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适应眼前的黑暗,比凌满预想中花费的时间还要短,但想起兽人的身份便也解释得通了。
雷声轰鸣,即便身在洞中,仍能感受到洞外磅礴的大雨,而在此时的黑暗中,有人一把抓住了凌满的手腕,声音严肃。
“阿满,阿姆有话和你说。”
凌满侧目看向身边只能看出隐约轮廓的巫医:“什么?”
巫医加重了掌中的力道:“阿满你和阿姆说真话,你是真的能听见兽神的声音吗?”
凌满轻微蹙了下眉,看不清巫医的脸,就摸不清她的真正用意,可为了自己以后不寻常的言行铺路,兽神这个招子必然要亮出来才能说的通,而且这人是原身的亲娘,不会害她的亲孩子才对,也就没多做犹豫便果断承认了。
黑暗中的巫医脸色愈加凝重,最早她以为阿满只得到了兽神的眷顾,从没想过还能听到兽神的声音这种事。那么刚才她惊呼的话不是太冒失了吗?在炎的面前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崽……
一时间懊恼又焦虑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忧心忡忡的迫切道:“阿姆,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让炎……”
没事,他比你还要早知道。凌满刚想开口安慰安慰老人家,老人家的声音自身边绵绵不断响起。
她先是一顿自责,接着又似自言自语的宽慰自己,说了一通炎的品行,毕竟她也算救过炎豹一命,不会害她的崽之类的巴拉巴拉把自己说服了。便开始郑重的告诫凌满,以后兽神说了什么都先告诉她,由她来张这个口。
好家伙,老太太自我心里疏导能力也是棒棒的,根本就没他什么事。
不过这样安排正合凌满的心意,本来他就不怎么爱干出头的事。
巫医见凌满爽快又肯定的点头,巫医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松开了紧攥着凌满手腕的手掌。然,不过三秒,思绪秒变就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童追着凌满问个不停。
还没等凌满回答上一个问题,远处传来的嗷嗷声及时打断了巫医连绵不绝的问题。
小老太太秒变肃容,端起平时高高在上的神婆模样。
姿态无缝转换,不亏是做了几十年的巫医,真绝绝子!
凌满收回黑暗中举起的大拇指,隐约间几道人影迅速朝这边冲过来。
他的心刚一咯噔,就被阿玲的兴奋大叫声奇妙的安抚住了。为免阿玲问个没完,待人一凑近,他赶紧将生火的方法说了出来。
生火无非是两种,打火石和钻木取火。但以目前的条件来看,钻木取火相对更容易一些。
漆黑的山洞内,寂静如斯,突然间几声狂喜般的吼声齐齐爆开,震耳欲聋的直接盖过了洞外的雷雨声。
紧接着凌满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却根本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他的手就被一双粗粝掌心紧紧握住了。
凌满蹙眉,目不能视的体感真的太糟了。
阿玲激动不已的握着凌满的手止不住的轻颤:“阿满,你愿意把生火的法子说出来,就是我们大河部落的恩人,你永远是阿玲的朋友。”
凌满默了默:不至于上升到恩人的高度吧。
可眼下他没心思和阿玲说话,他更关心这几个兽人能不能把火升起来,尤其是现在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心上难免有些急,忍不住开口叮嘱:“转木的时候要把木屑放在……”
话没说完,黑暗中迸射出的火星一下就断了他的话。
有了火星,火苗还会远吗?
洞内所有人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刻都凝固了,视线几乎都集中到了一处。
不多时,羸弱的火苗在一呼一吸间逐渐变大、彻底燃烧起来。
行,他白操心了。
霎时,伴随着激情洋溢的嗷嗷声,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一刻,凌满也许还没意识到生火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单看他们脸上一个个洋溢着的幸福笑容,不觉间眼中也露出了笑意。可感觉到炎豹投来的视线,当即回了一个面无表情,瞥见阿玲兴奋不已的把带来的干木头都往火上堆,不由的抽了抽眉。
这时洞外一下子涌进来好些人,在火光下映出了一张张悲伤的脸,沉默的看着跳跃的火焰。
凌满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心道幸亏都洗过澡了,不然窝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山洞里,他必定第一个跳脚。
压抑的气氛突然而至,将大家高涨的情绪碾压的粉碎,阿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问:“是谁?”
