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诊所里放松地睡了一个好觉,季少宴的头痛得到缓解,恢复了点精神,开始打量起周围的建筑,想知道这是哪。
他之前是在他弟弟走到停车场时骤然爆发脱逃,在医院里乱窜一通,最后躲进运菜的货车才得以逃脱的。
货车在中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减速或停车,证明没遇见红灯,八成是上了高速,而且根据时间推测,应该是市内的高速路。
考虑到他那个弟弟可能会排查进出医院的车辆,早晚查到运菜车上,他便没敢多待,等车彻底停下就找机会跑了,一路基本没停。
等他想停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不远处的狗叫,只能继续跑。
后来他逃进小区想找户人家待一待,好死不死就遇见了这个小混混。
他目前只知道这是在郊区,因为只有郊区才有大面积的土地种植蔬菜,就是不清楚是哪个郊区、离市区有多远。
小二哈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那么大,周黎一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时不时撸一把他完好的毛,并做好随时按住他的准备,免得被他跑了。
他也跟着打量起四周。
这座城市名叫青连市,是个直辖市。
它排在五座直辖市的末尾,虽然繁华,但边角的地方像是被后娘养的似的,好事永远轮不到,坏事却总被找上门,数十年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记得小说里举过一个例子,说是好不容易要修地铁了,结果新上任的领导一看资金不足,想也没想就切了这边的项目,惨得一批。
这“凄惨小边角”的全名是青连市柳西区相满镇。
相满镇是全市的农林业大镇,超过60%的面积被用于农作物种植和林业绿化。
剩余那些是工业区、住宅区和简单的商业区,此外零散地落着十一个村子,其中近一半的村子已经拆迁,另一半仍住着破烂的自建房,原主那两个低保户的小弟都在没拆迁的村子里住着。
而原主的家则属于最早拆迁的那一批,就是太早了,反而吃亏。
因为那个年代的拆迁补偿款不像现在这样高达几百万,给的那点钱早就花没了。
那时没有休闲广场的概念,但由于有集市的传统,便在小区靠近马路的一侧留了大块空地。没集市的日子,这里一般会有蔬菜水果摊,成了露天的农贸市场。
夏日炎热,周黎过来时只看到两三家卖水果的还在坚守岗位。他慢悠悠路过他们,顺着脑海的资料绕过小区外围的一圈店铺,进了小区。
这小区已有些年头,去年旧楼改造时刷过一次漆,只全了一个体面,里面则光线昏暗,楼道里还隐约散着霉味。
周黎做了一辈子的少爷,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边看边走,带着一点新鲜感迈进家门,简单环视了一圈。
两室一厅,总面积都没他小妹的衣帽间大,不过他向来活得开朗随性,没那么多挑剔的臭毛病,加之幸运地能再活一次,他还是蛮高兴的。
他对怀里的大爷道:“看,这暂时就是你的家啦!”
季少宴一点都不想看,只想让这混混赶紧去死。
周黎毫不介意被冷待。
他把二哈放在茶几上,从屋子里翻出一个没用的纸箱,拿了两件不用的衣服垫在里面,抱着二哈放进去,然后又从厨房拿来两个碗,一个倒水,一个准备装饭。
做完这些事,他扫见二哈不再趴着,而是站了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输了那么多液,想上厕所吗?”
季少宴终于给他一点反应,看了他一眼。
周黎估摸可能是想去,但他得装作不知道“这只狗是人”的样子,一边摸着二哈的毛一边道:“要不我抱你去厕所待一会儿?走走走,咱们去待一会儿。”说完把二哈一抱,进了厕所。
他看看马桶和二哈的小身板,感觉立在马桶圈上有点困难,便把二哈放在了下水道口,刚想体贴地回避,说一句“我去换个衣服,等下来找你”,就见人家少爷微微站好,原地撒了泡尿。
然后少爷往旁边挪了一点,抬头看了看他,等着他把自己抱回去——整个过程淡定得不得了,一点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
周黎:“……”
这特么……真的很可以啊!
想想文里那堆花痴对季少宴的描述,什么校草男神、温柔公子、优雅贵族……也就一张表皮能对上号,内里黑得一塌糊涂,别说羞耻感了,连人性都得拿着放大镜找。
他万分怀疑,如果他刚刚不提来厕所,这少爷八成不会叫唤,就直接在箱子里找块空地解决了,心理素质强悍到变态。
他深深地觉得棘手,装作满意地抱起二哈,赞道:“小家伙还挺有灵性!”
