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澈, ”没听到童澈声音,娄危叫了一声,“你在听吗?”
童澈深呼吸一口, 堪堪站直稳住身形, 应一声,“在听。”
听见他回答, 娄危立刻骂骂咧咧起来, “要我说这个韩清真是狼心狗肺, 我记得你当初是真心拿他当朋友。”
那时候十个练习生里,娄危最关注童澈,当然就是因为他长得好, 想把他往金-主床上送。
可也正因为这份关注,娄危记得那时童澈和韩清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童澈没出声,眼底嘲讽一片。
他不明白娄危这种人,究竟有什么脸在这骂别人狼心狗肺。
娄危又骂了一阵,大概是注意到童澈一直没接话, 才讪讪止住话头, 想起什么, 又问道,“不过小澈,你这两天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接到什么奇怪电话之类的。”
戚谢这次黑童澈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一个时间“万箭齐发”, 可娄危还是想问一问,这事先到底有没有预兆。
童澈本想说“没有”, 可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机上的那个未接电话。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 一般人可能也不会在意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
可毕竟童澈现在是真的红,他的手机号码除了圈内的人或者刻意去查,其他人很难能知道。
抿了抿唇,童澈还是说,“没有。”
他信不过娄危,不想和他说太多。
娄危倒也没怀疑,转而说起了公关方案,“小澈,公司高层和我的意思都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次黑料炸出来证据充足,强行洗白说你没打过诱导剂可以说没什么用,不如认下来,说你当初是被韩清陷害的,现在韩清又和戚谢连起手来坑你,正好我们现在也已经有了…”
娄危本想说,他们已经有了韩清给戚谢提供视频的证据,再加上营销号发力重新捋一捋当初事情,真假搀半,不但能把童澈洗得干干净净,还能顺道卖一波惨,再吸一批粉,堪称完美。
然而,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被童澈打断了,童澈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称不上强硬,却清清楚楚传递出心底的坚决,“我不同意。”
娄危忽地有一瞬恍惚,他突然想起来四年前,童澈还做练习生的时候,他第一次给童澈提出来让他找个金-主,当时,比现在更年轻更稚嫩的小Omega,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也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说出四个字,“我不愿意。”
这一瞬间,娄危觉得有些后悔。
如果知道童澈现在能这么红,他当初也许不会那么做。
可现实并不卖后悔药,好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
“小澈,”娄危有些急了,“这个方案是上上策,能把你摘得干干净净,你还哪里不满意?”
“就算视频是韩清传出去的,”童澈语气冷淡,却又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可你我都一清二楚,当初给我打诱导剂的人不是他,真这么做了,不也一样是陷害吗?”
“小澈!”娄危觉得童澈简直不可理喻,“什么陷害不陷害的,你这已经不是善良了,你这是愚蠢!他都已经对你不仁了,你为什么不能对他不义?”
童澈沉默下来,半晌,他攥紧了手机,一字一顿,“娄哥,因为我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和你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肆无忌惮陷害栽赃别人。
那边娄危呼吸一滞,这一声“娄哥”仿佛抽在他脸上,抽得他火辣辣生疼,竟一时没再说出话来。
“我会想办法,”童澈又继续道,“想好了再联系你,在这之前先不要做任何回应,不然,我会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什么?当然是开记者会把真相讲得明明白白,和娄危同归于尽。
娄危知道童澈是认真的,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幽幽叹口气,“我真是不知道,那个韩清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赔上自己前程。”
童澈心里想,不是为了韩清,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底线。
他不是圣母,该报的仇会报,可该记的恩,也不能忘。
只是这都没必要解释给娄危听,娄危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挂了。”童澈吐出最后俩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童澈朝旁边侧了侧头,像是才反应过来穆晗风听了全程,前一秒还冷酷到不行的小Omega,这一秒就又红了脸,他有些羞赧地看着穆晗风,轻声问,“穆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其实娄危最初提出来那个公关方案的时候,穆晗风确实也觉得还不错。
他不是童澈,没那么多善心,曾经进圈以前,为了在穆家能有一席之地,为了能早日拥有和他那所谓的父亲一争高下的筹码,为了有足够的资本报复到想要报复的人,也曾不择手段过。
何况娄危说的这个韩清,在穆晗风听来,本身自己也没做什么好事。
如果能把小Omega摘干净,穆晗风不会手软。
可是,听着童澈一句句冷静而又坚定的回答,穆晗风忽然就又改变了想法。
小Omega有他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他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底线,也总是这么恩怨分明。
虽然和自己不同,但是,不也正是这样的童澈,才吸引着自己吗?
