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沅将凤凰碧玉放在怀中, 应老爷子提醒他,玉上的血迹已经积累太多年了,清洗不掉,不吉利, 还是不要贴身佩戴的好。
不知怎么, 纪沅想起应舒涣脖子上的玉, 他最后还是找了一根红绳,系上了。
他进书房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
一个小时, 这时间不算短, 在外人看来他和应老爷子也没什么好聊的,应舒涣必定起疑心。
纪沅出门时就想好了理由, 如果应舒涣问起来, 他应该怎么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应舒涣什么都没问。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全神贯注的看着电影。
纪沅出来的时候, 他转头看着纪沅:“你怎么进去这么久?”
纪沅看到他尚有红晕的眼眶, 就知道他哭过一场。
一瞬间, 各种各样的情形都在他脑海中盘旋。
应舒涣为什么哭?
是不是刚才他和老爷子在书房中谈话的内容被听见了?
可是,那么离谱的对话, 应舒涣听见了会信吗?
纪沅心想, 应舒涣现在的演技, 大概是他这辈子演的最烂的时刻。
没有瞒过他的双眼。
但对方不想提起, 纪沅也假装不知道。
“没什么事。走吧?”纪沅勉力挤出一个微笑, 刚知道真相的他,打击也很大。
如今看到应舒涣,心中更是隐隐作痛。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克制力, 才没有在应舒涣面前留下眼泪。
他想起前世的阴差阳错,尖锐的疼痛就在心里爆发,戳的他鲜血淋漓。
应舒涣看了眼窗外:“外面下雪了,我让司机送我们吧。”
纪沅连忙阻止他:“不用!”他意义不明:“我想和你走回去。”
应舒涣顿了一下,忽然答应了他这个离奇的要求,管家给他们拿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应舒涣打起精神,活泼道:“走吧!”
纪沅慢慢地走到伞下,出门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下着雪,路两边都是白茫茫的,中间是柏油马路,两旁的大树树枝光秃秃的。
北方的天气不像南方,一入冬之后,街上没有一片叶子。
纪沅踩着地上的积雪,应舒涣问他:“你的鞋子湿了吗?”
纪沅摇头:“刚买的,不会。”
应舒涣没话找话聊:“你最近有什么通告吗?”
“没有。”
“江山梦我还没下映,你想不想去看电影?”
纪沅摇头:“看了那么多遍,你不是都知道结局了吗。”
应舒涣陡然停下脚步,说:“纪沅,你想抱抱我吗?”
纪沅一愣,正想抬头看着他。
应舒涣已经扔了伞,将他狠狠拥入怀中。
这一刻,纪沅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就像是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名为家的港湾。
他想都没想就回抱住了应舒涣,他的眼光酸涩,埋在了应舒涣的怀中,久久不肯抬起头。
纪沅大概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哭出声。
直到雪在他们头上越落越多,纪沅感到了一阵寒意,他才抬起头。
应舒涣低下头想吻他,被纪沅捂住了嘴:“在外面,不行。”
应舒涣嘴唇是温热的,纪沅握着他,手心也被他的热度感染了。
男人并没有理会纪沅的阻止,而是继续压下来,隔着手心用力的压下去,纪沅的双唇触及手背,应舒涣舔了舔他的手心,两人就像是接吻一般,只是隔着他的手。
纪沅看着他的双眸,想象着这双黑色的瞳孔后面,是湛蓝的颜色,他的心止不住的抽痛,下意识的张开嘴,那模样,就像是等待着应舒涣吻他一样。
应舒涣果然没错过他表情的变化,直接捉住他的手,强势的拿开,然后贴上他的双唇,撬开他洁白整齐的牙齿,长驱直入。
这个吻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疯狂。
纪沅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回应对方,嘴唇相贴处如同点燃了一把火焰,烧的他全身都颤抖起来。
一瞬间,他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雪有多大,也无法抽出思绪去判断如果这时候马路边上有人路过怎么办,他的世界和心脏都被应舒涣沾满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发泄着爱意,汹涌的感情似乎要将两人淹没。
纪沅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只是他舍不得先离开,回应应舒涣的动作稍微轻缓了一下。
应舒涣的动作很凶,吻的他双唇发痛,有些红肿。男人含着他的舌尖,吐出来时发出了轻微的水响。
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贴在纪沅的双唇上,额头抵着他,一动不动。
纪沅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他始终能感觉到应舒涣滚烫的身体拥着自己,让他在二月末这样隆冬的天气中不感觉到寒冷。
他等待着沉默过去,然后低声道:“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纪沅想了许多的开场白,或试探的,或含蓄的。
结果都没有直接问来得痛快。
他已经不想在忍受两人之间有任何的误会,哪怕是一点点。
前世,他们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导致最后阴差阳错,连对方的心意都尚不知晓。
应舒涣回答他是长达三分钟的沉默。
久到纪沅以为他不愿意回答了,才听到应舒涣闷声道:“嗯……”
纪沅反问:“你都听到了吗。”
应舒涣:“嗯。”
纪沅顿了一下:“你相信我吗。”
应舒涣:“爷爷不会为了演戏给我看,专门排练这一出。这件事太离谱了,他没必要骗我。”
纪沅的手在他腰上用力的抓紧了,让应舒涣隔着风衣都感到了疼。
“你……你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吗?”
