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羽取来浴巾, 包着昏睡的裴小能猫放在床上。
先将女人身上残留的水珠简单擦拭,再吹干那湿漉漉的长卷发,连同发顶软糯的毛茸耳朵。
许是小熊猫实在太累, 两只雪白的蝴蝶结耳朵此时都微微垂敛, 软耷耷的。
接着,叶清羽把裴小能猫轻轻翻过身去,握着吹风机, 将女人臀后的漂亮尾巴仔细吹干。
最后,叶清羽给小熊猫穿好上身睡衣。随即拿着一条薄软和睡裤犯了难。
这样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缀着身后, 着实不好穿了。
似应和着她的思绪, 酣甜睡梦间, 裴小能猫倏然轻盈地晃悠了一下有着九节环纹的漂亮尾巴。
绒绒地摇摆在一片细腻的雪色间, 颇为生动和诱人。
叶清羽呼吸陡滞。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片刻, 耳尖和脖颈都渐泛起红。最终还是克制地敛回目光, 干脆将薄软和睡裤都放在一旁床头柜上。
自己也收拾爽利, 叶清羽关上灯, 心满意足地抱着半人半兽的漂亮女朋友陷入睡眠。
梦境清甜。
-
S市港口。
夏季愈盛, S市天气愈发阴晴不定。
分明早晨还阳光灼然,现在却已是乌云浓黑。
雷电轰鸣震天、暴雨疾烈,一切都毫无预兆。
像是天母怒极, 正欲向凶恶的人间降下罪惩。
眼看海面风浪磅礴滔天,本该运往海外的大批活兽被迫滞留在港口仓库。
“碧鸟”内部, 李深站在大堂门口, 不管不顾地把负责此事的下属痛批一顿。
最近先有B市闹区出现大黑熊,引起全网人民和警方的高度重视;后有周仁被立案调查, 新闻全国通报;现又遇上高额订单逾期。
“碧鸟”一事不顺,诸事不顺。
作为一把手, 被这般厄运反复磋磨,李深愁得白了头,面色也憔悴得如同老了几十岁。
大黑熊事件明面上的筹划和施行者已经畏罪自杀。李深忙着应付警方,暂时没空在组织里大肆查惩。
但用脚趾头都知道是哪个蠢货干的。
此时,这个蠢货正风风火火地为自己逝去的儿子操办今夜的葬礼。
下葬前一天举办葬礼,是李家的传统。
许是某种无声的宣泄与控诉,李渊不愿回李家老宅办,偏要在港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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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望向大堂内部,看着亲弟弟李渊指挥下属布置葬礼的身影,眸色阴郁。
李渊向来行事冒失,也没有胆魄,想来在哪里办葬礼都掀不起风浪。
既是丧子之痛,便让他折腾这一回好了。
“沈忍冬呢?”他问属下。
属下立即回答:“昨夜回老宅治疗了。”
三月一度,的确是到了要去治疗的日子。
当年亲自参与迫害沈家,李深知道那毒发作有多么可怖。
他心烦意乱地扯了下衣领。
组织困陷于水深火热中,所有不顺同时堆落在他的肩头,压得怨怒满身。却又无法指责沈忍冬在紧要关头暂离组织的行为,以免撕破那最后的遮羞布。
......
S市中心区域,李家老宅。
沈忍冬戴着口罩,坐在下座。
李家主眼里露出虚伪的怜爱:
“小冬今天又来接受治疗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为你寻到彻底治愈的解药,想必小冬心里责怪大伯了。”
闻言,沈忍冬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故意将疹疮可怖的面容露出。
那画面冲撞得向来迷信的李家主一瞬瞳孔紧缩,堪堪挪开了视线。
沈忍冬微微笑起来:“怎么会责怪李家主。”
“我过来是想说,今晚的葬礼我便不去参加了。这张脸烂成这般,怎能让晦气冲撞了葬礼。”
沈忍冬说。
李家主向来宠李渊。
李渊的儿子去世,他纵容李渊将葬礼设在港口,还通知整个李宅的人一起前去哀悼。
闻言,李家主目露欣慰:“小冬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沈忍冬再度笑起来,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深意晦暗。
......
