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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何枝可依偎

也许沈凉月一直在追求的只是虚幻的假相——青梅竹马、从一而终的完美爱情不过是梦幻泡影,并不存在于这个无常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是他心头的一点柔软微凉的月光,渴望被爱人妥帖保存、呵护珍藏,哪知道贺明风才是一阵飘渺无稽的春风,吹过他身边、撩起他的鬓发、拂过他淡红的嘴唇,然后又飘向下一个目的地,他只是他旅途中的一站,并非归处。

春风已逝、秋雨连绵,沈凉月坐在落雨的窗边,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烟。比香烟更纤秀的手,用不甚熟练的动作夹着白玉烟嘴,他没有真正去抽,只是怔怔看着烟雾徐徐飘散。听说线香可以通神,大约烟草也可以,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尼古丁的味道中得到安慰?

沈凉月是不吸烟的,但他以前很爱偷看贺明风抽烟时的模样,无论是思考时被烟雾缭绕的微皱眉头,还是叼着烟向他温柔又痞气的笑,又或是在床上性感满足的吐烟叹息,他都是那么喜欢、那么迷恋。

大概他还需要很多支烟的时间去缅怀他的初恋,一刀两断总是说来容易做来难,贺明风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了太大的比重,玩伴、哥哥、未婚夫、爱人,十八年的感情和期待,他怎能一时间全都剔除干净?

等雨停了,我今天就不再想他。沈凉月闭上眼睛,听着“嘀嗒嘀嗒”溅落在窗上的雨声,点点滴滴都是伤心。时光是一切伤痛的良药,待到下一场雨的时候,可能他就不会再这样难过。等过了一场雨又一场雨,他总有一天能彻底忘掉他。

这场雨却越下越大,直到入夜都没有停,沈凉月心烦意乱地胡乱睡去。在倾盆的大雨中,一个黑影幽灵般闪进他屋里,冰冷湿漉的头发蹭在omega馨香温热的颈侧,沈凉月被冰得一颤、从浅眠倏然惊醒。

“你...”他惊愕的话还没出口,已被另一个人莽撞地吞吃下去,唇被严严实实地堵住,吻得急切胶着。

那个人身上有雨的味道,或者他就是风雨本身,毫无征兆地的无约而来,自顾自地下得滂沱恣肆,将沈凉月一颗疲惫不堪的心浇得寒彻凉透。

贺明风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为所欲为?

沈凉月气填胸臆,愤然地低声质问,竭尽全力地挣扎抗拒,但alpha并不答话,只是埋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疯魔似的吻他。

在黑暗和雨声中,沈凉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雨水的冷和他胸膛的热。在这冷热交织的地狱和天堂中,一种痛蔓延开来,他的腰弓起又落下,像一株摇曳的残花在雨打风吹中无力地坠落。

沈凉月第一次知道,这种事的痛苦远大于欢愉,alpha霸道地摆弄他,就像摆弄一只雪白孱弱的猫。他很快昏阙过去,这已不是幽欢佳会,是侮辱与摧残,是发泄和逼迫,玫瑰在暴虐的风雨中被摧折得片片零落,和伤透的心一样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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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风久违地睡了个好觉,自从那天以后,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十几天。他想去找沈凉月,可又没脸去找他,褚飞还坐在轮椅上,他又能向沈凉月承诺什么呢?为今之计,他只有希望褚飞赶快好起来,让他还能挽回即将失去的婚约和爱情。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厚重典雅的四柱大床,贺明风恍神了一瞬,随即看到背对着他、裹着被子瑟缩成一团的沈凉月。alpha完全懵了,他不敢置信地用力去掐大腿,他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不是一个美好又残酷的梦?!

“...这就是你违心骗我,不愿分手的理由吗?”沈凉月挣扎起身,轻软的被子滑下来,他身上的痕迹明晃晃地昭示着贺明风的荒唐放肆。

贺明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脑完全当机,他无法向沈凉月解释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公爵府,又是怎么翻进了沈凉月的寝室,还对omega这样乱来!

他毫无记忆,一点印象也没有!

沈凉月见他不语,只当贺明风心虚默认,委屈、愤怒、不甘、痛苦混杂成一股无处发泄的情绪,他抓起枕头狠狠砸向贺明风,厉声喊道:“因为褚飞受伤,不能满足你,你就来找我?你把我当什么?!”

贺明风简直百口莫辩,他不敢反抗,生生挨了这一下,头脑混乱、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这样!我只是很想你,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从没有碰过他!”

“...那你还真珍惜他。”沈凉月的眼圈都气红了,颤抖着说:“你把

感情给了他,让我处理你的欲望...”他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被践踏的尊严和沦为alpha泄/欲工具的羞耻感几乎要把他活活逼疯了,这是一种侮辱、轻慢不堪的侮辱!

