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这次返京后,离即将到来的婚期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婚礼细节还需要当事人进行最后确认。于是秦唐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秦意浓留在京城,这就意味着她们俩必须分开一周了。
秦意浓出发的这天早上,唐若遥特地早起了两个小时,提供了叫早服务,再给秦意浓检查行李,做早餐,送她到院子里停着的黑色轿车旁。
有了前车之鉴,唐若遥语气颇为严肃地叮嘱她:“睡不着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有?”
秦意浓乖乖点头。
唐若遥不满足,道:“如果再瞒着我怎么办?”
秦意浓说:“那你就一个小时不跟我讲话。”
她最怕的就是唐若遥不理她,敢主动说这话说明是真的记住了。
唐若遥放下心里的石头。
她伸手牵了牵秦意浓大衣的衣领,上移到女人脸庞,拇指指腹温柔抚了抚,道:“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
秦意浓眼睛专注地望着她,从开始到现在没离开过。
“嗯。”
“我爱你。”唐若遥看着她说,把秦意浓揽进怀中,在她耳畔低低地再补充了一句,“永远都爱你,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秦意浓眸心微颤,用力抱紧了她。
许久,两人才放开彼此。
唐若遥替她开了后车门,手挡在上方,看着她坐进去,目光柔和。
“京城见。”
秦意浓松开泛白的指节,红唇开合,轻声说:“京城见。”
唐若遥站在原地,直到视线尽头再也看不见黑色轿车的身影。
她再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到屋子里。
分别,对于秦意浓来说太难了,唐若遥光是想象离开她的秦意浓,就觉得心口发闷。
秦意浓搬来W市的这段时间里,唐若遥不止一次后悔,她不该这么快接新电影,在秦意浓还没有习惯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应该再深思熟虑一些,再为对方考虑一些。
秦意浓在外界面前是个强大的大人,在她这里只是个小女孩,她不该也将她当作无所不能的大人,甚至是推己及人,把自己的想法代入她。
她和秦意浓是不一样的,她乐观自信,秦意浓却恐惧不安。
秦意浓和她讲的那个梦,哪怕她刻意修饰过,但梦的内核是不会变的——
她不想让唐若遥离开,更怕有一天会伤害唐若遥。
把她锁起来?听起来确实很极端,可正如秦意浓除夕夜里对唐若遥说将来可能会限制她人身自由时,揶揄问过唐若遥的那句,唐若遥也想笑着反问她:“你会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她困在自己的梦魇里走不出来,总觉得自己会做出不好的事,所以她隐忍,隐瞒。可唐若遥看得一清二楚。秦意浓永远不会伤害她,假如真的有那一天,她只会伤害自己,她现在在做的不就是么?
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上枷锁,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压抑自己。如果唐若遥先前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说不定能让她慢慢好转,但忽然的分别提早地暴露了这个问题,她的安全感缺失远远超出唐若遥的想象。
也所幸,被唐若遥发现了。
她不能直接说:我不怕。因为害怕的是秦意浓。
所以唐若遥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你一样。
深埋在这份恐惧背后的,是秦意浓无法宣之于口的深爱。唐若遥读懂了,因为懂得,所以更加心疼。
她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好,为什么总是让秦意浓独自承担。
***
秦意浓坐在贵宾候机厅,听到提醒她登机,起身时特意抻了抻大衣的衣摆。
大衣是唐若遥给她买的,她一面拍戏,一面还给秦意浓置了不少衣物,大到从外面穿的羽绒服、大衣,小到到里面的贴身内衣裤,还有她此刻伸指便能碰到的,衣兜里的糖果。
秦意浓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嗜好,只是从小长大的家乡嗜甜,所以非要挑个零食吃的话,她选糖果。方便携带,而且短期不会坏。
秦意浓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给唐若遥打字道:【要登机啦】
唐若遥在十分钟前告诉她拍戏去了,所以秦意浓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装兜里了,没想到在座位上坐好以后,唐若遥的消息竟然回过来了:【一路平安,落地给我回个消息,么么哒,爱你】
秦意浓:【好】
秦意浓:【拍戏去吧,老是玩手机要挨骂了】
唐若遥:【我去拍戏了】又补充过来一句,【不会挨骂的哈哈哈】
秦意浓再回了一条,便将手机关了机。
唐若遥为她做的够多了,她也要争气一点才可以。
飞机平稳上升到了平流层。
“关菡。”秦意浓伸手,“眼罩。”
关菡从包里翻出来一副蒸汽眼罩,秦意浓拆了戴上,平躺在座椅里,闭目休息。
关菡眸光里闪过一丝惊讶。
往日离开了唐若遥的秦意浓独自呆着的时候,不是无精打采就是心不在焉,现在怎么让她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落地以后,秦意浓先给在午休的唐若遥打了个电话,再回了秦宅。秦嘉宁小朋友因为秦意浓这段时间自顾不暇,险些成了可怜的小白菜,好在还有很多人宠爱她。秦意浓吃了芳姨给她热的饭菜,问秦嘉宁:“要不要跟妈妈去公司玩?”
