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湖畔的楼船上空空荡荡,没有消遣物件,时间过得极为缓慢。
寻常时候,宁玉合可以打坐练功打发时间,可肩膀受了伤没法习武,得知君山岛出事儿的消息也没法静心,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担忧着许不令和清夜的安危。
可能是屋里太枯燥的缘故吧,宁玉合总觉得心烦意乱,很想找个人聊天说话,身体还感觉有点憋得慌,老是想起许不令的模样。
就这样待了半个时辰,宁玉合明知道过去可能帮不上忙,还是没能忍住,换了衣裙稍作打扮,从墙上取来长剑,独自下船前往渡口,想去君山曹家看看。
渡口的船比较多,不过全是从君山岛回来的船,找了半天竟然没有一条船过去。
宁玉合知道肯定是有人封岛了,只许出不许进,免得有人打扰岛上办事。
封了整个洞庭湖,这手腕肯定不一般,宁玉合见此更加心烦意乱,四处寻找,在僻静处找了条小渔船,和船家商量买了下来,独自撑着小船前往了湖对面的君山岛。
洞庭湖很大,月色下天水一色,星空和银月倒影在湖中,风景美不胜收,宁玉合也没心思欣赏。期间瞧见寥寥无几的几条船从湖上离开,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坐着什么人。
君山岛距离岳阳的渡口将近十里,要独自撑船过去时间不短,宁玉合却没什么感觉,稍微走神儿胡思乱想了下,便来到了君山岛的渡口广场外。
此时岛上渡口的船只全走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宁玉合提着剑小心翼翼上了岸,正想进去寻找,忽然就瞧见渡口空荡荡的石台上,一个白衣公子抱着剑匣站在护栏边,单手叉腰眺望空无一物的湖面,看起来有点茫然。
宁玉合从背影认出了是谁,眼前微微一亮,提着裙子小跑到了背后:
“令儿?”
渡口登船的石台上,许不令暗暗抱怨夜莺办事不周,连条船都不给他留,正琢磨是不是要游回去。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和呼唤,他回过头来,却见宁玉合提着剑跑到了跟前。
宁玉合少有的打扮过,乌黑绸缎般长发梳成比较流行的垂云髻,两缕秀发柔顺的附在面颊两旁,面色洁白如羊脂玉,琼鼻下一张红润小嘴点着胭脂,还带着两枚晶亮的碧玉耳坠,随脚步微微晃动,配上无可挑剔的面容,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半点不为过。
许不令明显愣了下,方才乱七八糟的思绪荡然无存,看着跑过来的绝色佳人,差点没认出来。
宁玉合走到跟前,仰面看着比她高半头的男子,也没奇怪许不令怎么一个人,清夜去哪儿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没事吧?”
“呃……我没事,师父你……”
本来想问‘师父你没事吧?’,想想还是没说出口,许不令站直了几分,淡淡的桂花香味若有若无,用的还是满枝的香粉……这是要作甚……
宁玉合丝毫没察觉到许不令的异样,站在面前笑容温婉:
“没事就好,我以为出了岔子,就跑过来看看,其实不该过来了,就是忍不住想过来……”
许不令满脑袋问号,想了想,微笑道:
“方才打鹰楼找曹家麻烦,没打起来,清夜已经先回船上了,你没遇上?”
宁玉合摇了摇头:“我自己划船过来的,没遇上,可能错过了吧,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走?”
“船都跑了,走不了……你过来就好,回去吧。”
许不令抱着剑匣,转身前往宁玉合过来的湖边。
宁玉合走在许不令跟前,瞧见许不令安然无恙,心里放松不少。时不时抬头瞟一眼,自然而然,不再像往日那般偷偷摸摸。
许不令来到了不大的渔船上,船头还放着渔网,船篷里收拾的很干净。将剑匣放在船篷里,许不令从旁边拿起船桨,将小船推离了湖面。
划船可是个技术活,许不令肯定没什么经验,离开岸边后就在水里转圈儿。
宁玉合在船篷里的凳子上坐下,见许不令笨手笨脚的模样,抿嘴轻笑,站起身让许不令起开,接过船桨,熟练的一左一右,才将小船驶离了君山岛。
湖面波光粼粼,佳人月下泛舟的场面是极美的。
许不令坐在宁玉合对面,稍微打量了几眼,随口聊起了方才的事儿:
“曹家的长子曹英投靠了朝廷,以前出卖了清夜的娘亲,被厉寒生找上了门……不过曹家的老家主看起来还是个讲道义的人,护子心切无可厚非。便如同我父王,为了救我造反合情合理,为了尽忠不顾我性命也合情合理,江湖人为了这个揪着不放有点不应该,曹老家主把这当成心结更不应该……其实现在看起来,江湖也没什么好的,就一群黑社会……”
宁玉合眉眼弯弯,笑的很好看:“江湖本来就没什么好的。当年我小的时候,和你一样也向往江湖的,什么鲜衣怒马、仗剑天涯,什么侠义心肠、千金一诺。后来忍不住,便自个跑出去看了看,结果侠女侠客没见过,反倒是遇到了不少人贩子,还有瞧我孤身一人想打劫的,要不是我会点功夫,早被抢了……”
许不令目光放在宁玉合脸上,见师父没有反感的意思,便摆出毫无邪念的模样认真欣赏,嘴上接话道:
“正统的江湖人很少,而且大半活的很累,千里救母的寇猛、心灰意冷的张锭等等,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江湖人……”
“确实如此,不过这样的人再少,只要还有,江湖就还有些意思。”
宁玉合慢慢划着小船,看了看许不令,忽地说道:
“令儿若是出身江湖,肯定也是个人人敬仰的侠客,可惜了……”
许不令笑道:“可惜什么?可惜我出身王侯之家,注定当不了以武犯禁的侠客?”
“不是……”
宁玉合想了想,摇头一声轻叹:
“可惜,不该收你当徒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