“告诉你父亲,我父母下个月就会回到帝星,我要和你正式解除婚约!”沈凉月崩溃地捂着脸,心里苦涩酸楚的巨浪在澎湃翻滚,眼底仿佛有火在灼烧,“现在,你给我滚!给我立刻滚!”

贺明风说不出话,他恍恍惚惚地捡起地上乱丢的衣服,站在窗边站了半晌,最终挤出一句:“我...对不起......”

他一步三回头地翻出窗户,忍不住想起那时沈凉月牵着他的衣角,温柔地嘱咐他不许再冒险。但事到如今,沈凉月大概巴不得他被后门那些狼狗咬死才好!

“混蛋!”贺明风在地面上站稳,他抬手连甩了自己好几个嘴巴,“你真是个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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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烦意乱地回到医院,在褚飞的病房外,他听见里面愉悦的谈笑声,推开门一开,原来是贺知节又来探病。

“知节,你来了。”

“哥,”贺知节站起身,打趣道:“怎么,嫌我来得太勤了?”

贺明风哑然笑道:“怎么会!”

“我听小飞说,你们今天约好了,要去皇家医院?”

“是,我预约了治疗仓。”贺明风顿了一下,看着贺知节道:“你如果有空,要不要一起?”

贺知节脸上的笑意更深,“当然!乐意奉陪。”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皇家医学院,贺明风跟着工作人员跑上跑下,让贺知节陪着褚飞在等候室里休息。其实那些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去做,褚飞被医护人员推进治疗仓,贺知节凑到贺明风身边,轻笑着说:“你这可太明显了。”

“什么?”

“有意撮合我们,嗯?”

贺明风沉默了一瞬,“小飞很可爱,你也挺喜欢他的,他是你欣赏的那种omega,不是吗?”

贺知节摸了摸下巴,思索着挑眉道:“可他喜欢的是你。”

“我已经有凉月了。”贺明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叹息似的说:“如果你喜欢他,一定要尽力争取。错过喜欢的人,实在是...太遗憾了。”

他转身走向楼上,贺知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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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飞躺在治疗仓里,他脊柱神经受损,双腿毫无知觉,修复射线照在他身上,映出一片红红蓝蓝的光。他觉得有点无聊,透过治疗仓透明的面罩,只能看见头顶雪白的墙上巨大华丽的皇室族徽。

在徽章的右下角,有一朵旁逸斜出的盛放玫瑰,褚飞看着那朵浪漫美丽的花,心里更不是滋味。玫瑰永远高高在上,笼罩压制着渺小平凡的褚飞,他凭什么压在他头上?他可以为贺明风去死,沈凉月行吗?!

褚飞讨厌皇家医学院,这里令人觉得压抑——他的自卑被无限地放大,玫瑰被绘在流传百年的皇室族徽上,享受万人的赞美和崇拜,可青草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心中一喜,出声叫道:“明风?”

“是我,”贺知节轻轻敲了敲治疗仓的盖子,“你感觉怎么样?”

“原来是你呀...”

“这么失望?他在楼上,说是有个朋友找他。”

“哦,这样啊...”话音未落,褚飞突然“诶呦”一声,“我、我刚才好像觉得腿上热热的!好像有感觉了!”

“那恭喜啊。”贺知节靠在一旁的墙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褚飞兴奋道:“你去帮我叫明风来,好不好?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小飞,”贺知节叹了口气,“我如果是你,就会把这个消息,对他保密。”

“...为什么?”

“你还真是傻啊......”贺知节看着跃动的火焰,一字一字地说:“你不知道他早上是从哪儿回来的?”

他走过去趴在治疗仓上,透过治疗仓透明的部分,紧盯着褚飞的脸,压低声音道:“他身上,都是玫瑰的味道。”

褚飞浑身一震,他在治疗仓中瞪大眼睛,喃喃地说:“怎么会......为什么?”

贺知节又笑起来,他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小傻子,你觉得沈凉月漂亮吗?alpha都是下半身动物,这样的omega主动送上门,没道理拒绝。”

“可明风喜欢的人是我啊!他亲口说过的!”

“天真的孩子,”贺知节的手指在透明的舱盖上拂过,好像在温柔的抚摸褚飞的脸,“这世界上除了喜欢,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比如家世背景、交际圈子、财富权势,你能给他什么?”

“你看看呀,”贺知节伸手一指头顶的皇室族徽,“你不会以为就凭着那一点点喜欢,你就能打败沈凉月吧?”