于是,穆晗风笑了笑,又轻轻揉了揉童澈的发顶,认真回答道,“不傻,童童做得很好。”
不过,夸奖归夸奖,Alpha的占有欲和胜负欲,有时候来得可完全不讲道理。
不等童澈说话,穆晗风就又来了一句,“可是童童,那个什么韩清,就是在视频里被你扯住裤脚的人吗?”
童澈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穆晗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两分酸味!
尽力忽略掉这个奇怪念头,童澈点了点头,扯出个自嘲笑容,“对,韩清就是,就是我刚刚和您讲的,我当时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穆晗风只觉喉间的腥甜比刚才更甚了。
先是被自己的经纪人坑害,又是被自己所以为的最好朋友背叛。
小Omega明明就这么好,明明就该一路坦途,怎么就偏要遭受这些?
“可是,”童澈垂头盯着地上的枯枝,声音更轻了些,“可是我觉得,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
一方面,从理智上分析,如果韩清当时真的是故意录下的视频,那完全没道理等到现在戚谢找到他,才放出来。
他一路走到现在四年,就是红起来,也红了快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韩清想黑他,随时都可以,何必非要等这么久?
另一方面,情感上,童澈仍然觉得,当初韩清是真的也拿他当朋友的。
童澈自小因为家庭原因,本就敏感,别人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分得很清。
更何况,装能装得了一时,却很难装得了三年。
他和韩清从做练习生的第一天认识,两人就一个宿舍,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睡觉,就是他被娄危打了诱导剂的那个晚上,还是韩清把他背回宿舍的,给他打了抑制剂,还自己不睡觉,照顾了他整整一夜。
这份善意,童澈一直记着。
如果当初没有韩清,童澈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晚会怎么样。
也正因为记着这份善意,童澈才不会同意娄危的提议。
他和韩清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了三年,直到去年夏天,娄危帮他争取到了那部古偶剧的试镜名额,他也真的试镜成功进组了。
而韩清还留在公司继续做练习生,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出头的机会。
刚进组的前半个月,童澈还每天晚上都和韩清聊天,就像两人还在一起当练习生一样。
可后来渐渐地,韩清就不主动联系他了,童澈联系韩清,也总是打三个电话只有一个能打通,通了也说不到五分钟,韩清就以各种事情为由挂断,童澈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却总说没事。
那时候童澈自己每天拍戏连轴转,也真的很辛苦,渐渐地,两个人的联系就这样越来越少。
直到童澈杀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回公司找韩清,可等他回到公司,却被告知韩清已经退队,或者可以说是退圈了。
而在这之前,韩清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童澈给韩清发信息,发现韩清早已经把他拉黑;童澈给韩清打电话,电话成了空号;童澈甚至找去了韩清最初登记时候留的家庭地址,可那个房子早已换了主人,说不认识韩清。
再后来,童澈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赶通告,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只在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童澈才有空想一想那段做练习生的时光,想一想曾经唯一的好朋友。
说来也怪,明明社交手段这么发达,童澈却真的再也联络不到韩清。
这些事情,童澈没给任何人讲过,他不想讲,也没人可讲。
但也许真的是在心里憋了太久了,也许是今天的穆晗风看起来太温柔了,总之,童澈只是犹豫了一瞬,就都讲给了穆晗风听。
穆晗风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想安慰童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语言在这种时候总是太苍白无力,不如来些更实际的。
于是,穆晗风沉声道,“你想找他的话,我可以帮忙。”
童澈摇了摇头,又说了昨晚的那个未接电话。
穆晗风听懂了他的意思,“童童是觉得,有可能是韩清给你打的?”
