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跳跃的火光，以及坐在旁边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怎么不叫醒我？”他抚着额头起身，声音沙哑。看到覆在身上的蓝色运动衣外套，他惊讶望着穿短袖的苍靳。“这是……”

苍靳放下游戏机，转头看他。“夜里凉。”

顾青忙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但是你把外套给了我，小心自己着凉了。”

苍靳由着他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道：“有火堆，不冷。”

顾青搓了把脸，打起精神，催促他道：“你快睡吧，接下来我守夜。”

“嗯。”苍靳把游戏机递给顾青，“玩吗？”

“玩。”顾青笑着接过来。长夜漫漫，玩游戏正好打发时间。

苍靳穿回外套，从兜里摸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学顾青把背包当枕头，直接躺了下来。

“睡觉还听歌吗？”顾青好奇地问。

“不是歌，是夜雨助眠。”苍靳撑起上半身，摘下耳机，把它贴在顾青耳边。

顾青听到有节奏的雨打芭蕉声，眨了眨眼。

“我偶尔会失眠，需要听一些助眠的声音才能入睡。”苍靳收回耳机，重新戴好，侧躺着闭上眼晴。柔软的银发滑落在脸颊上，无形中为他添了几分脆弱。

顾青怔怔地望着他的睡颜，想起昨天晚上他也喝了安神灵茶，不知不觉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他由于记忆混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妈妈便给他放一些助眠的轻柔音乐，安抚他紧绷的神经，听着舒缓的音乐，慢慢地，他全身便放松下来了，抱着柔软的被子进入梦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岁以后，终于好转，不用再依赖助眠音乐了。

眼前这位银发少年，曾经不知经历过什么，以至于偶尔失眠。因为对他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顾青的内心深处会情不自禁地渴望去了解对方，然而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他又怎么能失礼地问出口呢？

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要把握好度。

苍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睁开眼睛了，顾青心虚地转过头，抓一把枯枝，丢进变小的火堆里，使之燃得更旺一些。

“噼啪——”火星爆了下，顾青飞快地转头，看向苍靳，见他没有被吵醒，松了口气，拿起游戏机，找了个闯迷宫的游戏，玩了起来。

一分钟通了一关，弹出成绩，发现最高记录是四十八秒，顾青挑了下眉，睡意全消，兴致勃勃地挑战每一关的记录。

五十八秒？进步不大。

五十秒……有点看头。

四十七秒！干得好，超过了。

他玩得乐此不疲，完全忘了时间。

晨光熹微，薄雾缭绕，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晨风带着凉意，吹进衣领内，顾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欠！”

他放下游戏机，活动下僵肢的四肢，抬头透过茂密的树叶，隐约看到灿烂的朝霞。火堆燃尽最后一点枯枝，熄灭了，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早。”苍靳被顾青的喷嚏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声音慵懒地向他打招呼。

“早安。”顾青低头微笑，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正好落在他的黑发上，泛出一点点金黄色的光晕。

苍靳坐起身，忽然伸手朝顾青的头摸去，顾青一愣，不知他想干嘛，犹豫着要不要躲开时，他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树叶。”苍靳把手上的叶子呈给他看。

原来是帮他拿沾在头上的树叶……

“多谢。”顾青不自在地拨了下刘海，露出眉心那三片精致的小叶子。

苍靳的线视在他的青之印上逗留了几秒，转头瞥向树下还睡得香甜的余靖和萧谌。

“要叫他们吗？”

顾青道：“叫吧。”

毕竟还在考试中，不能像平时那样睡懒觉。一夜过去，不知有多少考生过了峡谷，也不知有没有考生走在他们的前头，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去第三关卡。

余靖隐约听到别人在叫唤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顾青那张俊逸的脸庞赫然入目，他刹时清醒了过来。

“……早。”打了个呵欠，他低头看向趴在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少年，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唔？”鼻子不能呼吸，萧谌自动地张开嘴巴吸气。

