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盘旋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气旋，黄沙在空气中躁动不安地乱舞，将窗外透进来的明媚阳光染成一片能见度极低的昏黄。

和克洛克达尔那一张难看至极的阴郁刀疤脸一样，这种压抑至极的气氛自那场不欢而散的谈判之后已然持续了整整一天。

看到这片弥漫的黄沙薄雾，便少有人敢来打扰这位七武海大人的独处时光。

然而，还是有人不知趣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克洛克达尔大人！”

“码头上又出现海贼船了！”

在雨地，海贼已然是稀缺动物。

因为只要那些倒霉的海贼不小心闯入克洛克达尔坐镇的地盘，就一定会被克洛克达尔当成在雨地人民面前作秀的工具。

他们那并不光彩的生命，最终只会成为克洛克达尔那“阿拉巴斯坦英雄”的虚伪名号的点缀。

所以久而久之敢来雨地的海贼越来越少，以至于克洛克达尔常常苦于缺少作秀素材，才不得不特意安排手下时时刻刻盯着码头的情况。

一旦发现海贼的踪迹，克洛克达尔就会不厌其烦地赶到民众面前演上一番“为民除害、保境安民”的好戏。

可是，那是以前。

听到下属的汇报之后，克洛克达尔连起身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遥遥一挥手便用沙子凝成的长鞭拧开了紧锁的办公室大门。

门一打开，前来报信的下属便看见了克洛克达尔那阴沉的脸色，又听到了他厉声的呵斥：

“以后，你就不用再向我汇报这种事情了！”

现在克洛克达尔已然没多少心思去扮演英雄了。

只要那个惊天的把柄还在盖伦手上握着，他就永远也当不了阿拉巴斯坦的合法国王，再多装好人也没有多大意义。

“是！”

下属战战兢兢地在自家老板噬人的眼神中低下了头。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

“可是……”

“您让我们盯着的那个盖伦，也在往码头那边赶去。”

“他去那里做什么？”

一听到这个糟心的名字，克洛克达尔的情绪便有些不稳定。

下属自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将头低得更深了几分。

“混账！”

克洛克达尔暗骂一声，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对盖伦的怨念和提防，恼怒不已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他的身体蓦然幻化成一团飞舞黄沙，又直接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飞行的能力给克洛克达尔带来了强大的机动能力，他没花多久便从自己坐镇的赌场雨宴飞到了雨地码头。

那一抹黄沙云团出现在码头上，下面是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但克洛克达尔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享受到雨地市民们的欢呼和崇拜。

因为这些市民们的目光都被一个卖相更好的英雄给吸引住了：

那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配上一身华丽的铠甲大剑，本就是最为标准的正义骑士模板。

而那铠甲上萦绕的淡金色光幕、大剑上燃烧的金红色火焰，则更是给盖伦的造型增添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无需别致的动作设计，有这样的特效在就算没有武术指导也能打出来绚丽夺目的战斗画面。

那些倒霉的海贼没被阿拉巴斯坦英雄的黄沙吸成人干，却是倒在了正义骑士的圣洁火焰之下。

这场声光效果满分的战斗很快便接近了尾声，看得如痴如醉的雨地市民们马上便对盖伦这位新出道的英雄送上了最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而不知何时已然落在地上凝聚出实体的英雄克洛克达尔，却是被大部分雨地市民当成了没有存在感的空气，一时之间沦为了被狂热粉丝们吞没的路人。

但他那两米五的身高还是极为醒目的，人们很快便发现了这位同样被他们崇拜的阿拉巴斯坦英雄。

“哈哈哈！”

盖伦却是抢在一众雨地市民的前面，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迎向了脸色难看的克洛克达尔：

“老沙！”

他一出口就是让克洛克达尔觉得头皮发麻的昵称，更是自来熟一般地凑上近前：

“我看你这位大英雄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就自作主张帮你解决这些违法乱纪的海贼了！”

“你！”

克洛克达尔气得想给盖伦一记金钩。

“欸，不用谢我！”

盖伦的声音反而又大了几分，把他的口号清晰地送入了在场每一个市民的耳中：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雨地市民们马上便恍然大悟：

这位造型帅得过分的热心正义骑士，果然是一名不输于克洛克达尔的真英雄！

他们马上便为这两位站在一起的英雄送上了更为热烈的掌声。

而相比于脸上有刀疤、叼着大雪茄、断手套金钩的克洛克达尔，盖伦的形象更符合一个完美英雄的设定。

再配合上之前从鹰眼和沙鳄鱼两位七武海蹭出的热度，盖伦马上就成为了雨地市民心目中崇拜憧憬的大英雄，人气更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赶超输在颜值上的克洛克达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一众市民们喧哗不已的欢呼声中，克洛克达尔咬牙切齿地在盖伦面前小声说道。

盖伦也没有了刚刚表演出的热情，只是冷声答道：

“这还不够明显吗？”

“你那阿拉巴斯坦英雄的位置，坐不长了。”

克洛克达尔虽然知道自己的窃国计划已然希望不大，但是心中那份浓浓的不甘却终究是难以释怀。

现在看到盖伦明目张胆地挖自己墙角、和自己争名，克洛克达尔就更觉得怒不可遏。

他那张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在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下马上便变得更加扭曲变形，扭曲到了影响市容、可治小儿夜啼的地步。

有克洛克达尔的这张脸在，围观市民们营造出的热烈气氛马上便像是被冷水浇顶一般熄了火。

沙鳄鱼在一众市民脑海中的印象分再一次在和盖伦的鲜明对比下悄然下降。

而盖伦却是火上浇油地笑着说道：

“克洛克达尔，你就好好看着吧！”

“让我教教你该怎么当英雄。”

……

又过了几天。

还是那间办公室，还是克洛克达尔，只是房间里萦绕的沙暴变得猛烈了许多。

不过，这一次还有他的秘书罗宾小姐在一旁陪伴。

“这位‘正义骑士’真是……”

罗宾无奈地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好几份报纸，脸色很是古怪。

她酝酿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有趣。”

“什么有趣！”

克洛克达尔却是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又毫不留情地骂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罗宾忍不住点头附和。

因为盖伦的表现，罗宾再一次和她那位糟糕的老板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克洛克达尔则是气得发笑，又随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报纸：

“这才几天？报社都开到阿拉巴斯坦了！”

更让克洛克达尔觉得气愤的是，这些报纸上报道的还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反而都是一些和盖伦有关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和薇薇公主一同慰问孤寡老人、去福利院当义工、带队清理城市垃圾、排队时维持秩序、扶老奶奶过马路……

只知道靠杀海贼来刷声望的克洛克达尔，已经完全看不懂盖伦的操作了。

可不知怎的，这种不痛不痒的新闻却极为有效。

那铺天盖地的报道让阿拉巴斯坦的人民很快就忘了原来那个阿拉巴斯坦英雄沙鳄鱼，只记得这位招摇过市的正义骑士。

克洛克达尔只能神色阴郁地看着报纸上盖伦那显眼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读着文章里那些他之前闻所未闻的新鲜语句：

“盖伦做好事不留名？”

“从小事做起、从点滴做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胸前的蓝丝巾更鲜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