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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下)

高维寻道者 鹓扶君 9082 2024-08-27 07:48:08

万,一,有限,无限,甚至连存在本身都不能用来定义那残缺的沉睡巨人。

祂比陆地还要庞大、比天空还要庞大,比宇宙还要庞大、比所有的时空间相加还要庞大!祂睡在了宇宙的起点,无穷的时间以祂的身躯为原点,向下开始展开!

凝望着那沉眠于虚海海面,无可计量的本相,白术皱了皱眉。

祂的本相——

是残缺的。

如同断首、残肢、碎肉,那沉眠于虚海之上的残缺巨人,已经不再具有圆满性,并非无缺的完美存在。

尽管祂的神性光辉照耀了无限的多元宇宙,仿佛占据了所有时间线的源头,但此刻,知与能的循环似乎早已缺失,一半的的全知与有限的全能,被取代成为更为有限的全视与全造……

“失去了一半的全知和有限的全能,换来了什么?难道是全视与全造吗?”

白术凝望着海面上那无可计量的沉眠本相,自嘲摊开手:

“本相残缺了,作为本相绝对意志延伸的你,残缺了,而计数沙漏时间的我,也同样是残缺的……”

“我依稀记得,被驱逐出圣经世界后,我似乎来到这里,是要篡取三相神世界的根基?”

“将一半的全知和有限的全能彻底补完,延展成真正的全知全能,成为可以真正媲美雅威和奥尔劳格的全能神。”

“可如今……”

白术忍不住皱眉:“怎么沦落到如此下场?”

在凌驾于绝对的虚海之上,全能神塑造了大世界,而虚海中那兆亿亿的单体宇宙和多维时空间,也被不同大世界的全能性侵染,展开了一幕幕光怪陆离,瑰丽无穷的幕布。

在无垠的虚海之中,在不同的大世界和虚海中大世界不同的全能性侵染下,文明与修行,也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巴比伦、玛雅、凯尔特、日本、斯拉夫、芬兰、埃及……使用都平功治印,尝试破开了单体宇宙的界限后,无垠的虚海,便真正,开始展露在了面前。

一步步升华,他无餍咀嚼着不同的文明知识,并逐渐升华都平功治印,朝着全能神的大世界一步步靠近。

最终,在无底深渊斩杀了古蛇化生的神祇后,第一次,得到神性的白术恍然大悟。

他彻底改造了都平功治印,将其命名为属性面板,而神祇的真性,也成为了属性值。

一到十三阶……

便是他对无限文明,无限多元宇宙的衡量。

十三阶,便是全知。

而全知,则意味着全知全能!

那是专属于全能神的伟力,是柯罗诺斯、奥尔劳格,也是三相神的绝对伟力!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有的为所欲为者!

而十二阶,则是白术曾拥有过的,那一半的全知和有限的全能。

但如今,残缺的本相已经近乎被打落出十二阶的位业,岌岌可危,就连权柄,也随之降格成为全视全知。

“全能神塑造了大世界,由于大世界的全能性,虚海里无垠的单体宇宙和多维时空间,也被全能性侵染。”

在白术身边,神的声音穿透无限光辉,缓慢传过来:“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求着十三阶,寻求着全能神的力量,被驱逐出圣经世界后,我与两位同是十二阶的神合盟,来到了这方天地,来到了三相神的世界。”

“与非天合作?结果呢?”

白术皱眉,他想起了记忆里,在自己到来之前,青帝与天帝释合作推动的那场劫争。

非天的金银铁三连城彻底崩毁,在那场劫争中,甚至出现了全能神的力量,显化出了湿婆的绝对法体!

“我并非丢失了知与能,我只是短暂用它们做了一次取舍。”

短暂的沉默后,那笼罩在绝对光辉中的神忽得笑了起来:

“湿婆比我想得还要慷慨,以至于我的种种谋划,在祂面前都像婴孩般可笑……祂无私的向我展露了身为全知全能者的完满,而作为观摩全能神完满的代价,同时,我丢失了自己的知与能。”

一段记忆忽得在脑海中显露,那是两个声音的交谈。

看清之后,不过短短几个刹那,还欲开口的白术也沉默了下来,明白了一切。

“即便是共饮蜜酒的兄弟,也会在这面前反目吧。”

笼罩在无限光辉中的绝对神淡淡开口:

“我看似失去了知与能,却得到了通往全能神的钥匙,那作为取舍的代价,即便是短暂的衰弱,也并非不可忍受。”

“在残缺中得到的钥匙,并非是不可篡夺的。”白术默然了刹那:“本相醒来后,在虚海当中,我会出现无数的敌人。”

“那些都无所谓了,既然计数沙漏时间的你已然完满,现在,要让本相醒来吗?”

