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迹森全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隐约辨认得出来,这个陌生的男人是在密室里看到的那幅画上的男人。
此刻只见夜隧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轻声地安抚他:“阿叙,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说……”
夜迹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探究其它。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让他打断了夜隧和白则叙的互动,他再次乞求道:“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救楚杭……”
心烦气躁的夜隧正想厉声驱赶他,不料白则叙听到了“楚杭”这个熟悉的名字,那股锥心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白则叙的反应异常激烈。
根据多日的相处,夜隧能够粗略领会他的意思,他试探地问道:“楚杭?你认识这个名字?”
白则叙稍稍有了反应,用力地点头。
而夜隧突然联想到,那日刑房起火的事,他知道楚杭当时也被关在里面,因此只当白则叙是那时候和楚杭相识的。
“你们都别痴心妄想了,我不会救他的!”
就算白则叙开口求情都没有用。
当下,夜隧只想弄清楚,白则叙说夜迹森不是他的孩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走吧!我没心思听你说这些!”夜隧对夜迹森下了逐客令,夜迹森被迫离开。
但他之所以愿意轻易地回去,是因为他在白则叙身上看到了希望。
夜迹森想起刚刚见到白则叙第一面时的感受,心中有个荒唐的猜测油然而生,但他知道夜隧生性多疑,脾性更是难以捉摸,所以他在找到百分百的证据前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定会不惜代价让楚杭回来。
夜迹森回到古堡的时候,看到代占和炽焰正在陪楚念安锻炼行走的能力。
夜迹森如今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吓到还惧怕自己的这个孩子。
夜迹森躲在暗处观察,他的心底被苦涩填满,但望向楚念安时的眼睛却是充满柔软。
代占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引导楚念安:“安安好勇敢,慢慢走,小心一点!”
炽焰也在一旁提心吊胆的:“没关系的,安安能够站起来已经很棒了!一定要慢慢来!”
可楚念安就这么一直站着,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没痊愈还是因为太久没下地走路不习惯,他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炽焰难受道:“安安才三岁而已,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就变成这样……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加上体质不好,楚念安学东西比常人慢,快三岁的时候才学会走路。
代占强颜欢笑道:“我们安安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安安,来,往叔叔这里走……”
楚念安迟疑了一会儿,才敢抬脚准备向前迈出第一步,岂料另一只脚还是没办法受力,没有踏出一步就摔坐在了地上。
夜迹森揪心地想要走过去抱他,但很快又想起那天楚念安对他的畏惧,于是他及时止住了脚步。
楚念安没有哭,没有到痛得受不了的地步,这个乖巧的孩子不会轻易哭闹。
代占心疼地把他抱了起来,像极了一个溺爱孩子的慈父:“不学了不学了,乖宝贝,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炽焰也不忍心再让楚念安训练,附和道:“嗯嗯,不学了,我们带安安去喝甜汤吧,我游学的时候见他们人类可爱吃了。”
楚念安喜欢吃甜食,想必也会爱吃的。
“好,去喝甜汤。”代占紧紧地抱着楚念安准备回寝殿,经过的时候,他捕捉到了夜迹森的身影。
代占虽然对夜迹森还心存埋怨,但他清楚地知道,楚杭不在了,楚念安只有夜迹森这一个父亲了,这个世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够给他父爱的人。
他心里其实是希望楚念安能够接受夜迹森的。
楚念安依赖地趴在代占肩上,手上拿着一根糖果,代占不让他多吃,他便舍不得吃,只是偶尔舔上一口。
气氛合适,代占试探性地问楚念安:“安安知道古堡里最大的人是谁么?”
楚念安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代占边走边问:“安安还怕他么?”
楚念安又是点头。
代占逐渐给他做思想工作:“其实,他当初那么对安安,是因为产生了误会,他以后不会再那么对你了,你不要害怕。”
这次,楚念安没有任何反应,代占暂时也不会逼得太紧,抚了抚他的后背:“好咧,到寝殿咯,我们可以吃甜汤了!”