童澈点了点头。
穆晗风就又问,“那要不要打过去?”
这次,童澈停顿的时间久了一点,半晌,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又点了点头,同时,手指划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微滞一秒,终于,还是回拨了过去。
“嘟”声响起的瞬间,童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穆晗风托住童澈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安抚。
童澈心下稍安,安静等着电话接通。
可“嘟”声响了很久,久到童澈都准备放弃了,电话却忽然通了。
童澈呼吸瞬间紧了起来,他顿了顿,试探着“喂”了一声。
又过了两秒,手机里才传出一声熟悉又已经有些陌生的轻唤,“澈宝。”
童澈一下就又绷不住了,他死死咬着嘴唇,可还是没能绷住,溢出声哭腔,又生气又委屈,“韩清,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永远人间蒸发!”
“对不起,”韩清语气里是浓重的愧疚与痛苦,“澈宝真的对不起,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太需要钱了,我妈在医院住了快一年了,我真的太需要钱了,不然我妈很快就要被停药的!”
童澈如坠冰窟,韩清说的话坐实了他的“罪名”,可这一刻,童澈的关注点却不可控制地跑偏了,他吸了口气,轻声问,“阿姨,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韩清的话音顿住,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童澈,可他最后还是说了,“就是你去年拍戏那段时间。”
童澈觉得又开始天旋地转了,他下意识一把攥住了穆晗风的手腕,勉强撑着自己不跌倒在地,嘴唇发颤,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清苦笑了一声,“那时候你也才进组不久,也没什么钱,何况拍戏还那么累,我就是告诉你了,除了给你徒增烦恼负担,还能有什么用?”
童澈声音哑了,少有暴躁地吼出声,“就算那时候没用,可等我红了以后,有钱了以后,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说!”
韩清的声音听着很疲惫,他低声喃喃,“我妈的病很烧钱的,真的很烧钱,就像个无底洞,你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我怎么能再把你拖进来,成为你的拖累?何况,当初是我拼死了不告诉你,也是我单方面断了和你的联系,后来又怎么有脸再找你问你借钱?”
童澈双目赤红,快要呕出血来,他一字一顿质问道,“韩清,你没脸问我借钱,怎么就有脸背叛我换钱?”
韩清像是被戳中了内心痛点,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像是想说很多话,可最后,说出口的却也只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童澈死死攥着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心底忽然涌起股无言疲惫,强撑着一口气,问出一句,“韩清,那个视频,当初,是你故意录的吗?”
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童澈还是很没出息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听见韩清答,“不是。”
“澈宝,”韩清缓了缓,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会再信我了,可当初,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的,也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童澈死咬着下唇,哑声说出两个字,“我信。”
他相信韩清说的都是真话,也有那么一分懊悔,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更强硬一点,更敏锐一点,更坚决一点,如果当初就能知道韩清的母亲生病,他们一起想办法,总不会落到今天这样。
可比起懊悔来,童澈更多的还是愤怒。
愤怒到最后,韩清还是选择了背叛他,即便真的有很深的苦衷。
童澈扪心自问,如果两人立场互换,他也永远都不会这么对待韩清。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韩清呼吸猛地一滞,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澈宝,都是我的错,我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戚谢找到我的时候,都是我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他毫不留情骂了自己很多难听话,才断断续续讲出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无非是一念之差。