余靖乐了，松开他的鼻子，拍拍他的小脸。“小谌，醒醒，起床了。”

萧谌挥开烦人的手，转个身，把脸往他胸膛上埋去。

顾青轻咳一声。小朋友赖床，可怎么办哟？

余靖叹气，轻轻拉扯萧谌的耳朵，压低声音威胁：“小谌，再不起床，棒棒糖要被我吃光了哦！”

“嗯？什么……”萧谌艰难地掀起眼皮，嘴里嘟嚷着，“混蛋表哥！不许偷吃我的棒棒糖！”

“醒了吗？”余靖揉了一把他乱蓬蓬的头发。

萧谌擦着眼睛坐起来，睡意未消，头一点一点的，发出软软的撒娇声音：“好困……”

“我们还在考试。”余靖提醒道。

萧谌晃了晃小脑袋，打起精神，抬头往树上瞧。“小易他们呢？”

顾青找了找，发现三根粗壮的树枝上各挂着一个小朋友，他捡了几块小石子，往上一抛，小石子精准地打在树枝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张岩第一个醒来，撑起脑袋往下一看，只见顾青在朝他招手，他精神一振，起身跳到旁边的树枝上，拍了拍睡得流口水的徐易。

“小易，起床了。”

“啊，大鸡腿！别跑！”徐易猛地伸出手，抓住张岩的手臂张嘴就啃，张岩浓眉一竖，无情地给他一个爆栗子。

“啊！痛痛痛痛痛——”徐易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夏丽被他的痛呼吵醒了，发现大家都醒了，她便利落地跳下树枝，在空中灵巧地翻了几个跟斗，平稳落地。

“顾哥，苍哥，早安！”

“靖哥，小谌，早安~”

萧谌在背包里掏矿泉水瓶，鼓着腮帮子说：“小丽丽，你可以叫我萧哥。”

其他人都是哥，怎么轮到他就小谌了？

“好的呢，小谌。”夏丽甩着两条乱翘的辫子应道。

萧谌一脸无奈，掰开压缩饼干，食之无味。

“给大家十五分钟吃饭时间。”顾青拍拍手，“争取在中午之前，到达第三关。”

体能考试虽然是两天，但真正能利用起来的只有两个白天的时间。夜晚既不适合在森林里摸黑，也不适合在山上瞎爬。所以时间紧迫，他们必须要赶在天黑前，爬山上顶，找到出口。

不一会儿，七人吃完早餐，继续在森林里前进。睡了一觉，大伙精神饱满，身手敏捷地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着，顾青如人形GPS般，在最前方带路，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湖泊。

这个小湖泊是他们昨天约定碰头的地方，从地图上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圈，真正见到时，才知道湖有多大，绕过去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

“顾哥，那儿有船只！”夏丽眼尖，开心地指着一个方向喊。

湖泊有码头，整整齐齐地停放着十几艘木船。

“太好了！有船就不用绕远路了！”萧谌双手叉腰大笑。他已经在树上跳腻了，再跳下去，又要像昨天那样体力透支了。有船就不一样了，随便划划浆，船就会自己动。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码头，选了条木船跳上去，木船承受重力剧烈地左右晃动，他展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

“小心点！”余靖马上跟着上船，帮忙稳住船身。

顾青来到一根绑柱前，盯着上面的绑痕，皱眉沉思。

“怎么？”苍靳问。

“少了一艘。”顾青道，“这根柱子应该也绑了条船，但现在船不见了，说明有人走在我们前头。”

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批考生之中，卧虎藏龙呢！

苍靳蹲下身，手指摸着地上的一个浅脚印，指腹沾了一点湿泥。“只有一个人，刚走没多久。”