秦嘉宁立刻点头。
下午秦意浓便在公司度过了,还是会时不时地走神,不知不觉地便拿起了手机,点开唐若遥的消息框,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唐若遥本来拍起戏来是消失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如果不顺利的话,中午要钻研剧本,沉浸式投入,一整个白天都不见人。现在却有意地适应秦意浓的节奏,拍完一镜就冒个泡。
【过了】
【拍三次才过,我水平是不是降低了?幸好樊导说非常好】
【嗯,突然想你再教我拍一次戏,之前拍《本色》的时候我做春梦那段你还记得吗?你好厉害啊】
给她发语音,软绵绵地叫“姐姐”。
更过分的是,还说一些只会在床上说的羞耻的话,撩得秦意浓无心工作,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分开的第一晚,差点儿文爱。
后来换成打电话,唐若遥秒怂,假装无事发生过。
好处是,秦意浓神奇地睡着了,笑着睡着的。
唐若遥听着听筒里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喊了声:“宝宝?”
“……”没有回应。
唐若遥把手机连上充电线,保持着通话,关了灯。
***
秦意浓自打上月曝光家世以后,她一个人跑去W市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网上却是一直没消停过。秦意浓的料太多了,出道这么多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有一箩筐,好些年轻人都不了解,于是好的坏的都翻出来八。
安灵趁机给她澄清那些压根没有真凭实据的绯闻,忙得不可开交。
秦意浓本人一次公开回应都没有,数次被媒体围堵,身边的保镖只护着她匆匆离去。
但她不可能永远不回应,除非她退圈。各家媒体盯这块肉已经很久了,安灵的手机都被打爆了,都是XX主编、XX栏目负责人之类的头衔,她最后选了一家在业内口碑不错影响力也大的媒体,给了他们采访秦意浓的机会。
不是所有的媒体都没有节操,只是在娱乐至死的时代,许多人在挣扎着求生存罢了,归根究底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部分人的错。随波逐流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网络众说纷纭,网友们把秦意浓出道十三年的经历翻来覆去,分析得乐此不疲。
正在此时,某知名访谈栏目发布了一则秦意浓的采访视频,并根据采访内容写了一篇长达万字、字字珠玑的访谈文章,取名《悬崖上的花:那些误解背后》。
卷入舆论中心好几个月的当事人,秦意浓终于出面正式回应了,这则视频立刻登顶热搜。不管是抱着善意、恶意,抑或是中立吃瓜的群众,纷纷赶赴第一现场。
结果看完这期访谈的所有观众,都沉默下来。
而沉默过后,却是更加爆炸的舆论。
因为关于秦意浓的自述,和外界对她的印象,只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颠覆。
网友:把我们当傻子吗?!!