季少宴照例无视他,回窝一趴,准备再睡一觉。
周黎不能睡,他得趁着这位大爷睡着之前继续他的表演。
于是他给手机充上电,横过来找位置放好,让摄像头正对自己,点开录像,清清嗓子道:“你好,我是你的第二人格,我叫周黎。”
季少宴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得到答案后便重新闭眼,没什么兴趣。精分就如同定时炸弹,他目前要做的是养好精神,早点远离危险源,另谋一条出路。
周黎只要确保他能听见就行了,说道:“我以前出来过,但时间不长,今天终于又能出来了,可能是老天看不过你虐狗的举动,就派我来拯救无辜的小生命了。不好意思,你那五百多块钱我都给你花了。”
“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情养狗,所以等它好得差不多,我就做主送人了,”他笑出一口小白牙,“我劝你干点人事,如果在我沉睡后你又打了他,那等我再出来就换上女装,跑到你那些兄弟面前跳舞,不信你试试。”
哦,这条勉强可以。
季少宴心想,或许能短期内保障他的安全。
周黎表演完毕,关掉视频,没有再吵某位大爷。
卧室的空间很小。
进门左侧靠墙放着一个书桌,上面搭着简易书架。旁边是与它呈直角的衣柜,再旁边是同一条直线上的大床,然后除了桌前的一把椅子,就什么家具都没有了,特简洁。
原主白天离开时没叠被,毛巾被歪七扭八地摊在床上,上面放着一条沙滩裤,平时他就在家里穿这个。
周黎没有裸着上半身的爱好,在衣柜里找了件背心,开始换衣服。
把T恤和牛仔裤全脱掉,他看见了身上的伤疤和刺青。
这些伤疤一部分是打架得来的,剩余全是钱多树打的,有两处还很新鲜,可见钱多树最近是越来越暴躁了。
他不由得再次祈祷能平安度过暑假,把目光移到了刺青上。
作为一个有小弟的老大,原主一直在古惑仔的道路上拔足狂奔,给自己弄了两刺青,一个是左肩上振翅欲飞的雄鹰,另一个是左脚踝上赤红的“忍”字,特别有想法。
他“鹰哥”的称呼就是从纹身上得来的。
这同时也是他前不久对女主一见钟情,在打听到她叫“宋莺时”就更加喜欢的原因——他是大鸟,宋莺时是莺莺的小鸟,都是鸟类,天生一对!
周黎当初看到这句心理描写时还笑了一声,谁知一扭头他就成了这只大鸟。
目前大鸟已经骚扰过两三次小鸟了,宋莺时对他的感观下滑得像泥石流,到了见面会绕着走的程度。
不过宋莺时脾气好,心地善良,比某位大爷好应付多了,刷她的好感是非常容易的。
周大少向来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
别人欠他的,他可以看心情决定讨不讨债。他欠别人的,大部分都会还回去。
现在除了占这具身体不可控之外,像抢女主的宠物狗这事,他得纠正过来。
所以他的打算是将季少宴对他的好感从负数刷到零,就把这大爷送给女主养。此后他们终成眷属,他一个人岁月静好,完美。
他乐观地往床上一躺,很快睡了过去。
梦里像过电影似的,有前世的事也有现世的人物资料,他睡得浑浑噩噩,最后是被开门声惊醒的,见日头西斜,便知道钱多树回来了。
季少宴早已睡醒,同样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便抬头望向房门,想看看另外的家庭成员。
周黎犹豫几秒,磨磨蹭蹭下床,穿着拖鞋往外走。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钱多树率先推开了房门,看着他道:“你在家?那怎么不做饭?”
周黎道:“睡过了。”
话音一落,钱多树一脚踹过来,下了十足的力道。
周黎简直猝不及防,没能站住,猛地跌在地上,后背撞到床沿,顿时闷哼一声。
“睡睡睡,除了好吃懒做和给我惹事,你他妈还会什么!”钱多树大步迈进来,“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倒好……”
他说着发现了纸箱和里面的活物,立刻转过去,“他妈哪弄来的畜生?老子养你都养不起,更别说养它!”
卧槽!
周黎眼看他要抬脚踢,连忙扑过去挡着。
已经花了九百,再踢裂一根骨头可没钱治了!
下一刻,那一脚就踢他背上了。
周黎“嘶”了声,忍着疼,快速道:“我同学的狗,在这里养几天。这是名犬,踹死了得赔不少钱。”
“凭什么放你这养,赶紧扔回去!”钱多树又踢他一脚,倒是没再为难狗,松着领带离开,怒道,“给老子滚出来做饭!”
周黎就没被人这么打过,几乎有点懵。
他揉着发疼的后背,一边心想妈的小爷一定要教你做人,一边觉得不能浪费机会,便借着这“舍身救狗”的气氛,露出一个虚弱而坚强的微笑,安抚地摸狗头:“别怕,没事了,我会保护你,放心吧。”
季少宴盯着他想要冷笑。
你们一个精神分裂一个目测有家暴倾向,我放哪门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季大少,好惨一男的。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