那遮天蔽日的庞大族徽瞬间“呼”地压了下来,褚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罩在阴沉的暗影之下,皇室族徽恍如修炼成形的魔怪,恶狠狠地张开深红的巨口,要把他一口吞下去,连骨头渣也不剩!

窒息感席卷而来,褚飞急喘了几下,透明的舱盖笼上一层雾气,“那我...我该怎么办?”他茫然地望向舱外,却看不清贺知节的面容。

“所以,别告诉他你可能会好起来,”轻柔低缓的声音中,有种催眠似的蛊惑意味,“让他对你愧疚、让他觉得对不起你、让他不能离开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褚飞的心跳得有点快,贺知节的外貌和贺明风有点像,他身上还有一种神秘又危险的锋利感,像随时会出窍的剑,或一尾窥伺的蛇。

“傻瓜,你还不明白吗?”水汽退去,贺知节的脸显露出来,他的表情是那么大度真诚、那么心甘情愿,“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就得到我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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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说,您恢复意识的时候,在别人家里?”

“...是的。”

年轻的专家皱着眉去看手里的检查报告,“您以前有梦游的习惯吗?”

贺明风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当然没有。”

“您说的太含混了,我需要更具体的信息,请您相信我的职业道德,我会为您保密的——比如,您去了哪儿?见到了谁?做了什么?”

贺明风抿了抿唇,斟酌着说:“我去了一个,我一直很想去的地方,那个人...是我一直很想念的人,但我们最近都没有见面。至于做了什么...无可奉告。”

专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弃问诊、“哗啦啦”又去翻体检报告。他来回翻看了几遍,忽然打了响指,“报告显示您的信息素水平波动异常,且您的信息素等级超越A级,是罕见的S级......您去找的人,是您的Omega,对吗?”

“...是的。”

“您对那段时间的发生的事,完全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了那儿,又做了些

什么,事后也回想不起来,对吗?”

“对,但以第二天的情况来看,我做了很糟糕、很不可饶恕的事。”贺明风踌躇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那样,我的行为没有自主意识,也完全不受控制...”

“这是归巢行为。”专家放下报告,肯定地说:“又叫寻偶症。您知道的,在三性中,alpha和omega都深受信息素影响,缺乏安全感、或是孕期的omega会有筑巢行为,相对的,alpha也会归巢寻偶。”

“您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的omega结合过,且最近十分缺乏情感安慰,对么?”他见贺明风沉吟不语,接着又说:“在浅度睡眠时,爆发的信息素控制了您的身体,所以,您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拥抱自己的omega,就像被吸引的磁石。这时的alpha身体机能甚至比平时更好,他们为了找到伴侣,可以不顾一切,别说翻墙了,就是徒手劈石头,可能也能做到。”

“...那这种病,该怎么治?要吃药吗?”

“一般都不用治!”专家压低声音道:“这个病的根源,在于alpha没有摄取到足够的omega信息素。初级的寻偶症,只要您回去和您的omega睡上几觉,自然不药而愈。”

“真的没有药物吗?”贺明风烦躁地将垂落的额发拢到脑后,懊恼地说:“我的omega,不愿意我碰他。”

年轻专家诧异地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alpha,随后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懂的,omega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哦、omega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他多么希望真的是专家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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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风忧心重重地回到楼下,贺知节推着褚飞也从治疗室中转出来,他收拾好心情,上前问道:“小飞,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褚飞情绪不高,闷闷地说:“我不太喜欢这儿...”

贺明风暗自长叹了一声,看来治疗仓对褚飞的伤没有用,他到底该怎么办?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低低道:“没事的,只要坚持治疗,总会有成效的。”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褚飞。

下午的时候,贺明风被急召回军部,自上次的袭击后,帝国与联盟互相报复、冲突不断,事态反复升级,飓风军团作为帝国的最强战力,一直在备战状态,随时集结待命。

他直忙到晚上,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军部宿舍,热水流过alpha漂亮的肌肉线条,贺明风想起他给沈凉月洗澡时,omega总爱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用那双弹琴的手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凑在他耳边悄声说话,玫瑰的气息像水一样缠绵温柔。

“凉月...凉月......”贺明风低哑地叫着他的名字,浴室的水声响了很久才停。

他胡乱地擦了擦头发,穿着浴衣仰躺在床上,他眯着眼睛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从床头柜上摸出准备好的手铐,“咔哒”一声,把自己的右手牢牢铐在床头。

他是一只渴望归巢的倦鸟,却因为飞得太远,再也回不去他的“巢”。

作者有话要说:“寻偶症”也在很多abo文里出现过了,

但是“归巢行为”这个说法,我没咋见过,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和“筑巢”对称,

也许别的太太也有一样的想法,也可能非独创,说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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