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的脸瞬间红了, 他低下头“哦”了一声。
分明只是一个字，他却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雀跃。
——不自觉地。
他们在满天的月色下，就这么一直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冷白的月光落在发间, 像是走过半生到白头。
季维回到家，黄伯怕他俩在外面没吃饱，还从天台摘了把小葱给他们煮了碗葱油面。
葱油面简单，但面是黄伯自己擀的手工面，小葱也是自家天台上现摘的，再淋上一勺老酱, 滴上几滴香油，香味一直从厨房飘到客厅。
陆慎行没吃两口，他却全部吃完了。
他感觉……之前消减的体重，过不了多久就会补回来。
他吃完后，去书房站着临了一小时字帖，又画了两小时画才睡。
凌晨的时候, 一个奇怪的话题登上了热搜。
——路人评价季维
实在是很平平无奇，虽然季维挺红的, 一个路人采访都能登上热搜，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不知道是哪个团队买的。
不少人抱着这样的看法点进了这条热搜，可看到采访视频后，立马呜呜呜呜地要转发。
采访人没有露面，大概率是个外国人，口音很不标准，使用的词汇也是大白话？
视频里那个男人即便戴着口罩也不能掩盖周身锋芒，微微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黑漆漆的瞳仁，无端给人距离感。
视频不到一分钟, 只有一段对话。
——听说他伴侣还是他喜欢的演员，你不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幸运吗？
——是他伴侣何其有幸。
然而底下的评论破了四万。
【凤梨酥】被采访的路人就是陆影帝啊！啊啊啊啊啊啊！除了啊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有姐妹懂我吗！
【陆维是真的】我懂你！我室友已经睡了，我看得差点叫出来，这语气太宠了吧
【慎行之】我实名举报陆维糖分超标，怎么可以这么甜噢
【江湖骗子】陆影帝看的方向好像是维维吧？！啊啊啊啊啊，我已经变成只会尖叫的土拨鼠，这对CP太上头了！
季维很早就睡了，没有看到这条热搜，在陆慎行怀里睡得特别熟。
半夜的时候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小雨，或许是觉得冷，他往男人怀里钻得更深了，几乎是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下床洗了一个冷水澡。
*
早上，燕城机场。
“老师，林以山真的不用管吗？医院那边说他状况有所好转，说不准哪天就醒了。”学生担忧地问道。
林逸秋温和地问：“你想说什么？”
学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老师大义灭亲，我怕他出院后对老师不利。”
林逸秋盯了他片刻，仿佛在思考他的话真假，最后轻轻摇头：“不会。”
“苑苑喜欢我。”
学生想起苑苑还在半山别墅后松了口气。
有苑苑在，林以山自然不敢做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跟在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身边，远不如由林逸秋抚养长大。
他老师博学且耐心，对于各个时期的画作都信手拈来，如果不是因为叶朗的事遭受无妄之灾，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画家。
他对老师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而半山别墅的人可没这么气定神闲。
自从林逸秋去了燕城，保姆已经头疼几天了，林逸秋在的时候苑苑这孩子本来挺乖的，可林逸秋走之后就不肯吃饭。
怎么哄也不吃。
要是饿坏了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苑苑，你别跑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女孩：“囡囡我们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苑苑蹲在地上玩沙子不理她，比来的时候沉默了很多。
“琴姐，你买点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呗，薯条汉堡这些。”一旁的工头建议道，“我儿子不爱吃饭就喜欢吃这些。”
“小小姐和你们能一样吗？”
琴姐皱了皱眉，唯恐沾上工人们身上的灰尘。
工头讨了个没趣也没说了。
“苑苑，我们吃饭好不好？”
她又哄了一遍，可女孩头也没抬，她有点不耐烦了，她正想上手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青年的声音：“让我和她说一句话，我有办法让她吃饭。”
“你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办法？”工头把方浩拉回自己身边，向琴姐陪笑，“琴姐，他做这行没多久还不懂事。”
琴姐抬头看了看那个青年，刀疤脸看起来甚是骇人，连她都吓了一跳？
她正想呵斥可转头看了看苑苑，说不定吓吓就好了，故指了指那疤面青年：“你过来。”
孟浩走了过去：“我需要单独和她说话。”
“你这孩子事儿怎么这么多。”
工头怕他触怒琴姐，先骂了他一句，赔着笑把琴姐拉开了：“快点知道没？”
孟浩点头，蹲在了女孩前。
他不会哄孩子，也懒得哄孩子。
只说了两句。
“吃饭。”
“我能带你回家。”
女孩抬起了头。
*
季维下午在陆慎行的陪同下去见了宋教授。
他逐渐习惯了和宋教授聊天，其实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宋教授在听，但从没出现过相对无言的情况，每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宋教授总会抛出下一个话题。