微博评论区都不足以发泄情绪,这则访谈被上传到某弹幕网站,秦意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被网友挑出一百个毛病。
视频里,秦意浓坐在沙发里,穿了身白色西装,加以金色落叶耳环点缀,长直发披在肩头,造型简约大气,眉目清正,比平时少了分妩媚妖娆,多了份温婉端庄。
头顶的灯光斜斜地洒在她肩上,白皙皮肤光泽流转,衬得她整个人分外柔美。
主持人问:“请问秦影后,枫红是您一手建立的吗?”
秦意浓微微颔首:“是的。”
主持人问:“您建立它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女人的唇角始终含着浅笑,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恬静的温柔,“大概是不想让更多的人遭遇和我一样的痛苦吧。”
主持人神色微怔:“您的意思是……您也成长在充斥着暴力的家庭里吗?”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秦意浓淡淡笑着,语气略带诙谐地反问道。
主持人还没回答,弹幕先炸开了。
-像个屁!像你妈!
-看个开头看不下去了,卖惨这套已经不管用了好吗?
-家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觉得还差个抑郁症,有没有看下去的人告诉我,后边秦意浓有没有说自己抑郁症
-出道十三年没有提过家暴一个字,现在突然提家暴???excuse me??是把我们的智商当成三岁小孩吗???
-本路人粉实属迷惑,秦皇控一控脑子里的水好吗?你都这么成功了,为什么要卖惨,自绝生路败好感?
视频里,主持人上上下下打量秦意浓一圈,开玩笑的口吻道:“确实不像哈哈。”
-主持人怼得漂亮!
-主持人粉了粉了!
-连主持人都不给面子,看得出来秦意浓做人有多失败了吧!
视频继续。
秦意浓眨眨眼:“但我就是啊。”
主持人再次笑了声,面上没表露什么,但心里和屏幕前观众此刻的想法显然不谋而合。
许多人总是会设想受害者的形象,她必须弱势,必须无助,甚至必须完美,不能强势,不能具有攻击型,否则会招致反感,这样才能让他们施舍他们的怜悯。普通的要以泪洗面,那么娱乐圈的艺人也要格外沉默,提起那些惨痛的过去时眸底泪光闪烁,讲到悲情处还要落下两行清泪,主持人及时递上纸巾让她擦拭眼泪……等等。
无论是哪一种,都和秦意浓的形象不符合。
她光鲜亮丽,好似平步青云,从出道到现在都站在娱乐圈最闪耀的地方,从容大方,霸气十足,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面对围堵的记者都能干脆利落地摔话筒,说声滚。
天之骄子是什么样?就是她那样的。
她会被家暴?还从小长在充满暴力的家庭?别开玩笑了。
视频里,面对主持人的不以为意,秦意浓只淡淡道:“不是每一个受害者都要苦大仇深,叫你看出来她所受过的苦的。”
主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秦意浓停顿了几秒钟,眉目平静,方不疾不徐地讲述:“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生意失败,公司破产,他一蹶不振,每天饮酒度日,经常动手打我母亲,我躲在房间里,戴着复读机的耳机,把声音调到最大,两只手捂在耳朵上面,不停地发抖。
“有时候那个男人也会打我,因为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或者没有及时做出反应。最常用的工具就是家里的烟灰缸,很厚的那种玻璃材质,砸起人来很疼,也不容易碎,我常常被他砸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十七岁那年,我被星探发现,进了演艺圈拍戏,和我妈大吵了一架,他抬手便将烟灰缸砸了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当时就砸中了我的脑袋。”
主持人的神经不知不觉地跟着紧张起来,追问道:“后来呢?”
秦意浓耸肩道:“后来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去。”
弹幕持续放嘲讽。
-编,接着编
-写这段稿子的写手呢?出来挨打!文采太次了,不够打动人,我都没哭
-有一说一,稿子写得还是可以的,秦意浓演技不太行,说这话的时候怎么能笑呢,流两滴眼泪尊重一下我们观众好不好?