当初戚谢找到他的时候,是已经查到了童澈当初打过诱导剂的事情,那件事情虽然当时并没激起什么水花,可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去查,总归是能查得到的。
可虽然查到了,却也只是“听说有过这么件事”,没有所谓的实锤,于是便又辗转联系上了当时和童澈走得很近的韩清。
不得不承认,戚谢在做这种事情上,比演戏上心多了。
他不是冒冒然去联系韩清的,那样太容易翻车,而是做足了功课,查到了韩清确实已经退圈很久,还有个一直生病住院的母亲。
之后他又查了童澈这边,发现他在韩清退圈之后,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也没有任何狗仔拍到他去过一次医院的照片。
由此,戚谢做出了推断——
童澈和韩清多半是已经闹崩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崩,可这显然对他很有利。
于是戚谢便找到韩清,问他知不知道当初童澈打诱导剂的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并且开了很高的价。
韩清最开始是拒绝的。
他手里确实有证据,就是那段视频。
但那段视频,当初确实不是他故意录的。
童澈被打了诱导剂的那个晚上,他在练习室里练舞,他们练舞都会习惯性开录像设备,而他中途去接了次水,没关录像机,回来就发现童澈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练习室里。
当时那个情况,韩清一心都系在童澈身上,根本就没有去关心什么录像机。
而等后来,两人也确确实实是完全忘了还有录像机这个东西。
等韩清再次看到那段视频,已经是去年,他决定好了退圈,在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
当时他没有删掉那段视频,不是为了留着黑童澈,只是因为他觉得,那也是他和童澈有过的一段回忆,以后可能无缘再做朋友,但他想把每段回忆都保留下来。
只是时过境迁,韩清到底是被现实,被他母亲日复一日衰败的身体,愈加高昂的医药费,磨没了当初心境。
最开始拒绝了戚谢,戚谢却并没有立刻放弃,甚至还把价格抬得更高了,要他好好考虑。
韩清以为自己还是会拒绝的,可却也是在那同一时间,他被医生叫去,签了责任书。
他的母亲又要做手术了,这已经是近一年来,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签这个东西,当然同时,他也被医生通知了卡里钱不够的消息。
韩清从小就没见过他爸,听说是酷爱赌博,最后把自己赌进去了,他一直都和妈妈相依为命,在这种时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妈妈也离他而去。
于是,最终,他还是找出了那段视频,截掉了后面有自己的画面,把前面的那段,足够“实锤”的视频发给了戚谢。
至于昨晚,又按捺不住给童澈打的那个电话,无非是做过错事之后的良心不安。
别人卖身葬父,而他韩清,卖友救母。
“澈…澈宝,”韩清终于讲完,已经泣不成声,“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知道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初,我也是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听完了全部的始末,童澈反倒平静了不少,他开口,一句一顿,“韩清,戚谢找你的时候,你就该联系我的,哪怕是用那段视频来威胁我,问我要钱,都比直接背叛了我要好。”
可现在说这些终究都成了空谈,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韩清沉默了很久,缓过来些,止住了哭声,转而说道,“娄哥是不是已经查到我了?是不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在我头上?你别和他倔,你就听他的好不好?戚谢…戚谢给的钱我也已经都拿到了,况且我以后也不可能再进圈了,我就想拿着钱陪我妈好好治病,我不怕被人骂。再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你的。”
童澈指甲狠狠陷入掌心,痛感让他略微清醒,阖了阖眼,深深呼吸一口,童澈语气恢复了冷淡与漠然,“韩清,你听好,我不会这么做,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韩清又没了声音,良久,他长叹一声,语气近乎奢求,“澈宝,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童澈蓦然回身,整个人扑进了穆晗风怀里,头紧紧埋在他颈间,压抑着哭声,丢出两个字,“再说。”
之后,他就直接挂断电话,近乎仓惶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小Omega主动“投怀送抱”,穆晗风却没有半分喜意。
他感觉到自己的颈侧已经湿润一片,小Omega的每一滴眼泪都落在他颈窝,却更落在他心上,让他觉得心尖钝痛难忍。
在这之前,穆晗风是真的从不知道,自己能心疼一个人,心疼到这种地步。
穆晗风再也不想端着,再也不需要小Omega向他说两句还是一句软话,他甚至想,只要小Omega能重新笑起来,让他摘月亮也行。
穆晗风一下下轻拍着童澈的后背,低声哄道,“童童,穆老师在,穆老师来解决,都按着你的想法解决,好不好?”