应舒涣犹豫片刻,拥着他:“你不喜欢我的时候开始——虽然以前的那个‘他’也没喜欢过我。但是你们的性格实在差的太大了,前后完全不是一个人。后来,我又去找人调查了那个晚上的事情……发现本该死了的‘你’,依旧活跃在我的生活中。”
纪沅怅然道:“原来如此。”
应舒涣:“只不过,你的来历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应舒涣说话时有些茫然和打飘。
比起现在的魂不守舍,刚才在书房门口听到一切真相的应舒涣更加崩溃,几乎是五雷轰顶的。
那一刻,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在做梦,他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纪沅,他的爷爷……
前世竟然认识?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前世今生?
应舒涣先前对纪沅最离谱的猜测,也只是猜他是个什么重生回来的,或者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占领了身体……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纪沅的来历这么恐怖,他居然是……历史书的上人物!
应舒涣整个人都茫然了,他虽然高中读的一塌糊涂,但是初中历史课本还是学过的,知道那位统一了大周朝的帝君……
要不是当时受到的震惊实在太大,应舒涣的脑子里恐怕会冒出“靠我差点儿把皇帝给睡了”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听到爷爷下跪的声音时,应舒涣在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打消了。
爷爷是不会为了演一出戏给他,做出那么大牺牲的。
他屏住呼吸在书房门口静静的听着,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应舒涣怀疑爷爷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如果说纪沅因为悲痛难以自抑,丧失了警惕性,那应舒涣还有几分相信。
可是,他不相信谨慎小心的爷爷,会连他站在门外都不知道。
爷爷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呢……
应舒涣迷茫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戚承雪吗?
对于这个名字,应舒涣是全然陌生的。
他曾经有一次饰演过这一个角色,那时,他绝想不到自己居然饰演了前世的自己。
印象中,戚承雪的天赋极高,才华横溢,灵动非常,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连及冠的年纪都没活到,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现在,应舒涣知道了,他不是消失,他是……殉情。
他的前世跟纪沅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吗……
应舒涣用力的抱紧纪沅,忽然产生了一点儿不是滋味儿的感觉,心里酸酸的。
到没有什么庆幸,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像当了替身一样。
如果纪沅不是在知道真相之前就爱上了他,恐怕自己真的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飞醋!
当然,应舒涣也不是自怨自艾的傻逼,成天捉着没影的飞醋吃,早晚有一天纪沅要烦他,或者就是自己把纪沅的感情给作没了。
他才不愿意给别人做嫁衣!
纪沅是他千辛万苦追来的,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应舒涣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前世真的是皇帝吗?”
纪沅点点头。
应舒涣已经过了刚才的震撼,如今挂念起另一件事情了。
他虽然历史不好,但还是记得……历史上的纪幼卿……
是有个贵妃的!
等等,他还有个贵妃?