-我一直觉得秦意浓演技不怎么样,不知道哪那么多人捧臭脚
-嘲人品就嘲人品,一码归一码,演技确实没得说,国内导演瞎,国外的评委也瞎吗?
-三大、奥斯卡很了不起吗?都是洋鬼子的奖,国人就该在国内发展,稀罕什么国外的奖
-惊了!2020年了,竟然还有这种闭关锁国的论点?!
……
主持人问:“现在你和你父亲现在关系怎么样?”
“早就断绝关系了。”秦意浓淡道,“几年前,我设计让我的母亲和他离了婚,把母亲接走和我一块生活了。”
主持人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设、设计?”
秦意浓扶了下耳旁的话筒,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地传出来:“是的。”
来之前她和安灵商量好了,不管对方问什么,除了关于唐若遥的名字和性别,她都回答。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反正她说了。
秦意浓讲了她是怎么设计让秦鸿渐和纪书兰离婚的,主持人听得瞠目结舌。
弹幕。
-我靠这发展突然有点爽啊,这要是真的,我绝对粉了!
-楼上也太墙头草了,明显不是真的啊,你想想她妈是什么人,她妈姓什么,纪彰的姑姑诶,能这么被人欺负了去吗?
-这位写手水平真的不行,编得前后矛盾,支付宝倒扣一百万
-为什么我觉得家暴这段还挺可信的,不管她妈妈有什么亲戚,被不被家暴和有没有钱,是不是身份显赫没有半毛钱关系,新闻里被家暴了死活不肯离开老公的,难道都是穷人吗?现在都这样,更别说快三十年前了
-粉丝别洗地了,假得要死
……
视频里,主持人问了有关她对自身绯闻的看法,秦意浓自然是全盘否认,并公布了一个令全网哗然的事实。
秦意浓从未正面提及过的父亲秦鸿渐,其实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吸血鬼。秦意浓红了以后,秦鸿渐就一直问她要钱,想买别墅开豪车,后来还染上了赌瘾,开销更大,秦意浓没理会,只定期往家里汇款,秦鸿渐嫌给得不够多,两人起了龃龉。那时秦意浓红透半边天,无数人想拉她下马,媒体也在千方百计寻找她身上的爆点,但一直没有证据。
秦鸿渐收了钱,开始在媒体面前胡说八道。说她从小到大异性缘很好,经常有男孩子送她回家,回回人都不一样,还说交了一个娱乐圈的男朋友,打算带回家见家长。
当时未成年的秦意浓百口莫辩,从此名声一落千丈。
弹幕。
-我说她为什么提妈妈和自己被家暴,有个人渣父亲的事呢?敢情是在这等着呢,头一次见为了洗白自己,甩锅到亲爹身上,简直了!
-道德败类秦意浓!人渣禽兽秦意浓!我们一起送姐姐走黄泉路叭,冲鸭
-好优美的中国话
-楼上过分了,倒也不必如此恶毒,希望她早日受到反噬吧
主持人还询问了她关于网络暴力的看法,秦意浓想了想,认真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强大的心脏,我熬得过来,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熬过来,有更多的人是不被看见的。就算是我,也经历过暗无天日的一段日子,直到最近,才完全走出来。不仅是艺人,还有许多深受其害的普通人。我希望大家还是要再三思量,理智发言。”
弹幕表示:
-你算哪门子网络暴力?树都知道要皮,你不知道要脸
-当雪花都便宜你了,我想变成冰雹
-冰雹加一
-加身份证号码
……
秦意浓的这则专访,网友反映不一,正如她和安灵事先预料的那样,绝大部分是嘲讽。
【我看完了,狗屁不通,中途那段让爸妈离婚编得蛮爽的,写手是谁?】
【我说早了,2020最大娱乐新闻不是秦意浓是纪家亲戚,应该说她身上每一桩都是最大新闻,而且越来越奇葩,她到底想干啥?为啥要不停地作妖?】
【洗白呗】
【这不是洗白,这尼玛都是漂白了吧】
【满口谎言的骗子!粉转黑!】
连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圈内人都觉得秦意浓这波操作是自寻死路,给她定下这套洗白方案的相关工作人员应该被集体开除,但秦意浓工作室没有任何处罚措施,甚至全体发了红包。
谣言大行其道,而潮水褪去,阳光照耀的真相被弃置一旁,没有人会信——除了粉丝。
皇妃们泪流满面,纷纷涌到秦意浓微博评论区表白。
【我猛虎落泪】
【不行了,我女友粉当不下去了,我要化身妈妈粉,我的崽崽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啊[嚎啕大哭]】
【我看那个视频,从头哭到尾】
【我哭湿了一包纸巾】
……
秦意浓这篇颠覆性的专访一放出来,她工作室正活跃的几位艺人都随之受到了媒体的关注。首当其冲的就是当红花旦易一一,易一一本来就对娱媒造谣秦意浓极为不满,当记者问她:“秦影后在网上的专访视频你看了吗?”
