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戒律堂。
裴勉跪在堂中央,周围坐了一圈长辈。
室内静得可怕,所有人的视线都打在眼前这个弱冠少年的身上,无一不在哀叹祈求。
忽然———“啪!”
一声巨响旋彻房梁,众人吓得身子一缩,纷纷看向里头那位怒目拍桌之人。
“想不到我裴家世代为国效忠,如今竟要栽在你小子手上!”
说话者是当今郢国的兵马大元帅裴暨,亦是裴勉的父亲,手握重权,尊崇无上。
可就在刚刚,他瞧见令自己了毕生难忘的一幕———自家儿子与当朝摄政王共枕一席,且都光着身子!
好好的庆功宴险些变成鸿门宴!
一想到那荒唐至极的画面,裴暨就难抵心头怒火,关键裴勉此刻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半分不见恐惧害怕。
裴暨怒意更甚,指着地上的人便斥问:“浑小子!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强要了摄政王?”
要知道,这摄政王乃是先帝唯一的胞弟,就连当今圣上都要恭恭敬敬地唤其一声“皇叔”,可见身份尊贵,怎奈自家儿子酒品太差,竟然睡了人家…………
唉!家门不幸啊!
尚未酒醒的裴勉看着面前老父亲暴跳如雷的样子,非但没意识到错误,反而噗嗤笑出了声。
裴暨脸顿时黑成了碳。
有时他真不得不怀疑,裴勉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周遭的议论愈来愈大,裴暨已经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裴勉这臭小子。
似乎是被这肃穆的氛围熏染了,裴勉揉着脑袋略微清醒了些,“爹?”
话音刚落,裴暨指着裴勉怒喊道:“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裴勉惊得一个激灵,酒霎时醒了大半。
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裴暨继续道:“浑小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昨夜到底是谁强上了谁?”
裴勉愣住了。
谁?强上?
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记忆涌了上来。
裴勉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这!”
他想起来了,昨夜是父亲的庆功宴,他作为兵马大元帅的嫡子一应受邀前往,只因途中碰到了自幼的宿敌云照,又因为自尊心作祟便与其拼了几杯酒,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是扒了谁的衣服。
“记起来了?”看着裴勉满目惊愕的神情,裴暨问道。
裴勉半天尬笑着抬起头,“爹,我说没记起来您信吗?”
裴勉大袖一甩,“少给我模棱两可!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摄政王云照的手段,裴暨也不是没听说过,据说那人贯来心冷如铁,对付敌人更是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如今裴勉得罪了那云照,只怕对方会记恨在心。
不过么…………
裴暨想,若昨夜是那云照在上,那裴勉就是受欺一方,饶是摄政王权势滔天,想必也不会再这等事情上深究了。
想到这里,裴暨再一次追问了裴勉。
裴勉脑袋嗡嗡的,面对裴暨的质问和众多长辈的指责,他大概是怕了,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吱唔着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暨更急了,“铮铮男儿郎,现下竟惧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勉思绪本就混乱,经裴暨这么一吼,他干脆眼一闭,“我昨夜喝多了,以为是在军营里,就、就扒了云照的衣服………”
说到最后,裴勉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但还是让裴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问:“然后呢?”
裴勉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小声道:“还扒了他的褻裤,然后………”
“停!”裴暨顿如五雷轰顶,立马抬手制止了裴勉的荒谬言论。
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是再蠢笨的人也能猜到个大概,裴暨彻底慌了。
完了完了,这下儿是真的完了。
自家儿子睡了大郢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此时的裴勉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口嘀咕道:“这个云照,看上去纤纤弱弱的,想不到压人的时候倒挺重。”
裴暨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裴勉怔了怔,面带尴尬道:“没、没什么。”
裴暨盯着他,那双眸似要将人看穿。
他细细品味着裴勉方才的那句低喃,随即恍然———原来,是自家儿子被摄政王睡了?
虽还未确定,但比起裴勉睡了摄政王,裴暨还是更愿意相信摄政王睡了裴勉,至少这样,裴勉的小命就暂时保住了。
“咳!勉儿,起来罢。”心想着,裴暨道。
突如其来的和声细语让裴勉心里咯噔了下,但还是乖乖起来了。
这边裴暨正欲开口询问详情,紧闭的门框忽然“砰”地一声开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锦衣男子负手款步走进,周身散发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男子面无波澜,径直走到了裴勉身旁。
裴勉眨眨眼,“云照?你………”
“闭嘴!”话讲一半,裴暨生怕裴勉说漏嘴,当即扬手给了他一掌,随后对着云照拱了拱手,“安王殿下。”
云照纤睫轻轻扫过眼睑,他看了眼身侧的裴勉,然后对着裴暨微微颔首,“裴元帅。”
语气淡然,不掺半分情。
裴暨喉结轻滚,心里猜测云照此番前来定然是为了昨夜之事,他想,既然裴勉都说了自个儿是被压的那个了,况且自家儿子仪表堂堂,那云照也算不得吃亏,顶多名声有所受损。
于是思忖再三后,他先发制人道:“我儿昨夜饮多了酒,今早却在安王殿下的榻上醒来,安王殿下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云照:“…………”
裴勉:“…………”
醉意全消,裴勉眨吧着眼睛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父亲,心道您可是搞错了?
“那个,爹?”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正想着该如何解释,裴暨却满脸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儿,为父知你难过,但安王殿下也不是有意的,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话虽是对裴勉讲的,但裴暨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云照脸上。
裴勉刚想开口,云照忽然说话了:“裴元帅言重了,此事是我过错,若裴勉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便是。”
话毕,裴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还好,自己猜对了。
眼瞧着占了上风,他对云照道:“我自知安王殿下不是有意,如此,便算了罢。”
云照依旧面无波澜,“不知裴勉的意思是?”
话锋蓦地一转,不知是自幼对云照的阴影过于强大,裴勉身形一晃,如咿呀学语的孩童般光动着嘴皮子,却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云照垂眸看着他,半晌道:“本王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裴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腾然站起身冲着云照背影高喊:“我会对你负责的!”
堂内一片寂静。
裴勉目光坚定,语气不带一丝拖沓。
虽然他认为自己是讨厌云照的,虽然那家伙自小就处处压他一头,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冲他毒舌几句,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既然要了云照的身子,纵使这是醉酒后的无心之失,他也定要对云照负责。
慢慢地,云照回过头,嘴角荡起一抹浅笑,“好啊,那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