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梭穿行在罡风之间，脱离大日剑冢后，李墨顿时感到二十八剑冢带来的恐怖威慑。
先前在锣阳的庇佑中，只是觉得剑冢的体积无比庞大。
如今窥得些许真相，李墨似乎能见到真仙死前的绝望，二十八剑冢缠绕着浓浓的怨气。
“或许只有仙人首，才会衍生出如此多诡异莫名的忌讳。”
“天剑门确实是道统永昌没错，但无疑也陷入无限循环中，成为二十八监牢中的狱卒。”
李墨忍不住摇头。
即便他是世间唯一一个能修行化凡秘术的人，却没有任何想要利用天地剧变真相的念头。
真相带来的伟力足以改天换地，可代价太过恐怖。
几乎让此方世界沦为废墟。
“与我无关，还是着眼于炼虚期吧。”
李墨坐在剑梭内闭目分神，在尸山小世界大批量种植丹树，又引导土沁假丹吸收灵气。
丹树以孕育灵材为主，因为他注意到一点，枝头生长出的灵材种类并非一尘不变的。
偶尔会有从未见过的灵材，帮着尸山小世界增添生态。
李墨也不怕莫名的灵材在小世界泛滥，草木修士种植灵材有着生来就具备的天赋。
其实坟堆剑冢距离大日剑冢并不远，只是为保险起见，他选择的路径较为僻静。
随着弱冠期的修行深入，土沁假丹的体积愈发壮大。
当假丹充斥整个丹鼎后，心王求丹大妙法顺势完成结丹，灵力凝炼成液状，散发出药香。
金丹最大的不同就是，外形变得更像是种子。
没错，李墨用神识查看土沁金丹内外，结构也与种子相似，只不过是由土血组成。
从入门心王求丹大妙法到晋升结丹期，他仅仅花费大半年。
李墨现在修行的效率事半功倍，预计破丹成婴也不过十年左右，百年内就能试着冲击分神期。
“尽快取得奠基灵物吧，想办法在阳牛那里……”
李墨突然间意识一阵恍惚，幻属蛟龙毫无预兆遭遇袭击，自己连何人出手都未搞清楚。
一瞬间，幻属蛟龙已经化作残骸。
李墨表情无比凝重，内鬼的手段比想象中隐蔽，本来还想着趁机确定对方的身份。
可能内鬼发现幻属蛟龙只是障眼法后，便恼羞成怒解决掉了。
“不行，得更谨慎一点。”
李墨眯起眼睛，悄悄收回剑梭，藏身在幻属蛟龙的腹中，在由灵根虫维持着幻象行路。
蛟龙与罡风几乎融为一体，速度反而比剑梭更快三分。
李墨全神贯注于对飞剑的控制，遐道剑意维持着隐蔽性。
“快到了。”
坟堆剑冢在内门的角落，与遍布建筑的大日剑冢不同，反而坐落着数不胜数的坟堆。
大多坟头都没有墓碑，哪怕立有墓碑，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消磨殆尽，仅留几道痕迹残存。
亦如造化书记忆中，那个覆灭的天剑门。
李墨还注意到，陆陆续续有剑光冲进坟堆内，应该是雷宿与秋霜的剑修，准备招收弟子。
不过当剑修踏足坟堆后，洞神法眼就无法追踪到几人了。
“二十八剑冢的规矩迥异，也不知坟堆剑冢什么情况？”
蛟龙靠近坟堆剑冢千米，厚实的黑灰烟尘遮蔽视野，天地间的色泽仿佛只剩黑白两种。
陷入到灰蒙蒙的无边地狱。
“话说，陆原为何让我杀掉雷宿秋霜的弟子？”
李墨目光扫过剑冢。
到处都是坟头，地面也铺满由草席卷着的尸体。
尸体新旧不一，部分已经白骨累累，部分却像是刚死不久，敞开的胸腹部还有热气冒出。
明明李墨也不见天剑门在坟堆剑冢丢弃尸体，尸体像是凭空长出的，令人毛骨悚然。
“毕竟是仙人头颅所化，再诡谲一万倍都正常。”
嗖。
本命飞剑钻进他的衣袖。
李墨没有收回灵根虫，有意条选了个隐蔽的山谷落脚。
他忍不住面露紧张，自从坟堆剑冢出现在视野内后，竟然连一头剑鬼都未察觉到。
“总不可能，坟堆剑冢的剑鬼是关押在内部吧？”