顾青朝湖中心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船只的身影。

“顾哥，一艘船只能坐四个人，我们怎么分配？”张岩走过来问。

“你会划船吗？”顾青问他。

“会，我们三人都会。”张岩点头。九野森林里有一个大湖，部落里的小朋友七八岁就跟着大人们去捕鱼，久而久之就会划船了。

“你们呢？”顾青问其他人。

“我会。”苍靳洗掉手上的泥，举手。

“我们不太会，我和小谌都是旱鸭子。”余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萧谌不服气地挥拳头：“表哥是真旱鸭子，我会游泳！”

余靖斜眼瞅道：“是，只能游三米，还是狗爬式。”

萧谌被揭了短，气得捶他的胸口。

“小心，船要翻了！”余靖一把抓住他，以防两人摔进水里。萧谌被吓唬住了，不敢乱动。

顾青清了清嗓子，分配人员。苍靳和三小朋友一艘，他和余靖表兄弟一艘。等大伙都上船了，苍靳那边却吵起来了。

每艘船上只有两把木浆，三个小朋友都抢着要划船，争论不休，眼看时间要浪费了，苍靳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三小朋友瞬间安静下来，乖乖地上交木浆。

苍靳接过木奖，卡在船两侧的凹槽里，轻轻一划，靠近顾青的船。

“比赛吗？”他低沉地问。

“比！”顾青笑着应战。昨天的比赛，他一负一平，到今天还不甘心，想在划船比赛中找回场子。

但是，他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不好意思，初中以后，他每年暑假会去DJ度假村玩，划艇是他擅长的娱乐项目之一。

“顾哥，加油！”萧谌给他打气。

徐易不甘落后，举起拳头比划着：“苍哥！加油！苍哥……加……油……”

叫喊声在苍靳冷淡地注视下，渐渐消音。呜~~~苍哥身上好像自带寒气，近距离相处，总觉得要被冻成冰块。

夏丽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顾青和苍靳，兴奋地说：“我要把比赛录下来，嘿嘿嘿。”

这样就可以经常翻出来看看顾哥和苍哥的英姿了。

当码头一排的船进入镜头时，夏丽歪了下小脑袋，道：“顾哥，我们不砍断其它船只的绳索吗？”

像断悬索桥一样，减少竞争对手。

顾青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不了，给别人一些机会吧。”

如果不是那两个网红少爷欺人太甚，他也不会想到断悬索桥，绝他们的路。如今他们已经把那两少爷远远地甩在后面了，自然没必要再断船只的绳索。

凡事，不要做得太绝。

“哦。”夏丽似懂非懂，举着手机把四周优美的风景都拍入镜头。

“准备！”顾青朝苍靳喊了一声。

“嗯。”苍靳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双手握紧木浆，等顾青一喊“开始”，他便迅速地划浆，木船如离弦的箭般，往前冲去，竟是超过顾青半个船身。

顾青嘴角微扬，用力划浆，追赶上去。

两艘船的速度很快，好像没有重量地在水面滑行，溅起无数水花，打破了平静的湖泊。

划了十五分钟，两人都未显疲色，苍靳这次很给力，始终超半个船身，顾青额头布满薄汗，刘海被汗打湿了，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

突然，他脸色惊变，眼疾手快地改变方向和减速，萧谌整个人一歪，撞进余靖怀里，手上最后一根棒棒糖差点被甩出去了。

苍靳沉着地控制住船速，抬起木浆撑了一下顾青的船沿，防止两船相碰。

“怎么了？怎么了？”徐易抓紧张岩的手臂，紧张地问。

顾青稳住船，擦了擦脸上的汗，指着左前方道：“那里有艘船翻水里了。”

“啊？”

“……救……命……救命……”虚弱的求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只见翻船的旁边，还挣扎着一个快要淹水的少年。

“顾哥，要不要救他？”夏丽的手机镜头一转，对准那边落水的少年。

“唔。”顾青手指在船沿上敲了敲。

救了，可能会多个厉害的竞争对手，不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湖水淹没。

救，还是不救呢？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