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我与陈艺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巷子里,她在心情咖啡店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对我说道:“江桥,你先回去做饭吧,我去店里坐一会儿。”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没做完,你先回去吧,饭做好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没有多想,因为很久之前陈艺就有在咖啡店里办公的习惯,于是我点了点头,便独自拎着菜篮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我开始忙碌了起来,足足花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将做好的菜和汤端到了餐桌上,我将手洗干净之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陈艺拨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可以回来吃饭了。
我从客厅走到了院子里,可是却被语音提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我仍没有想太多,只当作她手机没了电,继而关好小院的门,向心情咖啡店走去。
雪后的天气极其寒冷,这条巷子也未能幸免,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每隔这么几米便会有一堆未消融的积雪,那些下班归来的街坊们都因此而缩手缩脚,冷空气以肆虐的姿态无孔不入的渗透着这座城市,刀子一样的寒风吹起了冰渣,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推开咖啡店的门,空调拼命吹来的暖气让我非常不能适应,我在冷热交替的空气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顾不上这些,快速的向店里扫视着,可是根本没有陈艺的影子,一阵不安的感觉,比冷暖空气的交替来得更加凶猛,让我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我终于克制住内心不安的感觉,喊来了店长,向她问道:“陈艺是什么离开咖啡店的”
店长回道:“她进来后一会儿就走了。”
我紧张的追问道:“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店长回忆了一下,回道:“她走的时候脸色好像非常不好对了,她进来后就问我店里的监控视频存在电脑的哪个文件夹里,然后就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我觉得挺奇怪的,店里最近也没少什么东西啊”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下意识的向装在门外的那个监控探头看去,昨天晚上在咖啡店门口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它的捕捉,而陈艺一定是察觉到了些什么,才会有了这样的行为。
我随即在电脑旁坐下,点鼠标的手都是颤抖的。下一刻,昨晚那些在霓虹灯下发生的画面就这么在我的视线中出现,我毫无防备,而时间已经开始倒流,真实的场景就这么以一种最不不容置疑的方式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尽管当时我自己的意识非常模糊,事后记起的也仅仅是一些破碎的片段
监控画面中,肖艾搀扶着我,两人跌跌撞撞在心情咖啡店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肖艾一直在我的耳边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一步也不愿意走。我的表情充满了争扎的痛苦,真实的画面里却根本没有我幻想出的向日葵,我忽然非常用力的将肖艾按在墙角的地方,蓝色的琴盒在她的争扎中掉落
画面开始变得更加不堪,我吻住了争扎中的肖艾,渐渐她停止了争扎,而我的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很久、很久
画面不够清晰,直到她转身离开,走到离监控最近的地方,才看见了她脸上还没有来得及被风吹干的泪水,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很乱,而我就像一只死狗躺在了雪地里,一动不动
没有向日葵,根本没有向日葵。不久前,一切就是这么真实的呈现在陈艺眼里的。一阵恶寒从头到脚在我体内膨胀着,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上天最公平,它就这么滴水不漏的将背叛告诉了那个最不该被背叛的女人,而我也终究要为那不耻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关掉了监控视频,然后将其删除,可是另一股力量却拼命的驱散了我心中的羞耻,让我必须要找到陈艺,她用如此真心待我,我却用这么禽兽不如的行为回应了她,此刻,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女人。
夜色中,我走遍了整条郁金香路也未能找到陈艺的身影,而她的车也已经没有停在巷子外的那片空地上,她离开了。我知道,她不会带着这样极度痛苦的心情回到她爸妈身边寻求安慰,可是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因为南京城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可以让一个不想与我见面的人,毫无痕迹的将自己藏匿起来。
我焦虑到快疯了,然后以这样的心情又找了两条街,可依然没有她的车子,她的身影。我所在意的一切,就好像凭空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体,麻木的呼吸着空气,麻木的寻找着