易一一神色冷淡:“看了。”
记者:“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易一一皱眉道:“我没什么看法。”
记者一喜,以为秦意浓要翻车,易一一接着道:“说出事实而已,你们污蔑了她这么多年,该还一个公道了。”她嘴角嘲讽地勾了勾,“然而永远不会有人向她道歉。”
她看向面前的记者,眼神幽深,记者被她盯得后颈发寒。
易一一忽然笑了,道:“是我狭隘了,她不需要你们给她正义,也不需要你们承认她清白。”她直视着镜头,唇角弧度勾起,笑意却不及眼底,一字一句道,“你们不配。”
记者的脸当即一阵红一阵白,愣在当场。
易一一扬长而去。
她经纪人半路把她截走,把她推进休息室,反手带上门,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易一一梗直脖子,闭上眼睛,打算迎接经纪人的愤怒。
预料中的脑瓜崩并没有到来,易一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经纪人眼神里有淡淡的笑。
诶?
易一一眨眨眼。
经纪人手掌抬起来,落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笑着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秦意浓蒙受不白之冤这么多年,工作室哪个员工心里不是憋了一肚子火的,易一一算是帮她解了一口气,就是这后续……
经纪人头疼起来。
易一一仗义执言,沦为众矢之的。
要说哪一类女明星黑子最多,肯定是走流量的小花旦,比如文殊娴……和易一一,对家花粉掐起来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互屠广场,真真假假的黑料满天飞。
她被围攻还不算,有易一一带头,工作室的其他艺人被问及有关秦意浓的话题,也不再三缄其口,态度前所未有的一致——保护我方秦意浓。
秦意浓听安灵汇报的时候,整个工作室的艺人都卷进去了,无一幸免。
秦意浓:“……”
她抬指捏了捏眉心,道:“不是,他们趟这趟浑水干吗?”
安灵坐在办公椅里,一只手灵活地转着指尖的笔,闻言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淡道:“雏鸟尚且反哺,何况是人?你护了他们那么多年,帮你说两句话怎么了?”
秦意浓咳了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灵悠悠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行啦,我刚刚明明就见你笑了。看着他们从刚毕业什么也不懂被你签进来,现在一个个的都能独当一面了,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秦意浓果真笑出来,道:“高兴又怎么样?合约到期了大部分人还是要走的。”安灵刚要张口,她话锋一转,感叹道,“不过现在他们能为我说话,我还是很开心的,感觉自己花在这群小崽子身上的心力没有白费。”
安灵沉默了一会儿,神情诡异。
秦意浓从椅子里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侧对着她,一手撑在办公桌面,浅浅地抿着,久久没听到应答,回头问道:“怎么了?”
安灵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像两个老母亲?”
秦意浓说:“没有啊。”她轻轻咬着杯沿,想了想,说,“最多算姨母吧。”
她不能给其他人当妈,唐若遥会吃醋的。
安灵奇怪:“为什么是姨母?和姨母笑有关吗?”
秦意浓含糊带过:“唔,大概。”
安灵不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道:“那我开始下一步了?”