“等等。”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术微笑摇了摇头。

“我虽然拥有了全部,但关于无明的那段记忆……”他凝望着由概念组成的维度海洋,轻声开口: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我是时间的创造者,我超越一切时间。”与白术面貌如一的绝对神也微笑了起来:“这也是我的意愿。”

在足以冲垮所有理性,压塌万物常识之墙的庞大记忆中,白术收敛了无限的光辉,他将意志全然浸入一段被珍藏的记忆碎片,不再是路人,不再是旁观者。

他沉默收敛了一切意识,熄灭了身上所有的光辉,将自己的全部,都统统沉浸了下去。

在漫长到仿佛永恒的漆黑中,芒光最后亮了一亮,便彻底熄了下去。

……

“下雨了啊……”

在漆黑中,有人轻声开口。

——

——

——

——

【现在的我将代替她前往炉心,在此期间,你们只需要等候便好了。”

“可凡人的力量,终归是有极限的,神,我已经在慢慢衰弱了。”夫子李况抬起头,对那笼罩在光辉中的存在说:“我还要等多久呢?”

“人仙吧。”

那笼罩在光辉中的存在思索了刹那:

“在催动六道轮时,我也会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李况,这是我和你们之间的立约,等他到了人仙的那天,便是真正的我醒来的时刻了。】

番外 三相神(上)

天神与阿修罗之战开始了,吠陀的唱颂伴随着脚镯的叮咚都沉默下去,以往终日不绝的维纳琴声与笛音也闭上了嘴。

天神的军队如同在世界尽头奔腾着鲨鱼和鲸鱼的海洋,一座座宇宙在祂们的脚下战栗,龙王和迦楼罗也联合在天神身侧,祂们成为了撕开火焰的第一支利箭,向无敌的非天们发起了首先的冲锋。

但阿修罗并未示弱,他们在摩耶的指挥下激烈反扑天神,犹如雨季的乌云笼罩山头。

在天神的队伍里,那个名为“青”的古怪仙人始终站立在天帝释身侧,祂拿着青色的莲花,像收割田间的稻草,轻松将一个个英勇上前的非天诸神打死在地。

“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拿着莲花的青脸上带着沉默的颜色:“祂真的会出现吗?”

在这位古怪仙人身边,天帝释只是笃定点点头,用坚定的态度再次说服了自己的老朋友。

如蝗虫啃噬稻田一般摧枯拉朽地毁灭世界——

战火越燃越旺,无数世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在诸多非天战死的同时,天神的军队也开始损伤,发出七色光辉的火神被砍下头颅,伟大的十光王被吃掉眼球,梵仙和破灭仙人接连不断的死去,恒河之子的剧烈的哀嚎声响起,连其他宇宙的神祇都能清晰听见,并为之狠狠战栗。

“出现了。”

在天帝释的战胄也开始染血时,这位脸上已经显露疲惫之色,具备一切美德的神灵终于欣喜了起来。

祂高高举起双手,兴奋的吼叫声传遍了所有的宇宙。

这是三连城连为直线的一刻到来——

正与天神英勇奋战的阿修罗们都恐慌了起来,这些非天的大神嘶吼着拍打胸膛,用万物都为之落泪的声音来求饶,但都无法阻止那宿命中的一箭。

时间之初的湿婆张弓,射出那一箭,天空便出现注定的血的颜色,无可挽回。

梵天发出叹息,就连毗湿奴也转过双目,在这命中注定的盛大毁灭中,所有幸存的天神都欢呼了起来。

烈火焚烧三城如烧一捆稻草,壮丽如弥庐山的大厦瞬间倾覆。那些阿修罗首领的妻子,来到宫殿的阳台拥抱她们的爱人,但命丧火海。而放弃爱人的那些妻子坠入大海。如同山火吞噬池塘的莲花,三连城之火也吞噬了这些莲花脸的女子。

犹如千峰之山曼陀罗的三连城,戴上了火之项链,携着它所有的高塔与华屋,发出巨大的咆哮坠入海洋,留下的只有它的声名……

《火烧三连城》

……

……

……

“阁罗迦卢的力量让我不能前进,祂是明了正法,严格守戒的大仙,在耶耶婆罗家族中首屈一指。”