只是穆晗风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怀里的小Omega身形却猛地一颤。
童澈一时间竟连眼泪都止住了,他从穆晗风怀里抬起头,怔怔望着穆晗风,嘴唇动了动,“穆…穆老师,您是说认真的吗?”
穆晗风只以为是童澈不相信,语气压得更为温缓,“当然是真的。”
可童澈眼底却划过一瞬惶恐,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退出了穆晗风的怀抱,慌张摇头,“不用,不用穆老师帮我。”
穆晗风眉峰一挑,他发现这个小Omega是真的很有意思。
总是拒绝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不过好在他有的是耐心,穆晗风低头望进童澈的眼睛,语气循循善诱,“那你告诉穆老师,为什么不愿意穆老师帮忙?”
童澈一张小脸煞白,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发丝也蹭得凌乱,站在光秃秃的树下,勾得人心口发疼。
他抿了抿唇,下意识又攥起手指,像在组织语言,“我不是,穆老师,我不是为了要您帮我,才告诉您这么多的,我不是在跟您卖惨装可怜…我,我只是…”
他想说他只是真的一个人压了太久太久,无论是当初娄危趁他喝醉给他打了诱导剂,还是后来韩清忽然的不告而别,他都只能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他每天都很忙,忙着赶通告,忙着赚钱,忙着向前跑,忙到没空回忆过去,没空难过,没空自怨自艾。
可今天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身边的穆老师,就像是突然在他心上开了条缺口,而刚刚那个电话,又像是个炸-弹,把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东西,都炸了个稀烂,让他再也忍不住,对着穆晗风都发泄出来。
穆老师能不嫌弃他,能愿意听他说,还愿意借肩膀给他,童澈就真的已经感激不尽了。
更多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可这些话实在太长了,童澈现在脑袋混沌得厉害,他根本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挑了最重要的一句说,“穆老师,真的真的很谢谢您,不管您信不信,但是,我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您帮我,这是我自己的泥潭,我不能把您也拖进来。”
说完,童澈还干脆弯下腰,想给穆晗风鞠个躬。
可他才刚刚低下头,肩膀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了,穆晗风嗓音低沉,言简意赅道,“童童,我信你,但是,你可以想。”
童澈身形再次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穆晗风,像是没能理解他在讲什么一样。
这个表情落在穆晗风眼里,就又惹得他呼吸不畅了。
在这一瞬间,穆晗风真的很想知道,很想知道童澈究竟是怎么一路走过来,一路长这么大的,是不是从来就没人待他好过,不然只是这一点点的善意,到了童澈这里,怎么就仿佛成了天大的恩情?
穆晗风阖了阖眼,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又和缓,“童童,我们是…”
像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词,穆晗风顿了顿,才又接上话头,“我们是cp,我帮你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何况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穆晗风确实没有在说大话,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公关方案,既能把童澈摘干净,又能满足童澈的要求——不牵扯上韩清。
可童澈还是摇头,“穆老师,真的不麻烦您,我…我自己能想出来办法。”
穆晗风没接话,他又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忽然问童澈,“童童,你在顾虑什么?”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童澈慌乱低了头,不再与穆晗风对视,也不出声。
他确实是在顾虑,可却不想说出来让穆晗风知道。
在这之前,穆晗风对他好,他都知道,也算能欣然接受。
因为之前的“好”,在童澈自己划的圈圈之内,不至于让他感到惶恐。
而现在,穆晗风提出来要帮他解决这么大的问题,这么大的“好”,已经超出他的圈圈很多很多了。
就像一个人,给他一块巧克力,他不会害怕,可这个人买下了一整个巧克力厂送他,童澈就不敢要了。
太大的好,童澈怕自己受不住,受不起,要付出更多去交换。
他不是信不过穆晗风,只是信不过自己配被人不求回报好好对待。
可这些,都不能说出来。
万一穆老师误会了,误会他是信不过他,觉得他不识好歹,又该怎么办?