秦意浓点头。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道:“我去给女朋友打电话。”
安灵没好气,将水笔笔盖合上,朝秦意浓丢了过去。
秦意浓伸手接住,给她放回了手边,笑笑道:“辛苦了。”
由于秦意浓的专访内容过于震撼,等网上情绪激烈的第一轮骂战过去,工作室才正式公关。安灵为这一天起码筹谋了好几年,除了派人正面带节奏以外,还放出了当年对秦意浓高中班主任的采访视频。
这则视频是上过电视的,右上角有台标。秦意浓刚红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对家,媒体采访的第一手资料是真实的。
据秦意浓的高中班主任说:秦意浓学习认真,每天早上都是最早到学校,非常刻苦,开门的钥匙就放在她手里管着。就是性格有些内向,不怎么和其他同学讲话。
光“内向”这一点,就和秦鸿渐说的大有出入了。因为秦鸿渐说秦意浓在班上人缘很好,有异性缘,和男生打成一片,还经常有同学送她回家。
还有邻居的采访,在所有邻居的口中,秦意浓都是一个勤奋懂事、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讨人喜欢。相反对于她的父亲秦鸿渐,因为不是重点,所以当年的采访里只泄露了只言片语,仅从只言片语里,便能拼凑出秦鸿渐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形象,与秦意浓的说法是吻合的。
安灵又联系一家媒体,给了地址,让他们去采访了当年秦鸿渐的邻居,十几年过去了,因为出了一个大明星,不少人对秦家的事记忆犹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女,拘谨地面对着采访镜头:“秦鸿渐,我记得。”
记者问:“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老婆婆说:“他啊。”皱起眉,撇撇嘴,露出嫌恶的神色,“经常喝酒的,喝醉了就打老婆,打孩子,不是个好东西。”
再问两位邻居,说辞基本一致。
其中一位老大爷提到秦鸿渐朝地上啐了口口水,非常不耻。
“自己没本事就算了,还到处宣扬那些莫须有的事,他小女儿,就秦意浓啊,多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他害惨了。”
……
伴随着陈年旧事的公布,一众认为秦意浓是在信口雌黄、甩锅亲爹的网友们,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这口瓜吃得我现在如鲠在喉,#当父母不需要考试有多可怕#】
【这渣爹,我不行了,气得脑壳痛,我想众筹打人】
【众筹打人+1】
【我原先以为张歌手、梅天后的妈已经够极品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宣布渣爹C位出殡】
【有个吸血鬼一样的爹,秦意浓实惨】
安灵在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心生愤慨,秦意浓完全是被团队耽误了。
如果十三年前,她是秦意浓的经纪人,怎么会让秦鸿渐这种腌臜仅凭空口白话,轻而易举地让秦意浓陷入万劫不复!
一想到这里,她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原先那家经纪公司的高管再送进牢里一次!
网上的风向在肉眼可见地转变。
但始终有一种说法,簇拥者甚广——炒作。
就像人们要求完美受害者一样,许多人对强者也有另一套标准:你说你都已经名利双收了,也和渣爹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事讲出来呢?不是为了博眼球和炒作还能是为了什么?
热搜从年前挂到年后,战线延伸都快赶上两万五千里长征了?你不累,我们这些看官都累了好吗?