三小时的谈话结束，宋教授在电脑上给他开药：“上次开的药应该吃完了吧？”
季维点点头。
“你状态稳定了很多，我给你换种药，药效虽然慢点，但副作用也会小很多。”宋教授在键盘上打字。
他没想过少年会拒绝，毕竟到访的患者都希望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实在要吃药也希望副作用尽可能的小。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少年摇了摇头：“我想快点好起来。”
是不想家人担心吗……
真的是很懂事的患者。
他打字的手一停，和蔼地劝道：“药物治疗只是一个方面，维维不想吃一辈子药吧？如果想快点好起来，让自己保持好心情很重要，比如早起早睡啊，多运动啊，和好朋友出去玩啊。”
虽然后者听起来很简单，但对心理患者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很难感受到热情，故而也没有动力。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季维的时候，少年整个人像一团黯淡的灰烬，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他看到那团灰烬小心翼翼地掩着微弱的火光，不让风吹灭，他没猜错的话，那火光的名字叫陆慎行。
宋教授于是补充道：“或者和伴侣多交流。”
季维这才慢慢“嗯”了一声。
他想起《故宫小店》，问了一句：“那可以上节目吗？”
上节目？
宋教授在电脑上调出季维的资料，资料上显示他参加过故宫制作的综艺，得到了观众的很多好评。
要是换个综艺他还得好好想想，可故宫博物院院长就是季维叔叔，上节目能和人多交流，倒是可以试试。
“如果感觉不舒服就不要上了。”
他不放心地又说道：“这样吧，每周一次的咨询改成每周两次。”
虽然不知道季维为什么坚持要上节目，但他得及时把握季维的状态。
“谢谢。”
季维站起来感谢。
宋教授笑了笑：“这是身为医生应该做的。”
其实网上已经有人在猜测季维和陆慎行什么时候会回节目，陆慎行月底要进组拍戏应该短时期上不了，季维应该快了。
参与猜测的还不少。
因为季维和陆慎行的缺席录制，节目又请了两位嘉宾，一位是实力派老演员柯镇羽，一位是国内新生代歌手柏烨。
【旺仔牛奶】季维回来的话，肯定要走一位吧，大概率是柏烨了，可惜走的不是柯镇羽，他脾气有够差的，明明之前小店是以口碑出圈，他一来每期都有撕逼大戏
【梅林午餐肉】柯镇羽真的……我还挺不愿意柏烨走的，努力又踏实，我个人感觉在节目上也不比季维差
【淮水依依】我看了楼上的主页，是柏烨的粉，和我们淮衣没有任何关系
【听枫无涯】哈哈哈哈哈顾淮衣的粉这么小心了吗？柏烨努力又踏实我承认，节目上不比季维差……看看故宫小店一路跳水的收视率，粉丝心里没数吗？季维和陆影帝走了之后被燕城电视台压着打
柏烨的经纪人给他一条一条念着网上的评论：“季维可能就要回来了，你现在总该有危机意识了吧？”
柏烨喜出望外地问道：“是不是我可以不用参加节目了？”
他实在是受够了。
柯前辈什么都不懂还爱指手画脚，连一贯脾气最好的马老爷子也气得和他吵架，他又是节目里最小的，毫无发言权，每次上节目就是一种折磨。
经纪人：…………
“你想什么呢，即便季维要回来，可节目组打电话和我说了，马老爷子要走，你没机会了。”经纪人没好气地说道。
真羡慕啊。
柏烨叹了口气。
不过他紧接着想到，年纪最大的马老爷子走了，来了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季维，那节目里岂不是柯前辈的天下？
更绝望了。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纪人：…………这孩子没救了
*
陆慎行陪着季维走出医院，上了车，男人给他系安全带，平淡地问了句：“看你换了药，宋教授有说什么吗？”
“宋教授说我病情有好转，换了更温和的药，建议我早起早睡，多锻炼，和朋友出去玩——”
季维回忆着宋教授的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停顿了一下。
他以为停顿并不明显。
不曾想陆慎行没有错过他的任何反应，给他系好安全带，没有移开上半身。
而是贴得更紧了。
两人的鼻息毫无预兆地交缠在一起，男人注视他的眼睛问：“还有什么？”
“还有——”季维被看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微微低下头说道，“和伴侣多交流。”
陆慎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车开了半小时，回到华庭。
走到电梯前，男人忽然侧过头，看着他说了句：“昨晚梦到你了。”
季维的心跳声骤然加快，他和陆慎行走进电梯，咽了咽喉咙。
要不要问……
要不要问……
他准备按下电梯前，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梦到……什么了？”
他的话刚说完，他的肩膀突然落下一道重力！
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陆慎行抵到电梯的镜面墙壁上，陆慎行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异常激烈——
电梯里都是镜子，当男人的吻一寸、一寸地从他的唇移到脖颈上时。
他可以清晰地透过镜子看清自己的表情，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吻着的时候，瞳孔里泛着淋漓的水色，满脸潮红，完全不像是自己。
好担心会被其他人撞见。
或许是因为脱力的缘故，他的腿越站越分开。
显得更为难堪。
幸好陆慎行放开了他。
他着实松了口气。
和他衣领敞开不同，陆慎行依然衣冠楚楚。
男人在剪裁贴身的西服包裹下显得无比禁欲，半垂着眼问他：“还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