代占把楚念安放在餐椅上,看着仆人端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甜汤。
目测里面有汤圆、温泉蛋、白果和莲子等……
代占冲着炽焰开玩笑道:“你小子行啊,找到这么多好吃的给安安。”
炽焰也一脸茫然,回道:“这、这些不是我准备的啊,我只带回来了汤圆,让他们打个鸡蛋而已。”
一旁的仆人闻声解释道:“这是主君吩咐煮的,这些食材是主君带回来的。”
“嗯,知道了。”代占淡淡地应道。
代占和炽焰本意是想陪楚念安一起吃的,奈何只尝了一口,却因为吸血鬼的饮食习惯而感到难以下咽。
吃不下,根本吃不下。
但楚念安却吃得津津有味。
夜迹森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欣慰地离开了。
他来到了放置楚杭尸体的地方。
他在冰棺旁边坐了下来,跟楚杭讲述关于楚念安的琐碎。
“他长高了一些,但性格还是像你一样腼腆。”
“我小时候父亲总说男孩子必须勇敢外向有作为,但我们的宝贝不需要这样,我只希望……”后面的话,夜迹森毫无底气且带上了哽咽,“他平安健康就好。”
夜迹森隔着透明冰棺凝视着楚杭的脸,明明知道他不会听见更不会给予回应,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跟他唠叨关于楚念安的事。
他知道楚杭有多重视这个宝贝。
“小宝贝跟你长得好像,越来越像了……”
“他和代占最亲近了,最近还多了炽焰陪他玩……”
“古堡里其他孩子都不敢欺负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说着说着,夜迹森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蓦然无奈又痴眷地低笑了一声。
他好累,快支撑不下去了。
继而,夜迹森打开了冰棺,竟然在楚杭身侧躺了下来。
近距离感受到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夜迹森渐渐感到疲惫,随即困意来袭,他闭上眼睛和楚杭相拥而眠。
然而,连梦境都不愿意放过他,不愿意施舍给他片刻安宁。
蛊毒发作的楚杭出现在夜迹森的梦里。
那是第一天,灵鸠才操控的时候,鲜血从楚杭的口中和耳中同时流出。
仅仅只是第一天,他就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浑身疼到好似被针扎了似的,只能用力抠着墙面试图来缓解一丝痛苦,可根本毫无用处,他的手指抠到血流不止,还是出现激烈地抽搐。
梦里,夜迹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小杭,我错了,小杭……
可随着那个残忍的自己一声令下,楚杭便继续遭受惨不忍睹的折磨。
“灵鸠,继续操控,我不信死到临头了他还敢不回来!”
于是,楚杭的眼睛里涌出了鲜血。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紧闭着眼睛跌跌撞撞,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哀嚎。
最后是鼻子,七窍流血的楚杭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之际还在吃力地呢喃什么。
听力极好的吸血鬼王渐渐听清楚了,他听到楚杭说:“我舍不得……你们。”
不用追问也能知道,这个“你们”指的是谁。
那是楚杭放在心上爱的两个人,是他至高无上的珍宝。
高傲的男人再一次泣不成声,现实和梦境皆是如此。
他喘着粗气,像个犯错的孩子,反反复复只说得出一句话:“我错了,原谅我,我错了……”
原谅我,你可不可以回来……
夜迹森痛苦地低吼,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怀中的人体温冰凉,他的心也跟着一层一层凉透了。
好久,夜迹森的神智才恢复清明。
……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后,他聚精会神继续调查楚杭的身世。
想起白则叙激动地掀起了他的袖子,夜迹森带着这个疑问,也去检查了楚杭同一个位置。
和楚杭每次坦诚相见的时候,夜迹森是有发现那个记号的,只是后来被愤怒冲散了理智,让他对一些记忆逐渐模糊,这会儿再确认一次,一个清晰的胎记长在楚杭的手臂上。
夜迹森将这个猜疑告诉代占,代占听后给他出了主意:“我知道人类有一种验证技术,可以用楚杭和那个人的头发进行检测,不过得拿去人类的医院,我这边只能检测血液。”
死人是抽不出血的了。
这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难题,如何能够拿到白则叙的头发。
以夜隧的性子,是不可能让他接近白则叙的,更别提从他身上索取东西。
夜迹森谋划了三天,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白则叙生了一场重病,血族的医疗手段没办法替他医治,夜隧只能把他送去外面。
夜迹森终于得逞,拿了白则叙和楚杭的头发去化验,报告结果显示:两人的确是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