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里弥漫着血腥气。
这个地方看上去十分朴素:老旧的金属拉门,还用着收音机的保安室,灯光是仿佛做旧风的昏黄色。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十分昭和风的地点会出现在东京咒高的校园里,更想不到天元的结界目前的入口就隐藏在其中。
而有些人知道,并且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个咒术界的象征设下的障碍,满意地拿到了想要拿的东西。
“唔…”真人站在血泊中,悠闲地清点着手上的东西,“宿傩的手指,还有…”
他伸手提了提细麻绳拴着的玻璃罐,三个罐子,里面充满不知名的液体,和一个宛如变异人类胎儿的存在。
“咒胎九相图啊~”
地下车库里已经没有活物,只剩下衣襟上还沾着血的真人和他手里那三个半人半咒灵的东西,他有些无聊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真是无聊啊,咒术高专。”
虽然他一个人闯进敌人的老家偷东西并不慌张,但哪怕是性格散漫跳跃如真人,他也并不准备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做些什么坏事。
毕竟,这里有五条悟,那个甚至没有限定语的‘最强’。
他之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对战宿傩的容器,哪怕是现在也没有太怕过,但直接面对一个正常状态的五条悟——
算了吧,活着还是挺好的。
“要走了吗?”
来人靠在门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翻飞的黑色衣摆和强大无比的气场。
真人脸上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居然没有察觉。
不是五条悟,这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咒力,也没有那头标志性的白发,个子好像也没那么高。
那是谁?
“不记得我了吗?”月见里修一‘嘁‘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昏黄的灯光清晰地照在那张让真人灵魂都在痛的脸上。
“是你!”
那个该死的扔树枝的!
月见里修一也在第一面就把这个人的脸从记忆里翻出来了,看看他制造的血腥现场和手里握着的咒物,再联想到外面突如其来的意外,很难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你们在捣乱啊…嗨呀,真让人烦躁。”
他揉了两把自己的短发,语气中带着质疑:“你们是有什么偷东西的癖好吗?拿了我设下的封印还不够,现在要把宿傩的手指和这几个畸形的胎儿也带走?”
不是他说,这几样东西外表上看一样比一样丑,对于普通人来讲就是会带来厄运的垃圾,正经人谁偷这个啊?也不值钱啊!
扯远了,面前这个缝合脸是个咒灵。
“这东西对你来说是什么上好的补品吗?”想到这,月见里修一的脸有点绿了,“你不会已经把伏黑甚尔吃了吧?”
真人:…我倒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浅蓝紫色发色的咒灵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一面在脸上挂上轻松惬意的笑,一面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这个人很邪门,就像宿傩的那个容器一样邪门。普通的咒术师只能在他衍生出的肉/体上留下伤痕,而这个紫眼睛仅凭一根树枝,就能直接打穿他的伪装,在灵魂上留下可怖的伤疤。
他今天的任务是来拿东西,而不是和高专里的咒术师对上。
“想跑?”月见里修一冷笑,暗紫色的光晕自他站立之处迅速蔓延,笼罩住整个地下室,把这间屋子变成了难以打破的牢笼,“先把你手上拿的东西留下,还有,伏黑甚尔在哪?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
人都送上门了,他要是还问不出来惠惠的爹到底丢哪了,可真是没脸回去了。
真人沉默着没说话,嘴角的弧度却没那么轻松了,趁着月见里修一还没发难,他迅速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滩黏腻如沥青般的液体,试图顺着地面的缝隙离开。
死神先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挣扎。
“啊!!”
沥青又化为了人型,一张符合人类审美的漂亮脸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痕,眼神复杂地盯着月见里修一。
“?”
他扯着嘴角看回去。
等了一会,满脸是血的真人居然看着他笑了,被盯着的月见里修一瞬间感到一股恶心和违和感,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这咒灵,脑子不是有点大病吧?明明落下风,被他困在自己的作案现场没办法离开,甚至还受了不轻的伤。
居然还能笑出来。
“你是咒术高专的咒术师吗?”
“不是,勉强算咒术师家属。”
真人疯癫癫的表情里露出一丝纯粹又天真的疑惑:“诶…那些人居然还有家人吗?”