我本来是站在你这边的啊,我没有说你做慈善不好,没说做慈善没什么了不起,我也很佩服你欣赏你,但你恶意炒作,营销过度,就别怪我转黑了啊。一码归一码,我讨厌的只是你炒作,谁都不能剥夺我讨厌的权利。
这群厌恶见到秦意浓名字的“正义之士”在每一篇提到秦意浓的文章下刷评论,以高贵路人、理中客自居:【讲道理,差不多得了,一直刷真的很败好感[吃瓜]】
仿佛众人皆醉我独醒。
秦意浓的专访热度未降,向“希望工程”以及有关部门核实过具体情况的官方褒奖终于姗姗来迟,包括人日在内的几大官媒再次汇集,发文表扬秦意浓。
它们早在枫红和嘉宁希望小学曝光不久便出面为秦意浓背书,将质疑她伪慈善的那些言论全面扼杀。官方盖章过,所以后来的黑子才言必称一码归一码,不敢说她做慈善的坏话。
但这次是为了另一桩大事。
政府部门为表彰先进、鼓励全社会积极参与慈善事业,决定为秦意浓举办一个表彰会,希望她能带起正向风气。
官媒的通稿里还透露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早在十三年前,也就是秦意浓从刚出道,就一直在默默捐款资助贫困生上学,到今天从未间断,帮助过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那些人里,有的还小,在念小学、念初中,有的已经大学毕业了,步入工作岗位,发光发热。
官方还采访到了少数几位知道是秦意浓在资助他们的学生。
P大。
未名湖畔,波光粼粼。
方城道:“我硕士毕业一年了,现在是一名人民教师。十年前,我兄妹两个父母意外去世,本来我是打算辍学打工供妹妹读书的,是秦姐姐资助我从高中念到大学,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还有我。”方城身边抱着书本的秀气女孩道,“我今年念大三,也是秦姐姐资助的。”
妹妹对着镜头道:“我们都很爱她,没有她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我现在也在努力做兼职赚钱,帮助那些失学的弟弟妹妹,我想成为和秦姐姐一样的人。”
妹妹看着哥哥。
方城温和地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看向镜头,唇角的浅笑比阳光还要和煦,轻轻地说:“我也是。”
……
全网哗然。
十三年前,她多大?十七岁?成年了吗?已经在帮助比她更弱小的人了吗?
而对她大加挞伐的我们在做什么呢?有良知的网友无不扪心自问。
他们不过是仗着网络的群体匿名性,抓着细枝末节,进行一场盛大的娱己的狂欢,在攻击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尚的人罢了。
揽镜自照,显露出一张张丑陋的面孔。
于是大多数人沉默,反思。
形势比人强,少部分人碍于情势,不得不伪装出反思的样子。
没人会在这时候选择和舆论主流对着干,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但互联网上人们的记忆实在太短暂了,有一个星期吗?或者只有两三天,在秦意浓的名字再一次被送上热搜后,那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恶意再次流淌出来。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话: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她恶意炒作,她作秀,她在借着慈善沽名钓誉。
这么骂她的人其实在人群里占据的比例极低,但就像秦意浓曾经说过的:
“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这么说,十万个人里就有一万个这么说,一千万个人里就有一百万个人会这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还有那些媒体,我的所有经历他们会再次挖出来,从字缝里抠出值得报道的新闻点,取出一个个吸引眼球的标题,写出大同小异的文章,如果没有,他们就会捏造事实,凭空编写。反正只要带上我的名字,就是流量,就是热度。他们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堵我,企图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新闻,过去会一次次地上演。”
连远在《萧红》剧组的唐若遥,都被波及了。
记者进行剧组采访,正常问题环节结束,记者看着面前打算起身的唐若遥,脑子一热,出声道:“唐老师,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唐若遥是目前最有可能接秦意浓班的,并且两人是公认的关系不和,拿秦意浓的问题来问她,一定会得到一个爆炸性的回答,说不定又是头条。
唐若遥坐回来,礼貌地用眼神示意她问。
记者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道:“请问唐老师对网上说秦影后假借慈善沽名钓誉的说法怎么看?”
记者心想:她们俩是对家,唐若遥一定会附和吧,就算不,也会隐晦地贬低秦意浓。
唐若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深晦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难过。
记者小心翼翼的:“唐老师?”
唐若遥再张口,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喑哑,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记者语塞:“我……”
她只是想拿个新闻,没有考虑过这些。他们又是谁?
唐若遥静默良久,站了起来,竟是直接要走。
“唐老师!”记者叫住她。
唐若遥站定在门口,背对着她,低低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读过一句话?”
记者茫然。
唐若遥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