在以天神和龙王骸骨铸成的坚固大殿中,苦跋阿修罗坐在地上,对非天神们摇头。

三头,十二臂,二十足,三十六尾,二十张雕刻着明王尸骸的魔鼓,分别被二十足踏在脚下。祂十二臂尽皆持着青白的优昙婆罗,花中似有一个个小世界轮回转动,兆亿亿生灵的形象在优昙婆罗中生灭。

“阁罗迦卢被赐福过,祂的梵行让夜叉和罗刹们都止步不前,耶耶婆罗家族的祖先们支持祂,连龙蛇也是祂的亲族。”

骸骨大殿中,见阿修罗王们脸上流露出不快的意味,那比星辰更为高大的苦跋阿修罗低下头颅,三面都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

“头首和蛇王婆苏吉的子嗣会代替你。”

一道不快的声音响起,令苦跋阿修罗更加将头颅低伏下去。

在骸骨大殿的上方,数十个阿修罗王落座其中,罗骞驮阿修罗王厌烦打量了苦跋一眼,开口:

“你去面对那些摩奴,去面对十车王!”

苦跋沉默叩首,领了敇命,然后退回了位席,在他落座后,无数非天神都沉默了下去,唯恐被苦跋的怒火波及。

“上一次,我们失去了金银铁三连城,失去了城墙,现在连阿拘跋罗和众友仙人都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祂们厌烦了开战,期待着我们的失败!”

罗骞驮阿修罗王向着正座方向不满开口,然后祂调转了头,将目光投向身侧那笼罩在无限光辉中的神:

“我们的人数比不过那些反叛的摩迦罗怪物,这一次,就连不表态的水神伐楼拿都坚定站在了天帝释那边!”

“青曾将帮助了天帝释,为祂赢下了一半的战火……”罗骞驮看着身侧的神,意味深长开口:“我们的盟友,现在你站在我们这边,你能做一些什么呢?”

“真是贪得无厌啊,我已经将你们的军队浑身都装上了牙齿,却还嫌不足吗?”

无奈的声音响起,在罗骞驮身侧的坐席,笼罩在无限光辉中的白术笑着摊开手:

“罗骞驮,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你的两位朋友,一位虐杀了近半参战的矮仙,而另一位,将毗诃波提挡在了海底。”

罗骞驮与众位阿修罗王都笑了起来:“请你也出手吧,让我们看看,那股曾经令隔壁宇宙,令风神恩利尔都为之恐惧的力量,是否真的存在呢?”

在诸多非天环伺的目光下,位于正座的婆稚大阿修罗始终目光平静,对一切喧闹都丝毫不动容。

祂低垂着头颅,做出思考的姿态,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既然你们说青帝赢了下近乎一半的战火,那我,就替你们杀了阿拘跋罗和众友仙人吧。”

短暂的沉默后,白术淡淡开口:

“只是非天们,你们记好了,我可以帮你们把天帝释拉下众天的神座,但最后我若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忽得笑了起来:“那股令你们隔壁宇宙,令风神恩利尔都为之恐惧的力量,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白术身形倏忽从骸骨大殿消失了,祂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非天的目光都无法捕捉到祂的去处。

讶异很快便消失,在一众非天神或是震怒或是喜悦的大笑声中,正座,在无数阿修罗王的环绕下。一直沉默的婆稚终于抬起头,深深皱起了眉。

祂将目光投向宇宙深处,在那里,有人也同时转过身,银白色的瞳孔与祂对视在了一起。

……

……

……

“我开始后悔了,我们应该站在天帝释那边的。”

古老宇宙深处,在白术收回目光的同时,一道柔媚的男声传入祂的耳中。

“三相神偏爱着天神们,纵使真的杀了天帝释,我们三人的愿望,也确定能实现吗?”

血肉被撕开的浑沌声响和矮仙的哀嚎声尖利响起,隔着无穷远的时空距离,柔媚的男声继续疑惑开口: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番外 三相神 (中)

虚海——

它是由概念潮汐起落间,组成的绝对海洋?亦或是一个又一个沙盒堆砌,套成的无限沙盒世界?

