还有色彩多变的槭树、不换秋衣依旧一身墨绿的松树,赭黄、绛紫、灿金、墨绿,最后是仿佛燃烧起来的鲜红……
远远望去,只觉林间色彩斑斓,层林尽染。
似乎觉得这样的美景还不太够,在黄金周的最后几天,一阵寒流带来了一波降雪,满足了游客的相片却难住了本地居民。
——这都下雪了,要不要开地暖?
一夜起来被外头的雪色吓到的非本地人夏东篱可真是为难极了。地暖这东西热起来慢,最耗电的阶段也正是开关机时,所以一旦开启地暖便要一直开到春季,这个开启时间便显得尤为重要。
正当换上本地采购棉大衣的夏东篱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之际,他们家狗狗倒是对外面的天气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在大米的带领下,四条狗狗扒拉开塑料棚的宠物进出门,开开心心地冲了出去,然后在冰天雪地里打了一个冷战。
“汪呜!”出生在春季从来没有见过积雪的米粒刚踏出大棚就被地上凉飕飕的白花花给吓了一跳,它连续几个起落,终于跳到了一块没有积雪的位置。它有些疑惑又慌张地舔了舔小肉垫,不能理解那白花花到底是什么,怎么有些凉凉的、痛痛的?
而已经有过过冬经验的其余狗狗则要淡定得多,大米甚至十分有忧患意识地叹了口气,一脸深沉地看了看周围的土地,然后跑回暖棚咕咚咕咚喝水去了。
“汪?”米粒见状歪歪头,也跟着过去挤在一个脸盆里一起喝水,因为它的凑热闹之举,米粒的狗脑袋便被大米十分嫌弃地按了一下。
喝什么喝,本汪喝水是为了去重新圈地盘,你又没有圈地盘的资格,凑什么热闹。
是的,一看到下雪大米就想起了去年它持续了一个冬天的辛苦圈地盘之举。
东北的雪大,前一天刚走完一圈,经常就是一觉起来之后气味全没了,又得重新圈。
为了保护领土完整,驱赶外来的猫猫狗狗,大米这条汪每天都得很辛苦地喝水尿尿,但现在它的地盘更大了,想到今年的冬天……大米,大米感觉肾有些疼。
它深邃的目光落在其余的几条狗狗上扫过,大米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帮手。
米粒……排除,毛头小子一个。
得福……排除,虽然体格很健壮但心性软弱,可以做小弟,但不适合做帮手。
旋风……排除,母犬不能圈地盘。
那就只有你了,汪的好基友!
大米蹭到哮天身边,汪呜汪呜地将邀请对方一起圈地盘的事情给说了。哮天听完后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它的表情渐渐复杂。
“汪?”大米歪歪脑袋,这有什么好多考虑的,不就是每天一起巡逻撒尿吗,快答应啊。
哮天犬叹了一口气。
狗都有圈地盘的意识,即便是同一个家族的狗狗也只能有一个气味留在地盘上,或者是地位低的被覆盖,或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大米这种你一半我一半的不叫一起圈地盘,叫分地盘给你。
或许是大米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这条被人类从小抱养大的宠物犬缺少狗狗社交的常识,这一点啸天从之前被分半个窝的时候就知道了。
“汪?”见小伙伴迟迟不回复,大米有些催促地用脑袋顶了它一下,毛茸茸的狗脑袋在哮天犬长长的脖子边蹭过,哮天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但鬼使神差地,它最后还是点了头。
看着大米欢天喜地蹦跶回小砖屋的背影,哮天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它和荀岏的眼神对上了。
哮天:“……”
荀岏:“……”
“小岏,怎么样呀?”在二者面面相觑之时,夏东篱的脑袋从大棚的薄膜中钻出。青年看了眼不知为何呆在雪地里的哮天汪,然后将目光定在荀岏面上,期待地问道:“庚叔说了吗?接下来是升温还是降温?这个应该可以说吧?”