等等等等……应舒涣才回过神,震惊了,纪沅以前是皇帝,皇帝都有三宫六院的,他他他他他!!!!
应舒涣嘴巴变成了“o”型。
刚才没哭,现在一下就哭了。
憋着嘴,委屈的……尖叫起来。
“纪沅!”
纪沅还在伤感呢,被应舒涣这一嗓子吼的,那点儿伤感全没了,变成了懵逼:“怎么了?”
应舒涣委委屈屈:“你……你是不是有很多老婆!”
纪沅:???
应舒涣“嗷”了一声,浮夸的“呜呜”哭诉:“你少来,你以前是皇帝,你敢说你没有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
他的气势越说越不足,最后委屈成了蚊子哼哼。
纪沅盯着他,盯了很久,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应舒涣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
“纪沅……”他撒娇时如同一只猫咪,将纪沅整个人抱在怀里,露出并不尖锐的牙齿,控诉道:“我知道了,你是做皇帝的,那不叫大老婆小老婆,你那叫贵妃和什么妃子,对吧,我也看过宫斗剧的……”
纪沅笑得停不下来,应舒涣嘟囔:“你还笑……你敢说你没有贵妃吗,别欺负我没读过书啊,我还是知道的,你可有名了……跟你那贵妃缠绵悱恻的,还拍了好多电视剧。”
纪沅尤为喜欢应舒涣吃醋的小模样。
他吃醋时并不会无理取闹,而是娇娇气气地耍着小脾气。
既不是故意要跟人吵架,也叫人心生一种自己被重视的微妙快感。
更别说,应舒涣还有这张无往不利的脸。
纪沅先否认自己被美色所蛊惑,在内心大言不惭的为所有男人做了个代言:他不相信,会有男人对应舒涣这张脸不心软。
纪沅从应舒涣怀中挣脱出来,让他好好站着,别没骨头似的靠着自己。
虽然说现在马路上没有人,但还有监控录像不是,被人家看见了成何体统!
应舒涣不情不愿的被纪沅从身上撕下来,但是飞快的抱住了纪沅的手臂。
纪沅:……
这什么小女生姿势……
纪沅解释道:“我和贵妃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应舒涣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他知道纪沅只有这一个女人,虽然没有看过贵妃的画像,但他知道肯定没有自己好看!
历史上的戚承雪,可是有名的美人!
想到这里,应舒涣居然有一种诡异的时空碎裂感,太奇妙了,他上辈子居然还是个历史名人……
纪沅:“贵妃是我的妹妹。”
应舒涣不依不饶:“妹妹?你是只有这一个妹妹,还是有许多妹妹?有没有我不知道的妹妹?”
纪沅:“我小时候在付家长大,贵妃和我一起长大,我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后来她……她遇到了一些事情,为了保住她的名声,才不得以将她带进后宫,给了一个贵妃的名头。”
应舒涣酸溜溜道:“真的吗?”
纪沅脸色一变,严肃道:“假的!”
“啊不行!”应舒涣连忙提高声音:“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不拿乔了,你别说这种话来气我。”
纪沅笑道:“是谁先不相信我的?”
应舒涣心虚。
纪沅此时对应舒涣有愧,心中只剩下无边的怜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来,因此对应舒涣的种种行为都十分放纵。
只有一件,他不许应舒涣过界。
到家之后,应舒涣就被纪沅关在了门外。
这是纪沅的底线,还未成婚,绝对不能再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太……太过了!
这一晚,两人各有所思,心事重重,都没有睡着。
应舒涣没在纪沅面前哭,但回到被窝里,越想越难受,还是伤伤心心的哭了半个晚上,接着没心没肺的睡到了早上八点。
窗外是阴天,应舒涣是被敲门声给叫醒的。
他摸着手机,没戴隐形,只好又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
这时,刚开机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经纪人小王一晚上给他打了二十六个电话。
应舒涣戴上眼镜,看着电话,陷入沉思。
他在娱乐圈混,自然知道经纪人这些电话代表什么意思——出事了。
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打电话。
应舒涣第一反应就是先点开微博热搜。
果然,高高挂在第一的就是他跟纪沅的名字。
#应舒涣纪沅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