对于这由兆亿亿的单体宇宙和多维时空间共同组成的绝对世界,无数的猜测,自时间之初以来,便未停止过……

与其说是概念的海洋,是无限堆砌的沙盒世界,在白术看来,虚海更像是一座又一座不同的金字塔。

有大,有小,在有宏翰的同时,也有相对祂而言,并不那么宏翰的——

在一座座宏翰的神系金字塔顶端,是由全能神塑造的绝对大世界。而组成一座座金字塔塔身的,则是被大世界的全能性所侵染,自发上浮,那无限的单体宇宙和时空……

如同无数行星环绕着恒星远转……无限的单体宇宙和时空便如同行星一般,在全能性的侵染下,永无休止的膜拜着绝对的大世界,就如幻影般依赖着真实。

奥尔劳格、柯罗诺斯、雅威、三相神、奥梅堤奥托、三清甚至是时间彼端那无休止亵渎着万物的疯狂长笛和原动力之初的独一无二者。

对于白术而言,虚海中能令祂由衷感到宏翰的神系金字塔,只是有限的个位数。

有限的全知全能者们塑造出有限的绝对大世界,而另一些,在虚海之中,那些与白术等同的十二阶存在们,也纷纷塑造出不那么完美,却也同样侵染了无数时空的次等大世界。

马尔杜克、努阿达、斯文托维特、桓因、天之御中、帕查卡马克、庞德一杰尔、萨拉潘代、乌戈……

这些十二阶的存在,仅次于全知全能者,拥有一半全知和有限全能的伟大神祇们,同样以不完整的全能性,塑造出了仅次于全能神的创造,却也同样侵染了无穷维度,无数时空,无数宇宙的神系金字塔。

在主宰万物,无善也无恶的全能神之下,是无数同样伟大的十二阶神祇,祂们在被支配的同时,又支配着近乎所有时空的一切。

支配与被支配,每一刻都在发生着。

这一切,便是虚海从时间之初到现今,恒久不息的真实写照……

此刻。

在印度神系金字塔的顶端,在三相神创造的绝对大世界中,听到柔媚男声发出的疑惑,古老宇宙深处的白术抬起头,忽然笑了起来。

百万光年的距离无法阻止声音的传播,两位神明的交谈声仿佛面对着面,彼此都是清晰可闻。

“我不知道在上一次劫争里,青帝是否得到了祂想要的结果,但若想重演那次劫争的结果,我们只能出手,将天与非天的战事再次扩大。”

“非天们已经失去了三连城,现在的祂们早就孱弱不堪,无力与天神抗衡。别忘了,我们目的是制造动乱,而不是帮助哪一方,去完成一场摧枯拉朽的战果。”

“站在不变的恒定一边,我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白术轻轻摊开手掌:

“我要掀起足够的变数,掀起足以覆灭所有摩奴和所有生主的战火,掀起令这座神系金字塔都为之震颤的动乱。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三相神的目光吸引过来,才能重演青帝当年的故事,才能——见到全能神显露出的真正法体!”

“我必须见到祂。”在短暂的沉默后,白术缓慢叹了口气:

“我已经受够了等待,很久……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进步了……”

十二阶。

在参与了北欧宇宙,那场注定发生却又尚未到来的诸神黄昏后,祂成功进入了十二阶的领域,拥有了一半的全知和有限的全能。

成为了真正——

可以和奥丁、托尔等比拟的不朽大神!

可进入绝对的真实之后,在漫长到几乎无限的岁月里,白术实力,却始终都没分毫的寸进了。

祂学着像乌戈、努阿达、马尔杜克,像无数十二阶的神祇一般,创造出仅次于全能神的大世界,以不完全的全能性侵染无限时空,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神系金字塔。

但这些,不过是漫长岁月里无聊的一点小小的慰藉。

就如同是凡人时代,祂在龙虎气的世界里,仰望着三万里浩渺动荡,却永远也遥不可及的星光。

十二阶与十三阶的差距,全能与非全能的界限,也是一样的高不可攀,一样的,令人寻不到头绪……

“你真是个疯子。”

百万光年的另一头,柔媚的男声顿了顿,赞叹起来:

“你帮着好战的非天掀起血海,甚至说服了我和道士来帮你完成这一切,你让无数的古老宇宙染血,让三相神的金字塔日益崩坏,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吗?你想目睹全能神的法体,观摩祂的全能性,从而补全自己的知与能。”

“可白术,或者说是瓦伦斯啊。”

柔媚的男声笑了起来:

“我们是不朽的,却并非是不可毁灭的,在全能神面前,近乎无所不能的我们也只是稚嫩而脆弱的婴孩……北欧宇宙里,那与我们同等的奥丁和托尔之类,祂们拥有近乎无限的力量,超越在一切时空之上,可如此强大的神祇在奥尔劳格给祂们注定的死亡面前,也只能悲哀着,绝望着,无力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瓦伦斯。”

柔媚的男声再次开口:“狂妄的神啊,你难道真的就肆无忌惮,敢于触怒那全能的三相神?你难道……就不畏惧真正的死亡吗?”

