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灿起了个大清早, 天都没亮就出门了。
来到教室时门还没开,季灿靠在走廊上,和早到的同学们等着钥匙。
大家都觉得有些新奇,视线频频往这边瞟。
众所周知, 季灿因为要买小蛋糕, 早自习一向来得晚。
也胆子大的人过来搭话, 问:“灿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季灿:“早点来背书。”
那人:“……”
你一个早自习背诵《离骚》全文的人说要来背书,这谁能信?
于是又有人问:“你今天怎么没买小蛋糕了?”
季灿又想起昨晚顾江珩喂他的那一口果肉,耳尖微微泛红, 面无表情道:“甜食吃太多了, 今天不想吃。”
“啊?哦,这样啊。”
那人还想说什么,被小伙伴一下拉了回去。
“你别问了!你没看灿哥耳朵都被你气红了吗?”
“啊?我都没发现,还好你救我一命!”
他耳朵又红了?
季灿摸了一把自己耳朵,果然比手高了两个温度。他又伸手指揉了揉,冰凉的手指和滚烫的耳朵中和, 温度终于降了下去。
很快生活委员来开门了, 季灿跟着众人进去。
快上早自习时, 顾江珩终于到了教室。他放下书包, 凑近了问:“今天怎么不等我一起走?”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 季灿好不容易才冷下来的耳朵,又红了。
季灿条件反射站了起来,正想让顾江珩离他原点, 就听到有人喊他:“顾江珩、季灿,来我办公室一趟。”
王英皓背着手走了进来,闹哄哄的教室顿时一片安静。
季灿慢条斯理站起来,跟顾江珩一起走进办公室。
“别光站着, 坐啊。”王英皓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还没上早自习,趁着这个时间跟你们说个事儿。”
“月底有一个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在京市举行,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派学生参加,我就想问你们两要不要去?拿到一等奖后,会有高校的保送资格。”
季灿之前也参加过竞赛,比在学校上课好玩一些,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那我也去吧。”见季灿点头,顾江珩懒洋洋道。
王英皓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全部人选确认后学校会统一买票订酒店,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私人物品你们自己准备一下。”
物理竞赛一般是先让学生们参加集训队,一段时间后,再从集训队里挑选成员参加最后的决赛,甚至是国际赛事,全程走下来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然而让季灿没想到的是,大约十天后,王英皓又告诉他,竞赛地点突然改到了桐市滨江新区,虽然不用订机票了,但竞赛地点距离市区较远,学校还是决定让学生住在附近的酒店。
出发这天气温很低,阴沉沉的云朵压在天空,似乎要下雪了。
上车时,季灿在车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卷毛,是之前在镜湖山顶,找顾江珩说话的那个男生。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车门口的位置,仿佛是看到了他身后的顾江珩,男生茶色的眼睛亮了亮。
季灿背着书包走到了大巴后座,顾江珩跟着他坐下,还有些好奇:“你不是容易头晕吗?怎么坐车最后?”
季灿:“我现在不晕了。”
顾江珩看了一眼卷毛男生,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季灿正处于敏感的时候,立刻问:“你笑什么?”
顾江珩:“没有啊,你看到我笑了?”
季灿:“……”
竞赛期间,季灿和顾江珩直接从集训队杀到了总决赛。
全国决赛结束后,学校给他们放了三天假。
季灿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到元旦了。
离开酒店的那一天下起了雪。
季灿还在犹豫是跟着校车回校,还是让家里司机来接,就听到顾江珩接了个电话。
顾江珩双腿交叠倚在窗前,开着免提,正懒洋洋的聊天:“我不去,回家呢。”
“回什么回,”何绥健气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圣诞节就没看见你人,这都元旦了!还不出来嗨!”
确实挺久没见了,顾江珩看了季灿一眼,又说:“但我这边带着人呢,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灿哥一起来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是什么局?”顾江珩嗤笑一声,淡淡道,“不适合他去。”
“哎哟我去,人家灿哥当年比你玩得高端多了。”何绥数落着顾江珩,“你把手机给灿哥,我亲自给他说。”
顾江珩朝这边看了一眼,季灿立刻收回视线,假装收拾行李。
顾江珩:“何绥找你,方便接电话吗?”
季灿谨慎点了点头:“可以。”
顾江珩走了过来,见他还在叠衣服,也没放开手机,直接道:“何绥,人给你找来了。”
“我靠,你怎么这么快?”何绥惊讶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在房间里吗?这特么你们住一起啊?”
“找我什么事?”季灿即使出声,打断了何绥接下来的八卦。
“哎,灿哥好。”何绥声音很喜庆,“这不马上就到元旦了嘛?我们几个玩得好的打算去定个温泉酒店泡泡。就想问您能不能赏个脸,来陪我们玩玩。”
季灿沉默了一瞬。
顾江珩以为他不好拒绝,直接道:“他们玩得比较疯,还带了女生,你要是不习惯尽管拒绝。”
“我去。”季灿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
顾江珩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
何绥立刻得意起来:“灿哥都来了,顾狗你来不来啊?”
顾江珩抬眉:“滚,你还给爷蹭鼻子上脸了?”
