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一直看着窗外,太医一直守在床边为他把脉煮药,也没能让他的死亡延时一时半会。
白棠生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到窗台上,静静凝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还有雪中傲然绽放的梅花。
黎明来临之际,他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眸子以及其缓慢的速度看向前厅的方向。
那儿没有人。
“汉之广矣,不可泳。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陛下……”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故人心尚尔,故人……心不见……
一片雪花飘在了白棠生的脸上,刚好盖住了他鼻梁上的那颗红痣。
故人未归,他注视着空荡荡地前方,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用尽全力刺进了心脏。
鲜血流了满衫。
“陛下,臣……太疼了。臣先走一步……”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cut!”
秦晁大补迎了上来,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太棒了,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闻人陸的角色定给白棠生之后,秦晁不是没有忧虑的,他看过白棠生的往期作品,说实话,就是一锅大杂烩。
但白棠生给了他惊喜,这场戏是在乌柏舟的建议下临时插/进来的,而且还是一段较长的戏。
秦晁是真的没想到,白棠生能一次性过,台词功底以及情绪都把握地相当好。
乌柏舟也旁观了这场戏,说实话他有些意外,白棠生的演技比他和秦晁预料的腰好太多了。
底子稳,扎实。
他走了过去,给白棠生递了一瓶水:“不错。”
现在已经快六月下旬了,天气慢慢转热,白棠生额头上滑落一滴汗水,从脸颊漫延到脖子里,不见了踪影。
白棠生眼睛一弯,接过水:“谢谢乌老师。”
刚刚和白棠生搭戏的两个男演员也走了过来,演太医的是个老戏骨了,名唤朱枱,就算是乌柏舟也得称一句“前辈”。
朱枱拍拍白棠生的肩膀:“小白戏不错啊,现在的小鲜肉里能有你这样的演技实属难得。”
演曹尚书的江泽清也走过来笑道:“可不是吗,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种的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喽。”
江泽清是个近四十岁的男演员,已婚,家庭和睦,圈子里的口碑很不错。
白棠生并没有把他们的夸奖放在心上:“没有的事,两位前辈的戏才是真的过硬,是我要多多学习才是。”
朱枱笑呵呵地应了声,话头转向了乌柏舟:“小柏舟会来演这剧倒是让我没想到,我们有好久没合作过了吧?”
乌柏舟态度称得上尊敬:“有两年了。”
朱枱拍拍他的后背:“那我们可要好好合作了。”
何然一早就在旁边呆着了,今天还是他跟着白棠生以来最兴奋的一天。
自家老板要演秦导的男一号,合作演员除了众多老戏骨之外还有影帝,简直不要太棒了!
他暗戳戳地盯着乌影帝,那天在医院他忘记要签名了,不知道他现在上去要会不会给白老师丢人……
何然摸着下巴,突然发现了一道比他还炽烈的视线,而且这股视线是针对白棠生的。
他定眼一看,是吴韬。
吴韬几乎是把嫉恨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白棠生朝自家小助理走来的时候,发现他一脸担忧:“怎么了?”
何然扯了扯白棠生的衣袖:“吴韬在那边呢,生哥你要小心他,他本来就跟你不对盘。这次你的角色压了他一筹,我怕他耍小动作。”
白棠生瞄了吴韬一眼,揉了揉小助理的脑袋,何然不论上辈子还是现在,都是真真正正地在为自己着想。
“别怕。你别理他就是了,他要是前来挑衅你就怼回去。”
秦晁最讨厌惹是生非的演员了,吴韬要是真敢做小动作,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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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生的戏拍完,紧接着就要拍乌柏舟的。
这是一次难得能现场观摩影帝拍戏的机会,白棠生自然不会浪费。
私服寻访归来刚入京城的皇帝,就听到下属冲过来跪拜:“陛下,侯爷薨了!”
乌柏舟怔了一下,随后雷霆大怒:“你在胡说些什么!”
侍卫身体颤抖,不敢抬头:“陛下,侯爷于昨日卯时薨于……侯府……”
乌柏舟猛得站起身,将桌子上的茶杯挥到地上,双眼通红:“这不可能,昨日就……那为什么孤没收到任何消息!”
侍卫面朝地上,瑟瑟发抖:“陛下,侯府那边据说是侯爷生前亲自下令,不得将这则消息通知陛下,说怕影响陛下私服寻访……”
乌柏舟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冲到门口,想要亲自去侯爷看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退了回去。
他拿起桌子一侧的食盒,口中喃喃:“他要的桂花糕,得带着……”
“cut!”
秦晁点点头,对乌柏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这场戏顺利通过。
他叫来白棠生:“下一场是你们俩的对手戏,要不要磨合一下?”