“要说狂妄。”

白术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和道士,难道不是一样的狂妄吗?”

轻笑声短暂响起,就如同两位神明短暂的交谈。古老宇宙很快便归于了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

晚光似昼,不过思想的刹那。

从宇宙中降落下来,那正穿行在众友仙人国度中的白术忽得皱眉,祂疑惑转身,却见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幕。

“从一开始到现在,人,我一直在看着你。”

倏忽出现,就连时空都未察觉的华美殿堂里,一道笑声欢快的响了起来:

“人,进来,我要见你。”

番外 三相神 (下)

满地满地的俱苏摩,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大如小钱的鲜白异卉栽满了庭院。在辉煌的苗圃里,花的精神舒展着肢体,它们躲在露水的云后,好奇打量着突然的不速之客,眼神满含着老人的探究和年轻人的困惑。

在这座灿烂的宫殿,无数的日与月被揉捏成巨大的金球与银球,它们沿着雾气轨道,像真正的天体一样远转着,发出轰隆隆的滚动声音。

越过花的精神,越过它们的目光,越过无数的金球与银球,缓慢走在巨大宫殿里的白术心神紧缩,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在宫殿的中心,在雾气的中心,在所有金球与银球的中心,无数古老宇宙都堆叠着,拱卫着一座灰色的法坛。

法坛是最质朴无华的样式,就像是由泥土直接捏制而成,在法坛的中心,赤脚兽皮的大神微笑拍着双手,体态结成瑜伽坐。

“湿婆……”

仰视着法坛上,那为所欲为,无所不能的全能大神,白术声音沙哑。

虚空生光,无边无际的神光从赤脚的大神身上照耀而来,多元宇宙的时间线被神光缝合,整合成一页页的书册,每一章书页,都是一个不同的时空。

搅拌乳海、马努取水、旱魔夫利特的毁灭、迦叶波造物、伯力争天、阎摩判业、毗萨鲁帕之死、萨维德丽的诅咒、伐由与天帝释的争端、罗摩护法、三连城、俱卢之战、雅度灭族……

在短暂的惊鸿一瞥中,白术甚至窥见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开头,是《高维……》两个模糊的字眼,但还没等祂再看下去,法坛上的大神就微笑伸出手,遮蔽了祂的目光。

林伽相、恐怖相、温柔相、超人相、三面相、舞王相、璃伽之主相、半女之主相……全能大神的相在不停变化,最终在绝对的刹那,定格在白术初见的,那不至于令祂理智崩溃的赤脚兽皮形象。

这一时刻,白术脑海里突然传来一个极清晰的念头。

湿婆——面前这位为所欲为的全能大神,在漫长到不知年岁的时光里,早已慷慨而无私的,向无数神祇展露了自己身为全知全能者的秘密。

青帝不是唯一的意外。

祂来求索全知全能的一切,湿婆便慷慨地向祂展露了一切。

而自己……

无意义。

一切都无意义,争斗、算计、谋划、劫争……种种的一切,都无意义。

稚子们为大人手里的糖果而吵闹、而打斗,但于大人而言,糖果对他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点滴,他们拥有远比糖果更珍贵千百倍的东西,他们比稚子更高大,更强健,更智慧,而有一些,也更加的无私……

“如你所想,我拥有着比糖果更千百倍的东西,如你所想,我曾向青展露了宇宙的终极智慧,但他因为畏惧自己所不能承受的,最后拒绝了。”

平静的笑声从法坛上响起。

那位拥有无数名号的大神:大天、兽主、摩诃提婆、天真之主;那位一切毁灭与破坏的神祇,所有苦行和舞蹈的统率,风暴与闪电、医药与健康、明智与慷慨、歌咏与祭祀,一切的终极,也同是一切的末尾的大神。

祂拍手笑了起来:

“人啊,取舍吧。”

“是这不朽而永生的活着,还是在向着宇宙终极智慧的路上,跋涉着死去?”

