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看起来是想跟沈连分享些什么，但他身上戏服陈旧，身侧干净，手中只有吃到一半的冰冷盒饭。
陈木尴尬地笑了笑，问：“沈老师渴不渴？我去给您买瓶水。”
“我不渴。”沈连接过江柚递来的矿泉水，塞陈木怀里：“倒是你，嘴皮都快裂开了。”
陈木这些年，好日子没过过几天，旁人的白眼嘲讽倒是接纳了不少，沈连如今的地位，完全没必要跟他聊什么，可两人再见，寻常朋友似的，沈连甚至还能送给他一瓶水。
这对陈木来说，滋味很不一样。
“你在哪个剧组？”沈连问。
“《爱的荣耀》。”陈木回答：“演男三的小跟班。”
沈连点点头，一听就是三线IP，可能比劣质网剧好些。
“沈老师呢？”
沈连：“帮戴导替个角色，之前的演员有事来不了了。”
“戴桐戴导？”陈木眼底闪过歆羡，“沈老师的新剧我看过，肯定没问题。”
“你终于来了！”说话间戴桐从远处大步走来，抓住沈连的手猛握两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够义气！”
“可不是？”沈连乐了，“戴导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戴桐拉着沈连就走：“拍完我请客吃饭！”
沈连脚步一顿，看向陈木。
戴桐这才发现对面站着一位，影视城跑龙套的小演员很多，他刚才没当回事。
“认识？”戴桐好奇。
沈连：“嗯，陈木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木点头：“沈老师再见。”
他嗓音清亮，戴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等走远了，戴桐才说：“有点眼熟。”
“参演的剧挺多的，虽然都是很小的角色，但演技过关。”
戴桐：“嗯？还能得你一句‘演技过关’？”
沈连嘴上不说，但戴桐是大导演，接触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演技，他很清楚，沈连在演戏上精益求精，且心性高傲，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不太待见那些演技差或者根本不用心的，所以对陈木的评价，不算低了。
沈连：“您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戴桐一脸狐疑，但看沈连没开玩笑的意思，话锋一转：“行，我记得有三个角色还没定下来，但是剧情杀啊，顶多几个镜头，他愿意吗？”
沈连想到陈木那一身落魄的样子，接道：“肯定愿意。”
这种时候没必要挑剔，且依陈木的性子，高兴都来不及。
沈连身形修长，一整个冬天被楚易澜精心养出来了一些肉，瞧着更加匀亭有致，那戏服一换，眼妆一上，稍微带点阴狠情绪，就显得又绝又艳。
“那是华美宫殿中，檐下见不得光的灰烬。”
这是对沈连饰演的角色定义。
他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衬得身后的宫殿巍峨耸立，年轻公公周身气息平静麻木，眼底是无望，是深渊，所有的情绪只有片刻的翻搅，然后骤然荡开。
明明青天白日，却令人觉得这四方天地阴气沉沉，真正的华丽处，埋骨地。
好像这样吃人，静默无声地吃了数百年。
年轻的公公弓着身子，顺着宫檐投下的阴暗，一步步消失在视野中。
一句台词都没有，就要靠光影、神态，肩臂塌陷的动作，来表达人物特点，戴桐被那耍大牌的演员折磨得筋疲力尽，沈连一镜到底，都不带打磕的，戴桐堵在胸口的气，一下子就顺畅了。
耍大牌？哼！
沈连提前说过，不住剧组，从这里到家不堵车也要四十分钟，但他戏份不多，提前走就行。
而按照最快的进度，也得拍三天。
好在秦忠公公这个角色，定位就是“独行的鼠辈”，喜欢暗搓搓使绊子，用现在的话形容，“反社会型人格”，谁都搞，对戏演员不多，不用过多磨合。
第二天中午，沈连正要吃盒饭，就看到工作人员带着一个人进来。
“来了？”沈连有些高兴。
没想到戴导真的给了这个机会。
“沈老师！”陈木更高兴，昨晚戴桐的小助理跟他取得联系，今早试戏，他自认为发挥不错，然后半个小时后接到了电话，问他愿不愿意。
沈连没猜错，陈木当然愿意。
陈木也知道了，这机会是沈连推荐的。
他跟沈连说话不过百句，但是前前后后欠了这么多人情，陈木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吃饭了没？”沈连问道。
陈木下意识摇头，跟着沈连就把那份盒饭给了他，两荤两素，陈木在影视城好些天，见肉沫的次数寥寥无几，今天这份，红烧肉，辣子鸡丁，素菜都炒的喷香，果然，剧组不一样，伙食不一样。
“不不不沈老师，我一会儿去外面吃个炒面就行。”陈木不好意思。
“吃吧，你们两个一份盒饭还能推让这么久啊？”戴桐捏着筷子捧着盒饭过来，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送餐车，“只多不少，不够了再拿。”
陈木闻言不客气了，“谢谢沈老师，谢谢戴导。”
戴桐也发现了，陈木小心过了头，生怕得罪人，而他在之前剧组那样子，明显是被人穿了小鞋，因为待遇极差，早上小助理去找陈木，回来说陈木在剧组倒杯水都要被人冷嘲热讽。
但圈子里这点事，不是谁被针对谁就错了，至少戴桐花费半个小时认识陈木再到试戏，觉得这孩子谦卑懂礼，有点子本事在身上。
话说回来……有本事难出头的，少吗？
陈木是走了运，得沈连一句推荐，否则戴桐随便抓几个，真不会考虑用他。
陈木孑然一人，随身就一个干瘪瘪的小书包，他中途打开拿水杯，沈连无意间看到了，剩下的就几样洗漱用品，换洗的内裤袜子用小型防尘袋分别装开，少，但干净。
“戴导，那些盒饭吃不完怎么办？”陈木问道。
“坏了就扔了，谁饿了就拿。”
陈木点点头，之后他又拿了一份盒饭，吃得干干净净，完事一脸满足，好像这几天来就吃了这一顿饱饭。
沈连也有过这样的日子，但他总觉得，陈木不至于，不是快跟曦光传媒解约了吗？这是要赔钱的节奏啊，混成这样。
江柚很快发现，沈哥拍戏，全场就数陈木看得最认真，那双眼睛泛着光，像是能隔空从沈连身上立时学到什么似的。
江柚好奇，走到陈木身边：“你能看懂吗？”
陈木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不管从任何方面，他都可以说：“能。”
“我看不懂那些细节情绪，我就觉得沈哥好牛逼。”江柚轻笑。
陈木：“是真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