回到李宅偏处的破旧小楼,沈忍冬拿出手机,果然看到李渊的消息。
自从接用她的权力,这人便频繁烦她。
但她总是很有耐心地知无不言,将手头权限一一交递。
【东仓的操控台密码是多少?今天需要运送仓库活兽。】
沈忍冬回复了六位数字密码,又好意发了一句提醒:
【东仓里关押的皆是大型猛兽。最近组织资金紧张,有好些天没给它们喂食了。】
李渊看了消息,顿时喜上眉梢:【好。】
【还有,大堂一层的大型储备室......】
二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好片刻。
无论李渊零零碎碎提出要什么,沈忍冬都早已缜密周全地准备妥当了,一字不问地利落交递到他手中。
磨剑无罪,她不会沾染一丝腥臭。
是否产生罪孽,从来都只取决于用剑者。
终于结束对话,沈忍冬神情淡淡,关上手机。
“嗡嗡”一声,屏幕再度亮起。
以为李渊还有名堂,她点开,却见消息内容出乎意料——
【林警官:沈小姐,治疗还顺利吗?】
沈忍冬微微愣神。
合作原因,她最近与林菘联系得极为紧密,简讯和电话皆频繁。
林警官行事严谨利落,平时说话也肃淡简洁,与正事无关的问题绝不多浪费一个字。
同她合作,有种与聪敏正直者共事的爽利与愉快,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工作之外的疏冷。
没想到,林警官今天竟新添了一丝人情味。
沈忍冬轻勾起唇,想了想,模仿林警官惯常的口吻淡淡回复:
【嗯。】
那边林菘忙碌之际,抽空将这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翻来覆地去咀嚼。
“嗯。”
......是什么意思?
是正常回复,还是嫌她打扰了?
怎么感觉颇有些冷淡。
林菘忍不住抬手正了下衣领。
思索间,林警官心情不愉,那愈发冷酷的容色让对面罪犯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我招。”
-
裴小能猫醒来时,整只腰酸爪软。
“醒了?”
人类清润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已经醒了许久。
“嗯。”
裴小能猫抬头,对上叶清羽那张漂亮明媚、直戳小熊猫心坎坎的面容,下意识抬起手臂勾缠人类脖颈。
“要亲。”她懒洋洋地命令。
叶清羽眼里笑意若春风,垂头轻缓而珍惜地啄吻女人唇瓣。
闭眼享受着温柔的亲昵,裴小能猫身后大尾巴随之愉悦地轻扬。
却忽然整只顿住。
等等——
她的大尾巴怎么好像钻出来了?
裴小能猫的毛茸耳朵微敛,倏然睁开桃花眼。
亲吻暂停,她低头往下看去。便见自己没有穿睡裤,那条心爱的尾巴正毛茸茸地缀在臀后。
小熊猫试图重启修复故障。
心念一动,化作兽形,接着再度化回人形。
毛茸尾巴和耳朵竟然还是在。
裴小能猫愣神片刻,无助地舔了下犬齿尖尖。
“能宝,你耳朵和尾巴化不回去了么?”
叶清羽察觉了她的意图,不由发问。
裴小能猫心宽体茸:“不急,晚点再看看。”
叶清羽于是也暂且放下心。
她轻松将裴小能猫整只公主抱起,一路抱到浴室,伺候着刷牙洗脸护肤。
裴小能猫虽在外流浪时吃了不少苦,但毕竟曾被妈妈和妹妹娇宠十八年,对这种程度的娇惯可谓习以为常,享受得自然而然。
收拾完,她转身正要拉着叶清羽走,却被一双手紧紧缠抱住了腰肢。
“先亲亲再去吃早餐好么?姐姐。”
年轻女人紧贴着,偏头蹭蹭她发顶的毛茸耳朵,柔声请求。
这只人类真真是太黏小熊猫了。
裴小能猫睫羽轻扇,潋滟的桃花眼里顿时浮上愉悦。
之前没有正式谈恋爱时,叶清羽总是不主动亲亲贴贴她,像一棵正直的木头,总让小熊猫感到很是委屈。
如今谈了恋爱,人类终于知道该主动多贴贴她小熊猫了。
尤其昨晚,叶清羽眼睛里全是她、不停地热烈渴求她的样子,让她心里特别喜欢和享受。
就是连放五次烟花,有点费小熊猫。
这般想着,裴小能猫很是骄矜地提出要求:
“叶清羽,你以后都要继续像昨晚那样对我。”
小熊猫本意只是指那种恋爱状态和氛围。
但是落在人类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含义。
“嗯。”叶清羽喉咙微动,乖顺地应道。
下一秒,裴小能猫便见叶清羽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仰起头采花。
裴小能猫呼吸一紧,桃花眼顿时浮起一层摇曳水雾。
身后的毛茸大尾巴难耐地轻轻战栗起来,却被人类握进了手心里。
-
叶曌临时回家拿东西,看见两个宝贝女儿正在餐桌边亲亲密密地吃饭。
这都下午一点多了,竟然才刚吃上午饭。
做亲妈的当即忍不住心疼:
“宝贝们,是不是炒菜太花费时间了?”