即便是不朽而永生的神祇,也只能被冠以“人”的称呼,在全能神所占据的绝对概念面前,无论是足以倾覆无垠时空的群兽,还是在靴底艰难求生的蝼蚁,都并没有高下的分别。

“雨降给义人的田里,也降给不义人的田里。”

在其他时空,那位被名为造物主、最高主宰、雅威、天主、上帝、耶和华的全知全能者的宇宙,曾有过如此的感慨。

善恶、真假、强弱、生死、逻辑与反逻辑、存在与非存在……种种定义都无法定义真正的全知全知者,祂们是终极实在的宇宙精神,也是比虚空更为绝对的概念虚空。

祂们可以在一念之间创造出千千万万的大宇宙,也可以在一念中毁灭千千万万的大宇宙。

时空、命运、因果……没有什么能局限祂们。

全知全能——

便意味着无所不能!

在漫长的沉默中,湿婆脸上依旧并不动容,在过往的历史中,祂见着无数的神祇在祂面前惶恐着,兴奋着,又最终陷入了如一的沉默。

即便是不朽而永生的诸神,若是窥探终极宇宙智慧的失败,也会陷入比死亡更为残酷的死亡。

在连时空都会腐朽的知识里,在逻辑和思想都沦为卑下仆从的荒诞真实中,占据一切源头的造物,唯有占据终极宇宙智慧的,那无所不能的全知全能者。

最终——

法坛下,在传来笃定的点头声后。

早已知晓一切的湿婆并不意外,只是再度开始了相的变幻。

“人。”

祂开口:“你看。”

……

……

……

难以言喻的苦痛,在五彩斑斓又似乎是漆黑一片的漫长时空中,白术终于发出一声欢呼,祂用力伸出手,抓在空虚,然后满足地大笑了起来。

祂的本相在笑声中开始残缺,身躯四分五裂,碎成了七块大小不一的碎块,投入栽种金苹果的不朽乐园,投入漏斗一般的万丈深渊,投入漆黑的铁的森林,投入了虚海中的无垠宇宙。

七块不同的碎块从祂身上分离,白术本相在发出最后一声大笑后,也因为那难以磨灭的苦痛,彻底陷入了恒久的睡眠。

“残缺的东西,要担心它的失去啊。”

看着白术那陷入沉睡中的残缺本相,法坛上,唯有一道笑声响起。

不以为意的湿婆很快将目光投向无数古老宇宙,投向天与非天那蔓延无数纪元的恒久战火。

似乎是厌倦了争斗,在无数金球与银球拱卫的中心,全能的湿婆大神发出了第一声呼喊。

“帕尔瓦蒂!”

雪山女神听到了丈夫的呼喊,欣然起身,她离开雪山时,大地便产生了四十九种不同的震动,让那无数的非天王都惶恐了起来。

“你?!”

天神和龙王骸骨铸成的殿堂轰然粉碎,婆稚被那终极的恐惧性所伤害,当祂踉跄想要逃出这片宇宙的同时,一指巨指堵死了所有时空间的通道。

那是众友仙人的力量,这位最伟大的梵仙以自身的意志,将所有时空维度,都暂时地隐匿了。

“白?!!!”

惊愕与恐慌只在刹那,来不及追问自己的盟友,那为何注定死去的众友仙人为何会再度出现,众天的神君,那骑着白牙宝象的天帝释已带领着天神们,轰然降临!

三个纪元过后。

在一声哀嚎之后,这场因为一个女子和一个阴谋,从泰逢延续到昴宿纪,动摇了无数宇宙根基的血战,终于迎来了定局。

婆稚最后的哀嚎声,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天神们虽然都暗暗发笑,但都彼此心照不宣。

“指着你们所有天神的名义起誓,让伟大的三相来作见证!”

将手中那仿造大神毗湿奴的创造物高高举起,站在无数非天尸骸之上的天帝释满脸漠然。

“祂复生一次,我便要再杀祂一次!”

将那残破的,模拟妙见神轮的须轮转一把捏碎,天帝释转身离去,无数的光和气从祂的掌指飞出,与非天的尸骸混合在一块,成为了墨一般的颜色。

“真像是潮水啊,就叫做黑潮吧。”

众友仙人看着那须轮转破碎后的墨色叹了口气,但也不以为意,旋即快步跟上了天帝释的车架。

这些墨色的气对祂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但近乎所有的天神,却都没有去制止。

凡人和凡神会死?