“升温。”荀岏捧着一盆葡萄钻进了暖棚,“只是一股冷空气带来的降温,还没到冬天。”
“那我就开空调了,地暖等正式入冬时候再开。”夏东篱砸吧了下嘴,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脸盆有些稀罕地探头一看,顿时乐了,“葡萄?这季节哪来的?”
“上头发给父亲的,花果山那边猴子种的老品种,父亲说先送过来给我们尝尝。”
“花果山……”夏东篱捏着脸盆的手一抖,他缓缓低头,正对上搪瓷脸盆上热热闹闹的百花图案,顿时觉得喉头微哽。
花果山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啊,加上是庚叔拿来的,难道,难道!
这难道是大圣家的特产吗?
的确,这葡萄的样子看着就特别不同寻常,这弧度多么圆润,紫红色的色泽辣么明艳动人,上头的糖霜角度辣么辣么的与众不同,不愧是男神家的葡萄啊啊啊!
等等,男神家的葡萄怎么可以用这么普通的脸盆来装?必须搞个水晶盘子才行!
“水晶盘没有,用这个替代一下吧。”荀岏闻言递来了一个大大的玻璃盘子。
好吧,玻璃盘也能凑合了,反正光泽度看起来也差不多。
夏东篱将玻璃盘重新搓了一遍,还动用了小苏打粉,将玻璃盘洗得干净透亮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葡萄放了上去,再贡到窗口光照最好的位置,还摆了个狒狒举小辛巴的姿势。
咳咳,为了找个没有塑料膜的窗口,他还特地爬到了两楼,找了好一会儿角度才拍了一张映着白雪群山的葡萄照片。
由于葡萄看上去只是普通葡萄,夏东篱也没多想,欢欢喜喜地就发到了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快就被人点赞留言了,除了惊异于这时候居然下雪的,还有人夸奖他们家盘子还挺好看,就是没人夸葡萄。
网瘾少年顿时有一种没有被搔到痒处的失落感。
不过别说,盘子是挺好看的,而且盘子下头还有小凹陷,正好可以用来放手指。就是他们家哪来的这玻璃盘子?话说回来,这盘子还真有些眼熟呀!难道是他买了然后随手塞到某个地方然后忘记了?
等等,这个花纹,这个质感……莫非!!夏东篱捧着葡萄蹬蹬蹬下楼,去厨房一看顿时就囧了。
他默默将葡萄放到了普通盘子里,然后将玻璃盘冲洗一下后默默塞回了微波炉,只觉得这时候什么仪式感都没了。
没错,荀岏递给他的玻璃盘是微波炉里面的盘子来着,盘子下头的凹陷正是用来扣住转盘的小轮子的,才不是用来放手指呢。
好吧,恋人这种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满足他的努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就是真相揭晓后有些打击人。
夏东篱捏住一个葡萄往嘴里一塞,嚼破后一泡酸甜可口的汁水便在口腔里爆炸开。
他有些猝不及防,被酸得皱了脸。
并不是夏东篱不能吃酸,只是如今市场上的水果清一色都往甜上发展,所以在咬破果皮之前他做好的是吃甜的准备,故而被酸甜的滋味刺激了一下。
不过酸味过去后,浓郁的果香便在口腔里爆炸开,同时炸开的还有一丝类似于花蜜的甜香。各种味道在口腔里绽放,就像是不同乐器的演奏的交响乐一般,复杂多变,又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和谐,让人吃了还想要再吃。
他塞了一颗葡萄到荀岏口中,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捏了几个在手里后就将一碟子葡萄放到了冰箱的顶上。
没办法,家里有爱偷吃的狗子在,葡萄这种犬类不能食用的东西必须小心保存。
为了防止他们家的狗子偷吃,夏东篱家的冰箱上头特地放了一个塑料罩子,既能防灰,又能防止味道散发出来勾得狗狗受不了。
“这个葡萄很好吃啊!”夏东篱将葡萄籽吐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了下葡萄籽,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我们这能不能种,要不我们育苗试试?”
