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匆匆流过,这一天似乎是易阳重新成为学生以来,最轻松闲散的时光。
大家一起朝着张卜寿家的养猪场前进。
张卜寿家的养猪场位于一个山坡上,有一条土路,可以开车上去,但是一辆车载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在山脚的地方,大家一起走上去。
昨天刚刚下过雨,所以尽管土路修建的标准是能跑车的,但是此时还是稍显泥泞。
这一伙人声势浩大。
易阳打头阵,后面跟着赵强、罗冰、张卜寿,以及骆落月、邱果然、马思雨周粥和宁枝馨。
其实,在去年的时候就有过一次类似的活动,是去乡下野外找了一个地方烤烧烤的那一回。这一次他们明显和以往不同,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自然是易阳提出来的,趁着考完试的罅隙时光,找个地方活动活动。提出来去张卜寿家的猪场后,所有人都表示很感兴趣。
女孩儿们都带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跟在几个男生的后面。男生在前面探路,踩一踩地面结不结实,有些地方看上去挺实在的,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是一鞋子的泥。
“大家注意一点哦,这里不能踩!”
“我在这儿放一块石头,你们踩在石头上过来……”
一行人向着山顶前进,赵强体力好,步子大,没过多久便吆喝一声:“我去前面给你买探路……”跑远了。
易阳注意到马思雨背的包似乎格外沉重,她笑笑:“背了点吃的……”便走过主动帮她,一个主动,一个扭捏,一番你来我往,马思雨还是将背包交给了易阳。
一背上,易阳感到背上一阵硌疼,似乎是一个玻璃瓶,他用手摸了摸,顺手就给抽出来了,一看那东西顿时一愣……
“红星二锅头!”
“呃……”
“你拿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喝的,我只是想上山了,可能受伤,可能要生火什么的,家里楼下的药店刚好没有酒精了,就买了这个应应急。”
“医药酒精需要75度才有用,高了或者低了,消毒的作用都不太好。拿来生火,倒不是不行。”旁边的罗冰冷不丁冒出一句。
易阳赞许地说:“想得真周到,那我们待会儿把它喝了!”
“呃……未成年。”马思雨戳了戳背包,说:“里面还有几包酒鬼花生……”
“哈哈哈……”
从山脚到半山腰上的猪场,一行人叽叽喳喳边聊边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盛夏的太阳显得毒辣,时不时有一朵乌云飘过,挑逗式地遮一遮太阳,空气溽热难忍,但大家的兴致很高。易阳抬头看了看远处山顶,那里有一团小小的乌云,像一个阴谋一样盘踞在山的后面。
此时张卜寿家的猪场已经碰过几次壁,填过几次坑了,此时已然走上了正规化养殖的道路,还多次请过一些农业大学的专家指导过,十分规范讲究。
接待他们的是张卜寿的二婶。这个猪场大概可以看成是他们家的一个家族产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卜寿的二婶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热情好客。前一天已经说好了,此时所有人都跟着张卜寿喊她“二婶”,给她喊得脸上乐呵呵的。
二婶给所有人都换了一身防疫服装,带大家体验养猪。
“我们先去看产房。”
产房的一天是从喂料开始的。推车里面装着几百斤的饲料,四个男生轮流推着它前进,轮子有时候会打滑,不好控制,罗冰在这个过程中吃尽了苦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哎呀!转弯!转弯!刹车!刹车!重力势能太大了……”
大家在一旁哈哈大笑。
随后换了张卜寿,没想到小胖子十分熟练,推着车子稳稳前进。女生们十分惊讶,周粥崇拜地说:“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真踏实呢。”
张卜寿的脸有些微红。
气氛到这里还很和谐,大家都很好奇,尤其是后面的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莺莺雀雀一般说笑不停,直到进了产房,秒怂。
他们走在中间,猪在两旁狂吼,不停地撞击着饲料槽,大有一种快要冲出来把人撞飞的架势。
骆落月瘫坐在门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进去了。邱果然便说:“那我在外面陪你吧……”
剩下的人在二婶的带领下继续往里面走。
“一头猪要喂一勺饲料。大家都来试试吧~”
罗冰体验了一下,一勺饲料大概有三斤,喂了几头猪,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所有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兴奋之色。
二婶继续说:“除了喂食,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清理粪便。”
这个过程也十分简单,猪在前面吃饭,二婶就在后面铲屎。
她做了一遍,又问:“这个你们就不试了吧……”
但是罗冰却马上说:“试试吧……”
大家都很意外,看到罗冰的脸上竟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
于是二婶简单地教了一下罗冰,就让他来体验了。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是意外往往就是给没有准备的人准备的。他铲屎刚刚铲到一半,母猪突然开始撒尿,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混杂着猪屎味,差点把旁边的人给弄吐了。罗冰却一脸好奇地观察了一阵,才问二婶:“接下来该怎么做?”
二婶说:“唉,运气真是不好,只有冲一冲了。”
随后,二婶拖来了一根又长又重的水管,对着一个个栏位下面扫过去,看起来挺潇洒的。罗冰忍不住说:“我试试吧……”
易阳在对张卜寿说:“罗冰比你更像个杀猪的。”
张卜寿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他……他有我胖啊!不让还想当养猪的?不像啊!”仿佛罗冰就要抢了他的猪场继承人位子一般。
易阳哈哈大笑。
此时,罗冰接过水龙头,又开始体验新的道具。
易阳坏笑,对马思雨说:“还得发生意外。”
马思雨微微一怔:“嗯?”