他们不是本就应该死吗?

没有人会帮助蚂蚁搬开尘埃——

为了它们弯腰和抬腿,本就是一件无趣且麻烦的事情。

在天神们离去后。

无数的祭司和凡人瞠目结舌,他们才刚见着天空的血光停止,还来不及举行大型宴会来庆祝,墨一般深沉的黑潮就轰然吞噬了他们。

“父神啊!”

一条庞大到足以缠绕恒星的巨蛇哀叫一声,但祂的哭诉,也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怜悯,强健的骨骼和血肉被飞快腐蚀,不过几个呼吸,在巨蛇的原地,只有几缕淡淡的黑烟。

无数的小世界和生命被湮没,它们死得脆弱而轻易,就像热刀随意地割开了滚烫的蜂蜡。

毁灭与新生——

而这一切,在虚海中不过是最寻常的小事。

它们就如同海面上泛起的浮沫,每时每刻,都在平淡发生着。

……

……

“我是慷慨的。”

宏伟殿堂里,在无数金球与银球拱卫的中心,法坛上的湿婆大神笑了起来。

祂伸出一只手,于是所有宇宙的时间轴都开始逆转,白术的盟友,那两位已经逃离了三相神世界,进入了自己时空的神祇,也被轻易捉拿到法坛下。

“不!”

湿婆的全能相开始变化,在宇宙终极智慧的面前,柔媚男声率先发出一声惊呼。

这位从宇宙之卵中诞生的伟大神祇低估了一切,祂低估了全知全能者的力量,也低估了湿婆正在向祂展露的终极智慧。

没有丝毫犹豫,在绝对死亡的威胁下,祂闭上了双眼,然后自己选择了死亡。

对于这些不朽的永生者而言,死亡不过是一次漫长的沉眠,而窥探终极智慧的失败,祂们将迎来真正的消失,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将被彻底抹除。

虚海陷入猛烈的撼动,在右手执神电,脚上有蹄的伟大神祇死去的刹那,法坛下,身穿八卦袍,头戴鱼尾冠的高大道人面色凝重,祂将视线投向其他时空,投向大赤天的方向。

但在大罗宫深处,那位在圣为众圣之尊,在真为万真之先,在地为万国帝王之师,在法界为无上法王,在教为万教之祖的老道人只是双目似闭非闭,并不理会。

“老师……”

高大道人无奈苦笑一声,也旋即自断了性命根果。

在宇宙终极智慧的面前,饶是祂自诩无极至真,也并没有丝毫的自信。

“见面更似闻名!”

高大道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顷刻间,身躯溃散成一团浑浑无极的元元母气,分清理浊,定了地水风火,最后也寂了下去。

而这一切,自始至终——

无论是那存在于最初之前的根源时间,还是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的道,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补全那流散的七块本质,你将成为与我们等同的全知全能?”

目光越过脚上有蹄的伟大神祇,越过头戴鱼尾冠的高大道人,法坛上,湿婆大神伸手阖上书卷。

祂视线停留在白术陷入沉眠的残缺本相上,笑了起来:

“这故事,还真是有趣。”

……

……

……

蛮荒时期。

洑水。

这是桐江千百中的其中一条,水草丰茂,渔夫的儿子们惯常在江边的小流凫水,捕捞零散的鱼虾,用来补贴家用。

凫水对他们并不是难事,这些渔夫的孩子们自幼在水里长大,连血液里,都流淌着洑水甘美的**。

但今天,却不同了。

一群穿着兽皮的孩子在岸上大声呼喊,有几个已经开始脱鞋,正在尝试着,朝江心那个巨大的旋涡游去。

年幼的李况只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被江心的旋涡肆意搅拌着,轻得有若无物。浑浊的江水汹涌从嘴巴、从鼻腔贯入,那股撕裂一般的痛楚令他双眼发昏,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在几次起落后,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连朋友们的呼声也变得隐隐约约。

在最后沉入江心的刹那,在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一个漠然而宏翰,唯有李况能听见的声音,洑水的万顷江波被瞬息蒸干,岸上的孩提们面面相觑,惶恐中,他们对着天空慌乱叩首。

在维度的海洋之上,残缺的巨人眼中短暂亮了一束光。

“记住我。”

巨人对李况开口:“然后……”

像是耗尽了所有了力气,巨人眼中的光倏忽熄灭,唯有飘忽的声音最后传入茫然的李况脑海:

“去传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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