这座城市越发的空乏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在我的视线里统统变成了与光线一样模糊的存在,我的呼吸很困难,我的思维越来越迟钝,所有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甚至是我们一起上过学的几所学校,可陈艺依然没有给我留下一丝可以找到她的线索,我真的不知道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里,她会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悲伤。
她真的不害怕,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悲伤掉进这无边的夜色中,无可救药吗这一切都应该是我这个做错了事情的男人去承担,而她已经做的足够好。
出租车已经载着我驶过了整个雨花台区,我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我实在没有能力在这座好似没有边际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不想让我找到的女人,可是一刹那,我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自己的身份证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江桥,一座沟通长江两岸的桥,陈艺不止一次这么理解过我的名字。
她会不会在那里在那里可以不必看见我,却能更真实的恨着我
江边的夜晚更加寒冷,寒风在江面上吹起了汹涌的波浪,那些在黑暗中驶来的货轮,好似随时会在江上消失,然后带着里面的人去一个未知的世界。只有那座在江面上矗立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长江大桥还在象征着真实,告诉这个世界灯火未曾熄灭过,车来车往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而这个世界总是有无数的人踩着它的身躯,迎着桥身两边的路灯,通往离家最近的那一条路。
我看见了陈艺,她戴着白色的连衣帽,站在护栏旁,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而另一种恐惧却又在第一时间充斥了我的内心,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
似乎是寒风顶着我来到了陈艺的身边,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才终于对她说道:“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她没有回应我,目光一直停留在黑暗中最难看见的远方,她也没有流泪,我仿佛看见一颗已经死了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对我说道:“当你昨晚和我聊起分手这个话题时,我就已经感觉你的心态起了变化我知道邱子安找过你,他不会和你说什么友好的话,可这些都不该成为你胡作非为的理由或者,在你的内心并没有真的爱过我。这些年,你只是把我当成了身边一个不能缺少的依靠,因为爱情不该这么肤浅,更不该让你这么下流”
我的心在抽搐,闭上眼睛想到的全是自己给她带来的痛苦和麻烦。我知道,她甚至为了我和她的父母频临决裂,我就是她命中的灾星
我终于笑了笑,不让自己带着一丝负担,回道:“你说的没错,我做过什么我自己最清楚,这个时候再谈爱或不爱已经没有意义了”
陈艺转身看着我,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已经被江边的风吹得很干,她的心中正承受着不能忍受的痛苦,而我感同身受。我作为一个人,连呼吸这个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似乎都已经渐渐丧失。
她哭到不能自已:“江桥我真的很想、很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因为,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有过很美好的承诺可是,再美的承诺也抵不过**和灵魂的背叛抵不过你内心的不爱,所以我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我很累,每天都活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明天的疲惫中我真的忍的很辛苦”
我在她的痛哭声中低头不语,只等她将那个代表着解脱的“分手”说出口。而之后,她将转移方向走上一条光明的路,我继续堕落在没有选择的独木桥上也无所谓。
“江桥我,们,分,手,吧。”
我的心已经被撕碎,也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可真的要面对时,痛苦却是如此的不能承受,我想抓住她,可是已经在她的话语里听到了绝望,看到了那些让她处在崩溃边缘的辛苦。如果我真的爱她,就应该保持清醒给她一条能活下去的出路。我早就听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下去的,只不过分手的时候会痛一下而已。
即便没有我,陈艺也有足够的条件找到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我给她的伤疤,一定会有另一个值得她去爱的男人为她治愈的。
我终于面无表情的回道:“好啊,我一直在等你对我说这一句话。我爱过你,可是我也可以在爱着你的同时去爱别的女人陈艺,你知道吗你这辈子最失败的地方,就是看不清一个和你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陈艺面色惨白:“江桥,你真的很可怕,很无耻,你不配说爱过我”
眼前延绵的长江大桥好似在为陈艺送行,而我们那数十年的过去就像一块石头,在风中急速的风化成碎片,我们终于决裂了,终于要划清界限了哈哈,这真的太好了如果不是那条该死的郁金香路,将我们的命运生拉硬扯在一起,我们的出生背景,我们的社会关系,都不会让我们产生一丝交集,更不要说谈一场恋爱了
我们本来就不该成为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一场雪不会属于夏天,自然环境下生长的郁金香永远不会在冬天开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