下一刻,易阳的话一语成箴,因为不会操作,罗冰拿到水管冲第一个栏的时候,就溅起了排泄物,距离最近的他首当其冲,被光荣地溅了一身。三个女生纷纷惊呼一声,向后撤开,全部躲在了易阳赵强和张卜寿的身后。
赵强回头一看,周粥躲在张卜寿身后,马思雨和宁枝馨都躲在易阳身后,他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幽幽一叹。
等忙活完了喂食的事情,他们接下来要参观的就是接生了。二婶笑着说:“你们运气好,今天刚好有一头猪生了。”
产房的另一个阿姨正在照顾那头刚刚生了宝宝的母猪。此时小猪刚刚被剪了脐带,擦干身体,放进保温箱。几个女生对这种东西天然没有抵抗力,围在小猪仔的旁边。小猪很小很滑,看起来十分脆弱,宁枝馨小心地问:“能不能摸一摸……”
“摸吧。”
宁枝馨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露出那种兴奋又贪婪的表情,但摸了两下就把手给抽回来了。
这一站就暂时到这里了。他们去外面叫了邱果然和骆落月,一起去下一站,看已经长了一段时间的小猪仔。
长成即将出栏的猪并不可爱,看上去蠢蠢的,而且很臭。而小猪仔仿佛跟大猪是两个物种一般。看到那种小猪,易阳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种天生长不大的宠物猪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
小猪是和特制奶粉长大的,一点都不臭,身上还有一股奶香,看起来憨厚可爱。
跟随着二婶,一行人来到了给小猪仔打针的地方。一手抱着猪,一手拿针慢慢扎到它的肉里去。小猪被打针的时候叫得十分凄惨,拼命挣扎,看得旁边几个女生眼泪汪汪……
“看起来好痛苦啊……”
“我也不喜欢打针。”
“真可怜,我受不了了!”
“原来养猪这么艰难啊……”
最后这句话大概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开始发表意见。
罗冰说:“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和实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今天的经历,我会记住很长时间的。”
赵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被弄一身屎,也会记很长时间。”
罗冰:“……”
骆落月说:“张卜寿,这些你都会吗?”
“嘿嘿……都干过。”
周粥说:“你好厉害啊,你以后也要养猪吗?”
张卜寿觉得“养猪”听起来太不高大上了,摇摇头,说:“我立志成为一个跟我父亲一样的人类口腔神经末梢感应猪肉味觉激活生产中心及加工基地负责人。”
骆落月说:“说人话。”
“咳咳……就是养猪。”
“哈哈哈……”
一时间,小猪仔的身边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参观完了猪肉,大家在猪场一起吃了午饭。养猪的地方,但是几个菜却没有一个是猪肉菜。吃过了午饭,时间还很早,一行人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精力旺盛,此时完全没有想要去午睡生理反应。下山也没劲,于是邱果然提出来:“我们去爬山吧!”
这个提议一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张卜寿想了想,说:“这座山叫小东山,我知道山顶南面有一个破旧的寺庙,几年前集体搬走了,庙还在山上,可以在哪里玩玩。”
正如张卜寿所说,山顶有一座庙,庙的后面还可以鸟瞰大半个山谷,这段时间山谷里各式各样的花开正盛。此时尽管太阳很毒辣,但是大家热情高涨,去猪场的储藏室里取了十几瓶矿泉水塞进背包里,就朝着山顶出发了。
但是虽说猪场已经在半山腰了,但是距离爬上山顶还有不少距离,运气好的话,他们能花上三个小时爬上山顶,然后再上面待上半个小时左右,赶在天黑前下山。
翻过一座小山包以后,易阳注意到天边那座山峰后面黑压压的乌云,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他心里有一点点不安,但是此时大家都很开心,便忍不住自我催眠,昨天看过天气预报,今天不会下雨,没理由这么倒霉的。
距离还是很远的。
周粥和宁枝馨的体力最差,但走的久了,几个女生的差距并不很大,都累。几个男生轮流用一个树杈拉着她们上山。山涧流出来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莹澈,叮叮咚咚的流响一直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几人走过,留下一串串欢快的脚印。
随着越走越高,大家的兴致还是逐渐被体力消耗给磨得差不多了,甚至一度忘记了为什么要爬山这件事,聊天的声音也逐渐小了……已经分不出更多的体力去说话了。
山顶的气温比山底下要凉上不少。钻进一片林子,阳光在罅隙中变成光斑,已经失去了威力,再过了一会儿,连光斑都消失了。一阵清风吹过,清爽无比。又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出了林子,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
一个空旷的山坡尽头,正是今天的主要目的地,那座废弃的寺庙。
但是,大家还来不及高兴,一个不能算是意外的意外就来了。
骆落月脖子一凉,还以为是谁在干恶作剧,回头一看,距离她最近的周粥也在三米开外,她一怔,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刚才在进林子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竟然暗沉沉的,像是要压死人。
随后又是一滴水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骆落月大叫一声:“不好啦,下雨了,快跑!”
随着骆落月的一声呼喊,豆大的雨滴开始坠落,一朵朵云团漫天抖洒雨水,赵强扯了一根连着树叶的树枝,当做临时的雨伞,少年少女们在雨中奔跑,但是雨来得又快又急,没一会儿就把人浇得浑身湿透。
终于,还是跑进了庙里,然后站在屋檐下面,看雨水在面前组成一道水幕,水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头顶的瓦片上。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狼狈极了,周粥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再看看众人,却微微一怔,大家互相对视,但似乎看不出来多么难过的意思。宁枝馨甚至饶有兴趣地站在屋檐下面,将手伸出去接雨水,雨滴砸在她纤长白净的手心,化作一朵朵水花。
突然,不知道谁带头笑了一声,然后一股莫名的愉快气息传递起来,迅速传染了所有人,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于是尽管周粥不明白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远远的山谷中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鸣,与庙里的少年少女的欢笑声一起在雨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