“没有没有,求你呢,”何绥非常没有骨气的改口,“没你我们饭也吃不香,雪也玩不爽了。”
“这还差不多。”顾江珩又和他扯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室外天气阴沉,到下午时雪越下越大了。
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花吹进酒店大堂,季灿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雪白一片。
“你怎么没戴围巾?”顾江珩穿着一件黑大衣站在他身边,显得身材越发挺拔修长。
“收拾时放在箱子里了。”季灿不怎么在意的说,“反正车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脖子一暖。
季灿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浅灰色的羊绒围巾,还有男生白净修长的手指。
“外面冷,先对付一会儿。”顾江珩呼出一口白气,手指不小心蹭过他脸颊,还是很温暖的状态。
围巾柔软而温暖,还带着男生的气味和体温,季灿不想还给他,只是低下头,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们没等多久,很快就有一辆漆黑的越野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司机下车想帮他忙开门提行李,顾江珩已经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把东西放了上去。
车里暖气很足,顾江珩脱掉了黑色大衣,露出了米白色的高领羊毛衫。
他报了温泉酒店的名字,又叮嘱道:“雪天路滑,开慢一些。”
司机温和一笑:“少爷放心。”
越野车行驶在广袤的雪地上,车内季灿也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看上去软乎乎的一坨。
顾江珩视线在围巾上停留了一会儿,只见少年尖尖的下巴藏在围巾里,皮肤很白,泛着新雪一样的光泽。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山里的温泉酒店。
酒店带着浓郁的日式风情,除了公共汤池外,豪华房间外有个独立小院,细节和隐私都做得很到位。
因此即使价格高昂,远离市区,房间依然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他们的房间早就订好了,是一个有私人汤池的独栋庭院。
集训期间,季灿都是和顾江珩住同个房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直到他看到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床。
季灿:“……”
房间是何绥订的,顾江珩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夸张。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说:“你住这间吧,我再去订一间。”
季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江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季灿绕着房间看了一圈,床很软,比想象中还要宽,他们要是盖两床被子,其实和分开睡没什么两样。
阳台门外就是温泉,虽然是露天,但是私密性很好,池畔种着一株火红的枫树,绿色的矮松叶上染着点点白雪。
顾江珩回来时恰好撞上了这一幕。
少年脖子上围着他的围巾,皮肤雪白几近透明,仿佛和背景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季灿立刻转过了头,视线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顾江珩拿起了行李,说:“最后一间房间刚被订走,我去和何绥住一起吧。”
季灿愣了愣,突然道:“你不是说何绥带女孩子来了?”
顾江珩:“……”
何绥只是表面浪,这次带女生出来玩也是分开住的,不会真的做那种事情。
但既然季灿都这么想了,他也不介意继续这个美丽的误会。顾江珩放下行李,等着季灿接下来的话。
“其实你也可以住这里,”季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反正我们之前都住一起。”
“你确定?”顾江珩往前一步,问,“你愿意和我睡一张床?”
“这床那么大,”季灿内心忐忑,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我们盖两床被子,和双人床也差不多。”
顾江珩视线落在季灿微红的耳朵上,随即勾了勾唇角,说:“好,听你的。”
收拾完行李后到了晚饭时间,这次来的人不少,同行的还有两个女生。
冰冷的雪夜里,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季灿心情不错,比平日里都多吃了不少。
吃完火锅后有人提议去酒吧,人群中顿时一片笑声。
“泡温泉还喝酒,你怕不是想提前嗝屁。”
“稍微喝一点又没事儿,图个气氛而已嘛。”
出来玩大家都玩得比较疯,不少人嚷嚷着要去。
有人问顾江珩:“顾神你会去吧?”
顾江珩摆了摆手,婉拒了大家的邀请。
何绥有些惊奇:“你最近怎么这么收敛了?一点都不像你啊。”
“谁说我收敛了?”顾江珩瞥了眼季灿,漫不经心道,“我这不想浪么,只是还没得到机会。”
何绥瞬间明白过来了,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骚还是你骚。”
顾江珩:“我这是实事求是。”
何绥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机会啊?”
“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顾江珩转头看了过来,笑着问季灿,“你说我什么时候有机会?”
季灿:“!”
因为顾江珩这个动作,大家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还有人不停起哄:“灿哥,我们顾神什么时候有机会啊?”
“可不是!顾后再不浪都不是顾狗了!”
“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啊,给个准话呗!”
“这……这是他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季灿一张脸蹦得紧紧的,心脏却砰砰砰跳个不停,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怎么没关系?”有人笑着接话,“谁不知道顾神现在只听你的。”
“现在就妻管严,要是真在一起了,那简直……”
季灿几乎要坐不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头,窘迫得下一刻几乎就要落荒而逃。
“好了好了,你们别逗他了。”顾江珩笑着制止了大家的起哄,“别仗着喝了酒就嘴上不把门,他脸皮薄,禁不起逗。”
谁脸皮薄了!
季灿深吸一口气,突然“腾”一下站了起来,幽深的视线直直看着顾江珩。
顾江珩愣了愣:“你……你怎么了?”
季灿就这么直直看着他,仿佛即将宣布什么重大的决定。
顾江珩也被他带的紧张起来,喉结滚了滚,莫名期待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原本闹哄哄的餐厅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季灿深吸一口气:“我、我……”
众人的心脏随着他这句话提到了半空中。
“我回房间了!”
季灿急匆匆丢下这句话,像犯人似的逃离了现场。
看着季灿落荒而逃的背影,顾江珩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还非常不要脸的给大家显摆:“不好意思啊,他脸皮薄,你们多担待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