童澈正越想越难过,就听穆晗风又开口了,“童童,你不信我,是不是?”
童澈呼吸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拼命摇头,急得喉咙干涩,“不是的,穆老师,我不是,咳…我不是不信您,我,咳咳咳…”
童澈的心思,穆晗风仔细揣摩了一下,不说猜得准十分,八-九分也有了,他当然知道童澈不是不信他,问这句话也是为了让小Omega能开口说话,说话了,他才好接着讲下去。
可即便这样,穆晗风也没想到童澈会这么大反应,顿时又后悔起自己没用个更温和的方法。
“知道了,”穆晗风轻轻拍着童澈的后背,想了想,试探着释放出一点点信息素,裹着童澈全身,低声哄着,“知道你信我,放松,乖。”
穆晗风现在的动作,声音乃至信息素,都充满了十足的安抚意味,童澈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
穆晗风悄声松了口气,又道,“童童,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无条件帮你。”
童澈一愣,眼睛反倒亮了起来,比起平白接受他根本还不起的好意,不如有条件的交易更能让他心安。
童澈急忙道,“穆老师您说!”
穆晗风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了一声,掩住了唇角微微浮起的一点笑意,“童童,昨晚你给我唱歌,我睡得很好,从今晚开始,到录制结束,你每天晚上都给我唱歌,好不好?”
童澈听了穆晗风这个“请求”,原本亮起来一点的眼睛就又黯淡了下去,他小声道,“穆老师,我可以每晚都给您唱歌,但是,但是这太容易了,您要帮我很大的忙,这不公平。”
穆晗风又吸了口烟,轻按两下额角,再接再厉,“我觉得很公平,我帮你公关也好,你给我唱歌也罢,我们的目的是完全一样的,都帮对方解决了眼下的麻烦,这不就够了吗?”
童澈愣了愣,他觉得穆老师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具体是哪里,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可穆晗风怎么会给他想明白的机会?
他只会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好了,想通就好,从现在开始,这件事情就完全交给我来办,童童的任务就是想一想晚上要给我唱什么歌。”
童澈的思维果然被穆晗风完全带偏,竟真的一本正经想起晚上要唱什么歌来,还问穆晗风,“穆老师,您还要听儿歌吗?”
猝不及防听见童澈问这么一句,穆晗风一口烟呛进喉咙,猛咳两声,才微哑着嗓音答,“都行,童童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童澈牵了牵唇角,露出小酒窝来,又认真思考起来。
穆晗风又抬手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
进圈以后被捧惯了求惯了的穆大影帝,头一次自己捧着求着上赶着要给人帮忙,竟觉得比曾经在商场上跟人谈判还难!
不过好在,结果还不错。
看着小Omega认真琢磨要唱什么歌的模样,穆晗风心情又好起来,他摸出手机,点进微博,转发了现在的热搜第二#童澈诱导发情,自导自演为爬床#这个话题,干脆利落配了句话——
一派胡言!童童现在和我一起录制节目,住一个房间,他如果真是这种人,怎么不来爬我的床?是我穆晗风不配当金-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穆影帝可真是别出心裁别具一格另辟蹊径独一无二【鼓掌】
下章继续快乐解决麻烦~
【高亮】这章韩清的部分争议蛮大,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后面不会再出现类似情节。
终于把韩清写出来了,随口说两句。
我不太喜欢把所谓的反派写成全员恶人,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其实很多时候,做了恶事的人,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心中也会有恶,在某个特定情况下,因为某种苦衷,亦或者就是所说的一念之差,便做了恶事。
因此有了韩清这个角色。
童童恩怨分明,待他的好与不好,他都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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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努力写到甜的部分,这章如此粗长,我是不是该被狠狠夸奖!
肝爆了…暂时缓缓,明天下午六点更新,后天恢复老时间。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
鞠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