“阿风和山。你们离开之后,他们躲雨的树被天火打中,当时就没有呼吸了。”
听到回答,阿玲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所有人再次陷入冗长的沉默,搞得凌满都得端着气喘。
还是巫医长叹了一声,提醒阿玲等雨后给他们再好好埋了,才算打破了这份哀悼般的压抑气氛。
山洞并不大,后进来的这些二三十个兽人一下就占据了大半的面积,这会儿盯着燃烧起来的火焰一个个惊呆的说不出话来。
凌满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心道辛亏都洗过澡了,不然窝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山洞里,他必定第一个跳脚。
情绪缓过来的阿玲,立马兴奋的化身解说员叽叽喳喳的把凌满无私奉献的事说了,顿时换来一道道感激无比的眼神。
不习惯被眼神洗礼的凌满只点点头就挨到巫医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兽皮垫子上,靠着洞壁假寐。不得不说,他还有点感谢这场雨,不然他都不知要怎么对付那个炎豹,毕竟一晚上的时间,有点过分长了。
一双双眼睛看着凌满均匀的呼吸,纷纷自觉的弱了几分呼吸,阿玲更是将食指放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再张口时声音小得快没声了。
但大家还是听见了阿玲的指令,轻手轻脚的围着火堆各自散开,并坐下来休息,望着火,眼中难掩激动,一时半会没有睡意。
炎豹看了眼像是睡着了的凌满,便再次跑出了山洞。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黄色的果子,走到凌满,挨着他盘腿坐下,把黄色的果子一个放在巫医的腿边,另一个则轻轻的放在凌满摊开的手心上,然后和凌满同款姿势的靠着洞壁闭上了眼。
本意是假寐的凌满,意识回到菜园子里,靠着大树竟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火已然熄灭,洞内仅靠着射进来的晨曦支撑的亮度,也足够让凌满清楚的看见已经变成拥挤的山洞,是整个大河部落无疑了。
他本能打了个哈欠,伸懒腰,动作突然顿住。他迟疑的转过头……一张会呼吸的雕像脸近在眼前。
凌满晃了下神,忙坐直了身子,眼神迷茫中夹杂着自我怀疑。
他睡觉一向中规中矩很老实巴交,室友为此没少打趣他,说他睡着了就跟躺尸似的,一动不动,所以怎么一觉醒来就躺人家肩膀上去了?
凌满觉得很不可思议,收回审视的视线,目光自然垂下便落在了手心里的果子上。思路忽然一下打开,好家伙,一个果子就想和他肌肤相亲?他哪里就那么便宜!没门,一辈子别想。
凌满张大口,带着恼意吭哧一口咬上了像苹果似的果子,清甜中带着了一点点酸的味道沁入口中,刺激着味蕾别说还挺对他的口味。
啃了好些天的肉,他都便秘了,再不补充点菜叶子或者水果,他怕都他会是第一个因为憋屎而被带走的穿越者。
凌满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像是过障碍似的走到山洞口,原始深林的样貌一下冲入视野里,一股股新鲜入肺的空气,冲刷着他的心肝脾肺肾,心情瞬间美丽了。
既然要在这里生存,就该做做功课了。
以凌满现在的体感来说,这个时候还是夏天,也就是兽人口中的热季,热季后该是秋天,可原主的记忆里,热季后是长达三十天的雨季,接着是三十天的风季,然后是四个月的寒季。
凌满默默的换算了一下后,发现这里一年也是十二个月,但热季竟然被划分六个月。还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是不是兽人把春天和夏天合在一起了。
四个季节里,风季的猎物最多,也是兽人们为寒季储备粮食的季节。能不能熬过冬季就看风机的收获了。
那么昨夜磅礴的大雨应该算是敲开了雨季的大门。
事实上确实如凌满猜想的那样,雨季到了。
大河部落原定是在雨季寻找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风季的时候边打猎存储食物边往黑暗森林的方向走。他们甚至都做好了挨雨淋,吃生肉的准备。没想到凌满带来了火,一下子就缩短了他们赶路的时间,也许在风季前他们就能抵达黑暗森林。
每个兽人心里都这么想着,看向凌满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热忱,凌满避无可避,敷衍着微笑点头,故意混在采摘队里,一是想着能和炎豹有多远隔远些,二是能时刻准备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摘点好东西。
于是安葬了被雷劈死的两个族人后,勇大吼一声,大河部落便出发了。狩猎队在前开路,老弱病残的在中间,采摘队在最后。
说是采摘队,就是有手有脚还能动弹那一类,有老有小还有半兽人和完全形态的兽人,年龄参差不齐,形态更是各异。
凌满再一次感叹这个部落的惨不忍睹,认命的在老头身边缓慢前行,视线下意识的扫着脚下,寻找好东西。
雨只是暂时停了,前行的路都是狩猎队新开辟出来的,有些湿滑,稍有不慎就会滑上一跤,凌满身边的老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屁股跌在地上。
凌满伸出手,将老头扶起来,“慢点,尽量不要踩到石头,容易滑到。”
满脸褶子的老头感激的连连点头表达谢意,笑出了一脸的慈祥可亲。
凌满怔了怔,视线自然下移落在他的草裙上,不同于其他兽人身上的草裙漏洞百出,而是均匀又密不透风,很是整齐。
凌满的思绪忽然发散开来,既然草裙都能编的这么好,那草筐岂不是轻而易举,为什么不编?
想到这儿,凌满的话也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们没有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