“家里做饭的周阿姨最近有事请假,我以后从餐厅给你们点餐吧。”
叶清羽耳尖微烫,没敢说这顿甚至是在吃早餐。
她含糊地回答:“不费时间的,我们自己做就好了。”
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叶曌也没坚持。
她目光停留在绒宝发顶的两只毛茸耳朵上,总觉得那不像饰品。
仔细看去,软糯的雪白绒毛、漂亮的蝴蝶结形状,和绒宝兽形耳朵一模一样,还会偶尔轻动。
可爱极了。
原来小兽还能这样化人的......
拥有近二十年rua小熊猫经验的叶女士目不转睛。
裴小能猫似有所觉地朝妈妈看去,两只毛茸耳朵不自觉支棱起来,弹软的尖尖随之微颤。
“......”
看着女儿眉眼间荡漾的春意,叶女士回过神,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从包养到姐狗到人兽,羽宝和绒宝之间的恋爱花样还是太多了点。
叶曌眸光微动,留下一句“多多注意身体”,转身离开。
-
入夜。
S市港口,葬礼肃穆。
李家除了沈忍冬以外全员到齐,皆身着黑色服装,静立在“碧鸟”大堂。
李渊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尤其是李深和他身边的儿子。
藏在身后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所有人......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李渊的儿子是被李深蓄意杀害的。
他们却皆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流露出哀悼之意。
虚伪至极。
全都死不足惜。
大堂里有哀乐缓缓奏响,按照礼节,每个人都拿起面前的一支雏菊,献到照片前。
李渊率先放下手中雏菊,最后巡视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面目,目光阴毒,如在看一片坟地。
站在大堂侧门口的下属微不可查地朝他点头。
李渊于是抬手取下从臂膀滑落到臂弯的悼念白巾。
“怎么掉了。”
他说着,举起白巾朝一旁示意,下属便弯腰过来低语,要带他前去更换新的白巾。
李渊于是从大敞的侧门随下属离开,脚步毫不停顿。
“咔哒。”
有数道门同时严密落锁。
走出大堂,李渊对着耳麦低低施令:
“放。”
片刻后,大堂里的哀乐被野兽凶恶的嘶吼声与人类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盖过,混乱一片。
提前喷过药剂的雏菊花瓣凌乱飘落在地,被兽爪和人类碾成碎泥,与鲜红血迹混在一起。
......
暴雨如瀑,一辆黑车穿行其中,快速驶出港口。
李渊坐在后座,手里拿着一杯红酒,颇有闲情地看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欣赏大堂此时的血腥场面。
他看见李深的儿子被老虎一口啃断了脖颈;李深为此目眦欲裂,却因中了雏菊上的毒而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转头被饿极的两只美洲豹扑倒,争抢着撕咬......
李渊看得哂笑起来。
“碧鸟”长期将野兽活活扒皮、剁爪、肆意虐待,而后售卖赚钱。这些人大概从未想过会有这样讽刺的一天——他们反过来被野兽啃食扒皮致死。
“你总骂我蠢货,还不是轻易栽在我这种蠢货的手里。”
李渊对着视频里已经没影的李深轻嗤一声。
沈忍冬递来的种种利剑过于好用。他这种不够聪明的人只不过是随意用它们挥舞,利刃都能轻松舞溅出血。
有那么一瞬间,李渊觉得今日一切太过顺利和顺理成章,就仿佛有人早已策划好了这一切,而他只不过是作为执行人,负责按下罪孽的按钮。
李渊想不清楚,最终胡乱摇摇头。
总之,整个李家今晚都得死。
而他李渊已经买了出国的机票,尾箱里全是钞票。
雨势浩大得路都快看不清,却丝毫掩不住李渊兴奋的心跳。
车避开监控多的地方,一路往荒野的道路开。
行驶到半途,李渊突然喊停司机,撑伞下车。
他想再检查一遍自己接下来赖以为生的钞票。
呼吸紧敛,心跳如擂鼓。
李渊顾不上瓢泼风雨,聚精会神、激动而期待地看着后备箱缓缓开启。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满满当当装着钞票的箱子——
猝不及防地,一只大黑熊从后备箱里咆哮着一跃而出,嘶吼间将他重重扑倒在雨地里。
李渊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惊嚎起来,却完全无法阻拦身体被一寸一寸撕咬的钻心惧痛。
吃完,大黑熊抬爪拍拍圆肚子,摇头:
“最难吃的人类怎么总是交给我们大黑熊?”
......
-
次日清晨。
B市公安总局,动物大队处。
“叮叮叮——”
报警电话的铃声响彻工作区。
林菘恰好经过,随手接起:
“你好,这里是B市公安总局动物大队。”
她听见沈忍冬的声音清晰从电话里传来:
“你好,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