荀岏看了一眼他的手心,转过身靠在冰箱上,道:“这是他们通过特殊法子养出来的品种,之前也有人试着引种过,不过因为缺了那的法子便总也养不好。”
哦哦哦!不愧是大圣老家的品种!种植也有特殊技巧。
夏东篱正要尬吹,就听荀岏说:“我曾因好奇悄悄去探查,后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一样是日光雨露,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便是那处猴子多,不少猴子会在树下撒尿,这便是唯一的差别了。”
“所以——”荀岏顿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若是想要养出味道一样的葡萄,我们恐怕得上山去捉些猴子来。”
……不,这就大可不必了。
白云山上的确有猴子,不过人家猴子一家在山坳坳里头过得好好的,硬是拉人过来对着果树浇灌也太打扰猴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夏东篱便和荀岏一起换上厚衣服拿起扫把走去果园了。
他们要去将树叶上以及树根上的积雪扫除,以避免雪化时候的低温冻伤到还没做好入冬准备的果树。
另外,两人还要给树干上套上小衣服,尽管家里的这些樱桃树都不是一年生的幼苗,又是长期生活在这一带,对气候应该已经有了抵抗力,但在移植的过程中难免伤到根系。
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一棵很强壮的树,其实内心是个小可怜,说的就是它们啦!
不过刚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走到果树林,夏东篱便有些意外了。他发现樱桃树根部的位置雪色已经淡去,露出了下头秋天刚添上去的黑色有机土。
这……难道是有机土没有发酵完全,现在还在发酵所以将雪给融化了吗?夏东篱立刻小跑几步上前,探手进去摸了一下,确定有机土的温度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因为颜色的关系啦!”
新加上去的有机土是黑色,能够有效吸收日光的热量,加上土层疏松宛若一件羽绒大衣,储存了不少空气,地下的温度会比地面更高一些,所以这块的雪层才被烘化啦。
“看来覆根大法还是很有用的,等暖和一点,我们给牧草也覆一些有机土吧,刚才我看新闻预报,说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冷。”
荀岏正用扫把将树枝和树叶上的落雪扫落,闻言道:“紫藤和绣球也得盖一层,紫藤也是第一次过冬。”
“绣球放在暖棚里面应该还好,紫藤的确要盖一层。话说回来,如果温泉的温度能再高一点就好了。”夏东篱也加入了打雪行列,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扫把最柔软的部分刷过已经转为金色的樱桃树叶,一边畅想道,“如果温泉的温度更高一些,我们就能泡澡啦!”
荀岏掸雪的动作一顿,转过来的视线有些复杂。夏东篱被他看得背后有些发毛,良久后就见荀岏缓缓转过头,有些为难地说:“阿东若是喜欢如此……也不是没办法。”
夏东篱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什么叫喜欢如此?
“光天化日……岏也不是不可。”
啊啊啊!!总算听明白话中深意的夏东篱顿时感觉一股温热从脚底一路向上冲,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喊道:“你想什么呢!泡温泉啊!和谐点啊!”
荀岏闻言还有些无辜:“岏并未说甚。”
最近,夏东篱要写历史剧,为了适应语境不要过于口语化,于是他翻了不少七八十年代的历史剧来看,没想到荀岏也顺便学了一嘴古腔。
别说,这腔调现在这样的语境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尤其想到说话的人还真是个老古董,就更有趣了。
想到这里,夏东篱顿时玩心大起,大喝一声:“呔,你这在我大晋江满口不和谐之词者,吃我一剑!”
说罢,他便拿扫把挽了个剑花之后就往荀岏身上戳去。荀岏脚下一转利落躲避,嘴中十分配合:“罪过罪过,情之所至罢了。”
“你还说!!”
勤勤恳恳刚刚巡视完鸡鸭的笼舍要回屋的大米恰巧经过果林,一看自家主人挥舞着扫把作势要攻击荀岏,顿时一改方才轻松惬意的模样,耳朵一压身子一低,就想要去拉偏架。
走在它身侧的哮天见状立刻上前轻轻咬了下激动的边牧,见大米目光不解,它难得张嘴吠叫一声:“汪!”
夫妻吵架,狗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