说得像咒术师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告诉我嘛,你是怎么做到,能够直接伤到我的灵魂的~”满脸是血的咒灵对于伤到他的罪魁祸首不像刚才那样惧怕,反而充满了兴趣,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月见里修一瞟了他一眼。
“我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个,”他冷冰冰地拔出腰间的长刀,“手里的东西留下,告诉我伏黑甚尔的位置。”
长刀毫不留情地架在和他身高相仿的咒灵的肩膀上:“或者我用你的死活,来让你幕后的人滚出来,亲自和我谈。”
虽然真人长相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但他脑子不正常,做的事情也不正常。
他是死神,理论上来说在咒术世界是没有立场的。人类也好、咒术师也好,哪怕是咒灵也好,不造成尸魂界的动荡,他就没什么插手的必要。
但是五条悟是咒术师,他的立场就因五条悟而改变。
和敌人能有什么话可以讲呢?当然没话可说。
而且这个咒灵差点杀了七海建人,除了敌人,还是仇人。
刀锋上带着凛冽的杀意,真人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人真心不想和他说话,而且想要杀他的心也不是假的。
真是可惜。
“我没有办法说服他喔,该你出马了~”
空无一人的暗处突然传来木屐与地面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不紧不慢。月见里修一的刀还架在真人的脖子上,来人却丝毫没乱了阵脚。
没看到对方的脸,但月见里修一突然感到一丝违和,就好像面前的人本应该是个死人,却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穿着得体和服的男人撑着不合时宜的纸伞,朝着月见里修一一笑,额头上隐约露出狰狞的缝线。
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
伏黑惠清晰地感觉到有嫩芽从五脏六腑中钻出来,把皮肉撕扯得鲜血淋漓,开出染着血色的花。
一旁的禅院真希担忧地看着他,尽管这位二年级自己的状态也很差,失去了眼镜后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那个特级咒灵额前断掉的木枝已经恢复,特级咒具「游云」沉进了河里,他们好像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咒灵花御有些怜悯又有些动容地看着这两个小孩子,手下的力道却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下一秒缠绕的枝干就要拧断某个人的脖子。
“散落吧——”
恍惚之间,伏黑惠看到半空中站着一个黑发的身影,黑色的宽袖和白色的衣摆翻飞,这个场景让他不免有些记忆错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和东堂葵打起来的时候。
月见里修一就是这么出现的。
“修一先生…?”
朽木白哉冷冷清清地瞄了两个人一眼,看到吸食血肉的花苞后不赞同地皱起了眉,长刀瞬间化为纷飞的樱粉色花瓣。
“千本樱。”
樱花瓣轻盈地飘散,诞生于自然的花御不禁伸手,却只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疼痛。
等她回过神来,飘扬的花瓣早已切断两个人身上的花枝,穿着有些奇怪的黑发男子正扶着他们站住。
“你——”
花御没问出口的话被从天而降的挚友二人组强行打断。
“哈———!!”
东堂葵接过朽木白哉手中的禅院姐弟,而虎杖悠仁忍住了一腔怒火,担忧地看着快成了血人的同学和前辈。
“伏黑!真希前辈!你们没事吧!”
特级咒灵歪过头,四周锋利的树枝无声地逼近粉发的一年级。
“挚友小心!”
“诶?”
等虎杖悠仁回头的时候,花御操控的树枝已经被朽木白哉的千本樱随手切成碎片了。
“啊!”他一乐,“谢谢修一先生的大哥!”
大哥稳重又矜持地点点头。
东堂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觉得身上又开始痛了,赶紧拉住虎杖悠仁,“挚友,这场战斗,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你要向这个咒灵证明,”他深情款款地按住虎杖的肩膀,“我们两个就是最般配的搭档。”
虎杖:…不,还是别了。
但他还是想要尝试着,战胜打伤他同伴的咒灵。
为伏黑和真希前辈受的伤报仇,还有那个疤痕脸…
朽木白哉没有插手。
他站在这,毫不夸张地说,虽然那个咒灵不弱,但在场的小朋友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小孩子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战胜敌人,他觉得不是什么问题。
“这位前辈…”哪怕对东堂的般配论不太感兴趣的虎杖也忍不住恳求地看向朽木白哉,“我们想…”
他似乎对提出这个有些冒犯的请求感到有些羞怯。
“不必与我商量,修一只需我保住你们的性命。”朽木白哉退后一步,飘扬的花瓣重新化为长刀回鞘。
“尽力而为。”
虎杖握紧拳头,深深地朝他举了一躬。
*
“嘁。”
五条悟发现这个帐除了排斥他,其他咒术师都能自由通过后,小小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正想着不管不顾暴力破帐,就感知到几处熟悉的不熟悉的力量爆发。
大舅哥、浦原奸商、葵、悠仁…还有修一。
惠和真希的气息虽然有些微弱,但朽木白哉到的很及时,已经没有大碍。
反倒是修一那边气息有些驳杂…离这个方向稍微有点远。
学生没事,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想到修一,他转头似乎就要走。
“喂!五条!”
庵歌姬忍不住叫住他,眉眼间写满了不赞同,“你是准备放弃救援学生吗?”
“不啊,”五条悟打了个哈欠,被墨镜遮住的六眼水润润的,委委屈屈地指着漆黑的帐,“可是它不让我进嘛。”
庵歌姬恶寒地摸了摸身上竖起的汗毛。
“你好好说话。”
“唉,修酱不在,你们就会欺负我。”
最强咂咂嘴,“好可怜的五条悟呀。”
在场的所有人:…
“五条,休得胡闹!”
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乐严寺嘉申沉声,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现在不是你发疯的时候!”
“嗨嗨,”五条悟非常不走心地点头,“那大家就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大家哦。”
“五条悟!”庵歌姬瞪着他,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衬得她更有威严,“学生们被困在帐内,面对着特级咒灵和不知名的敌人,你难道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外面吗?”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抬起眼皮,雪色的睫毛似乎要触碰到墨镜的镜片。
“不用担心,修酱在里面啊。”
“啊,”他一拍脑门,“大舅哥和奸商也在里面。”
歌姬:…除了修一,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可靠好吗!
“月见里修一吗?”乐严寺问,“还有那几位尸魂界来的同伴?”
白发咒术师耐心地对着佝偻的老爷子点头。
“别松懈,”乐严寺瞪了一眼好似有些放松的庵歌姬,“五条悟——”
他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五条悟,喉咙发出干枯的声音:“不要太相信月见里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