乌柏舟和白棠生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不用”。
不因为别的,主要是下一场的戏是延着上一场戏的时间线,白棠生主需要躺在棺材里,当一具安静的尸体,不要诈/尸就行。
白棠生躺在棺材里,有些紧张。
尽管他没有一句台词,但也算是他和乌影帝的第一次同框。
他听见乌柏舟疾步走了进来,外面一片嘈杂惊恐的声音:“参见陛下!”
乌柏舟大步走到棺材前,看见了里面神情安然的白棠生,后者的双眼紧闭着,没有一丝生气。
他踉跄了一下,眼眸赤红,手重重地撑在棺材沿上,身体微微颤抖着:“谁干的?”
他一脚踹倒了旁边跪拜的管家:“告诉我,谁干的!”
无人应声。
片刻,太医幽幽地叹了口气:“陛下,是侯爷干的。”
乌柏舟将太医猛得从地上拽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医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侯爷在一月前喂自己吃了……蚀骨丹……”
乌柏舟怔住了,手上的力道松懈,太医跌倒在地。
他另一只手上的食盒也跟着掉到地上,桂花糕洒落了一地。
“原来你让我去带桂花糕是这个意思……原来你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
乌柏舟这场戏也是一次性过的,他顺手把白棠生从棺材里拉了起来,后者颇有些感叹:“我以前也演过尸体,就是没躺在棺材里当过露脸的尸体。”
何然小碎步跑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了白棠生,另一杯递给了乌柏舟。
乌柏舟有些诧异:“你喜欢喝奶茶?”
白棠生把吸管插进了杯子里:“以前不喜欢,现在觉得还不错。有个小丫头和我说吃甜的可以让心情变好。”
乌柏舟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子上,何然好奇地问道:“生哥,你这是谈恋爱了?”
白棠生无语地往何然头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那丫头最多十四五岁。”
何然捂着脑袋贼兮兮地笑道:“可以当童养媳嘛。”
乌柏舟:“……”
白棠生:“滚。”
秦晁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你们今天早点休息,没事的话可以相互磨合一下。”
白棠生一脸茫然:“磨合什么?”
乌柏舟似乎早有预料:“明天有吻戏?”
秦晁点点头:“你们俩有经验吗?”
乌柏舟和白棠生对视一眼,第一想到的竟然是他们那天在洗手间的略带血腥的吻。
或者那不能称作吻,只能说是乌柏舟单方面的侵略。
白棠生含蓄带过:“算有吧。”
乌柏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也默认了。
秦晁奇道:“柏舟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乌柏舟嘴唇轻抿:“……没有。”
“那……”
秦晁还想追问,白棠生赶紧打断他,推搡着往休息室走去:“秦导我明天那场戏的情绪还有点把控不好,我们先去聊聊。”
秦晁一边被推着往前走,一边回头大叫:“柏舟你不够兄弟啊,说清楚什么时候有的接吻经验,你以前拍戏可都是借位的啊……”
秦晁声音之大,直接吸引了剧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
乌柏舟独自拍戏现场,享受着大家的注目礼。
回到了酒店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何然兴奋地说想吃火锅,白棠生这才发现自己的胃里空落落的。
从昨天在乌柏舟家里吃过早饭过后到现在,他除了喝水没有进食任何东西。
“那行,我卸个妆,你找个火锅店。”
出门的时候,白棠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乌柏舟的房门:“我们去吃火锅,乌老师要一起吗?”
乌柏舟还没说话,齐琪就冒了出来,双眼发亮:“火锅好呀好呀,我好久没吃了。”
“……”
乌柏舟拒绝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那走吧。”
白棠生眼睛一弯,跟何然打招呼道:“你找个近点的,有包厢的火锅店。”
何然猛得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好的。”
要跟男神一起吃饭了,开心!
这家火锅店离影视城不远,但四人还是开了车,四人都带上了口罩。
白棠生觉得乌柏舟这样出去有些危险,被粉丝认出来的可能性太大了。
何然开车,齐琪坐在副驾驶上。
乌柏舟回道:“这里是影视城。”
白棠生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影视城遇到明星很正常,全副武装地出门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只戴个口罩反而不会有太多人关照。
白棠生理解这套说辞,但他还是担心,从车里找出了一顶帽子,扣在了乌柏舟头上。
“还是防着吧,万一上热搜了秦导可得骂人了。”
齐琪回过头来,笑着说了额一句:“我怎么觉得小白好像这么不愿意跟我们柏舟扯上关系?”
白棠生无奈地笑了笑:“主要是我名声不太好啊,乌老师跟我一起上热搜对他影响不好。”
乌柏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汉之广矣,不可泳。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出自《诗经》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故人心尚尔,故人心不见”出自《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