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掌心贴在他脸上,陈澄却如惊弓之鸟,急忙抓住他的手,道:“哥,不知道行么?我长得……其实也就很一般。”
薄胤似乎在隔着眼睛上的纱布注视他,他的双掌捧着陈澄温热的脸,缓缓道:“听话。”
陈澄要是听话那就见鬼了!
他又一次来推,翻身想离开薄胤,腰间的手臂却陡然一收,铁钳一样将他箍住了。
陈澄屏住呼吸,不确定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突然之间觉醒了什么不该的记忆,发现了他是陈珠玑。
摸一个人的脸,真的能摸出长相来么?陈澄慌张急了。
薄胤的手指霸道的在他脸上划着,酥酥痒痒的,慢慢从他的额头,来到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陈澄坐不住了,他胡乱的扭腰,挣扎,努力分散他流连在自己脸上的注意力:“我脚疼,哥……”
嘴唇被他的手指按住,薄胤的大拇指细柔的从上面抚过去,然后,再抚过来。
动作很轻,但来回抚过时,陈澄的嘴唇还是发出了‘啵’的声响。
那触感温热柔软,还有一丝淡淡的湿润。
腿上的人一点都不安分。
薄胤喉结滚动,身体里涌出前所未有的感觉。
陈澄注意到他脸色越来越沉,不由扭得更加厉害,拼了命的想跟他拉开距离:“好了吧,别摸了,那些人就是没见识,他们要是见到你的真容,绝对会为你赋诗……”
他没说完,整个人就被薄胤从腿上抱开,重新丢回了床上。
薄胤下颌线绷紧,呼吸加重,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了门边。
他背对着陈澄,背影高到让人仰望,但平日总是清清淡淡的气质,却忽然变得肃杀起来。
陈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跳的飞快,怀疑他是不是发现自己跟陈珠玑长得一毛一样了。
话说,长相真能用手摸出来么?
薄胤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澄在床上静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有了暴露的苗头,还是得先走为上。
他果断从包裹里把自己的匕首找出来,重新收在袖中,然后跳着脚拉开了房门。
走廊空无一人。
薄胤不见踪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陈澄瘸着腿走向楼梯。
客栈大堂这会儿热闹的很,陈澄一只手撑着楼梯护栏,一只手抬起宽袖挡住脸,单着脚笨拙地往下跳。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陈澄下意识避让,却嗅到一股淡而清新的香味,有人贴心的扶住了他的手臂:“公子小心,我帮你吧。”
这声音……这令人落泪的绝佳品德……
陈澄浑身一震,心里揣着的鬼纷纷闹了起来。
他袖子抬得更高,几乎把脸全部遮住,用力想把人甩开,薄羲却纹丝不动:“我只是扶你下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扶就扶吧,陈澄蒙着脸飞快的往下跳,只想赶紧配合他助人为乐成功然后离开。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个阶梯,他却忽然跳了个空。
陈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晃,猛地朝前扑去。
陈澄没有松开蒙着脸的袖子,就算一头摔死,他也绝对不能让薄羲看到他的脸!
他忘记了身边的薄羲是个多么好的人。
薄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摔死呢?
他先陈澄一步下了楼梯,双手张开,牢牢将他接在了怀里。
“多谢。”陈澄呼吸急促地站稳脚跟,毫不犹豫的就再次把他甩开,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顾不得自己发疼的脚,他走的飞快。
薄羲目送他离开,眉头紧锁,直到身边人提醒:“公子,您看。”
薄羲低下头,看到了一只蓝底绣青纹的鞋子。
陈澄最近脚肿的厉害,鞋子都不好穿,所以大部分时间下都是只套袜子,或者简单趿拉着。
薄羲捡起了那只鞋,神情若有所思。
陈澄疯狂走了一路,这才回头去看,确定薄羲没有追上来,才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脚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脸色因为疾跑而发红,又很快因为疼痛而渐渐泛白,额头细密的汗珠儿滚落了下来,又被他抬手擦了擦。
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神情有些难看。
薄羲不是往西去了么?怎么也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陈澄简直措手不及。
他看向自己的脚,太阳穴又抽疼了一下。看来真的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至于薄胤,只怕他跟薄羲见面已经无法阻止,这段时间就不要联系他了。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靠在墙上,闭目短暂的休息了一下。
直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他惊弓之鸟般猝然睁开眼睛。
薄羲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陈澄方才趿拉过的鞋,静静看着他。
陈澄:“……”
他又木了。
薄家的兄弟到底想怎么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怎么感觉剧情好像逼着他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伤了主角就注定逃不掉了么?
陈澄蓦然撑住墙壁,吃力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如果薄羲对他出手,那么,他可不会顾念旧情。反正他跟薄羲也没什么旧情,两人真的要打起来,陈澄真不见得会落下风。
他捏了捏手里的匕首,已经最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薄羲缓缓朝他走了过来,在距离三尺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脚上,道:“我一直在找你,还有,大皇兄。”
陈澄眸子里浮出困惑。
直到薄羲再次开口:“大皇兄,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等等,这两兄弟还没见面?!
陈澄忽然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他浑身一软,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薄羲急忙上前,伸手扶住他,陈澄顺势靠在他肩膀上,睫毛微颤,道:“是,他跟我在一起。”
“你受伤了。”
“我……只是不小心崴到了脚。”
“你们都去了何处?大皇兄怎么样?陀罗剑有没有消息?”
陈澄顿了顿,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薄羲也反应了过来,他拧着眉给陈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是我粗心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他把陈澄打横抱起,快步走了出去。
陈澄:“……”
薄羲对陈珠玑的感情果然不一样,明明可以背非要公主抱。
他忍着不适靠在薄羲胸前,开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编。
好在这附近就有一个医馆,薄羲很快就把他放在了凳子上,老大夫给瞧了瞧,道:“这伤的时间不短了吧?怎么不好好静养着?”
陈澄垂着睫毛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充满着柔弱易碎的气息,薄羲见他不愿多说,便主动对大夫道:“您给看着抓些药吧。”
“光吃药也没用,这个伤要静养,不能动。”
“我会看着他的。”薄羲承诺。
估计是看他态度良好,老大夫没有再训斥陈澄,和和气气的对薄羲道:“那我给你开一副方子,拿些药油,回去按时擦。”
“多谢大夫。”
接下来,不管大夫说什么,薄羲都耐心十足的听着,态度十分温厚诚恳。
陈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
薄羲很快拿了药,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道:“我们走吧。”
陈澄乖乖趴在他身上。
两人走出医馆时,太阳已经西移,天空被染上了橘黄色。
薄羲背着他慢慢往客栈走着,时不时侧头看他一下,尽管只能看到一角嘴唇和鼻尖。
“珠玑。”他斟酌着开口,声音轻的像是怕吓到陈澄:“你怎么了?”
陈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声开口:“你这么关心我,你皇兄知道么?”
薄羲楞了一下。
他从来没听陈珠玑这样说过话,语气冷冽而尖锐,仿佛刺向敌人的尖枪。
一时不是很适应。
“此话何意?”
“你可知你皇兄眼睛被挖,脚筋被挑,武功被废?”
薄羲浑身一震,脚步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在胡说什么?以皇兄的修为……”
“是我干的。”陈澄嘴角上扬,低声道:“你要为他报仇么?”
薄羲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压抑住胸中恼火,手上轻轻拢了拢陈澄的腿,将人往上推了推,道:“我们先回去见皇兄。”
“如果我不回去呢?”
薄羲微微转头,侧颜泛上寒意:“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陈澄低笑了一声,嗓音有些懒洋洋的:“你们兄弟还真是一条心。”
薄羲加快了脚步,陈澄却忽然捏住了他的肩膀,薄羲当下一愣,当下按住自己肩膀上的手,道:“你又做什么?”
陈澄猛地侧身,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受伤的脚再次触地,剧痛蔓延至全身,他浑身一颤,脸色又开始泛白,薄羲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陈珠玑……”
陈澄不予理会,白着脸转身便走,薄羲果然追了上来,他心情复杂难言,在跟了他半盏茶之后,忍无可忍的疾走两步,一把扣住了陈澄的肩膀,将人甩到了一侧的墙壁上。
喝道:“你给我解释清楚!”
薄羲下手倒是不重,推得力度也很轻,但陈澄刻意没防备,肩膀撞过去便有些吃痛。
他抬手扶住肩膀,睫毛不易察觉的轻颤,本就泛白的脸越发白了起来,长发掩映下,有些楚楚可怜。
薄羲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上前一步:“珠玑……”
“别过来。”陈澄声音虚弱,透着几分倔强,他合了一下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你哥哥说了,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带我回去,他会如我对他那般对我……薄羲,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也不想成为废人。”
“那你伤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陈澄只留给他一个脆弱无比的侧脸,目光望着身侧的墙壁,他又虚弱的笑了笑:“不必多言,总归,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薄羲眉头陡然皱了起来。
看着面前脆弱的青年,他嘴唇抿了抿,道:“你连我都不是对手,怎么能伤的了皇兄?”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陈澄告诉自己别开心太早,他掀起睫毛,点漆般的眸子望向薄羲,那双眼睛勾魂夺魄,能够轻松引起男人的侵略欲。
薄羲心脏狂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橙子:准备好,我要开始演了。
太子:开始不爽·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