李墨接触到实地的刹那，周遭景色不由剧变。
乱葬岗不见踪迹，坟堆剑冢化作人声鼎沸的城镇。
店铺林立，刺鼻难闻的腐臭味荡然无存，只有食物的香气。
李墨站在街道中央，川流不息的人群满是烟火气，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来来来看一看，刚出炉的桂花糕咯。”
“客官里面请，上好的舌尖青三两只需五钱。”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
李墨眯起眼睛。
灵根虫没有半点警示，证明眼前的城镇并非幻境，或者说，并非常规意义中的幻境。
不过凡人的行径略显死板，与刚成型时的遐道宫很像，处处都有种受限于忌讳的古怪。
“二十八剑冢的忌讳，或许只有陆地神仙才能不受影响。”
相比之下，大日剑冢的忌讳还是较为安全，只是把封禁的剑鬼在夜间放出道观。
李墨环顾四周，即便施展洞神法眼也无法看破。
他迟疑几息后，朝街边的客栈走去，打算暂时住进其中，找寻坟堆剑冢忌讳的规律。
这时。
李墨身旁响起陆原的声音。
“你怎么现在才到？”
李墨余光一瞥，听到有牛蹄声从巷弄里响起，就看见一头眼神浑浊的黄牛缓步走来。
“见过陆原长老，弟子闭关遇到瓶颈，一时间有点耽误。”
李墨没有提到飞剑遭遇袭杀的事端。
他不敢保证陆原并非内鬼，哪怕后者没有恶意，但关于幕后人的祸端根本无从讲述。
毕竟所有人的三生记忆都被抹除。
“跟我来，你应该还不清楚坟堆剑冢的忌讳吧？”
黄牛转身朝巷弄深处走去，李墨披上新旧皮囊，眨眼间化作一名枯槁将死的老人跟上。
李墨迈出几步后，气息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显然在模仿坟堆剑冢的凡人。
陆原不由高看李墨一眼，能以如此资质在外界结丹成婴，确实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陆原长老，坟堆剑冢里的凡人都是尸体所化吗？”
陆原冷笑着解释道：“不，他们没有活过，怎么能算死？”
“坟堆每日都会孕育上万具躯壳，躯壳的意识在幻境里化作诸多凡人，很有意思不是吗？”
“原来确实是幻境。”
李墨开口问道：“长老，幻境不是坟堆的忌讳吧？”
“是来自另一颗外门剑冢的忌讳，坟堆剑冢在六千年前将其吞噬殆尽后，衍生出幻境。”
“幻境能使得躯壳在潜移默化间滋生意识，凡人都是由浅薄意识构成，所以灵智低劣。”
李墨心头暗道：“坟堆剑冢和遐道宫的运转方式差不多，不过遐道宫至少是可控的。”
他注视着几名肩抗重物的力士，“躯壳能存在多久？”
“百年。”
“躯壳的血肉骨骼会逐渐消亡，若是彻底腐烂前，意识没有达到自主思考的程度，他们最终还是坟堆里的一捧黑土。”
李墨反应过来，招收的弟子就是活过来的躯壳。
两人拐进臭水四溢的街区，周遭房屋传来痛苦的哀嚎，里面躺着一位位油尽灯枯的老人。
在现世中，老人意识依附的躯壳恐怕也只剩白骨。
李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对陆原而言是无用，但哪怕再残缺的尸体摄入尸山小世界，都能创造出难以估量的价值。
陆原可以看出李墨对尸体很感兴趣，后者在大日剑冢也喜欢收集产出血肉的剑鬼。
“太已，你想要坟堆里的躯壳？”
“长老，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满大街不都是躯壳吗？”
李墨讪笑着没有回话，幻境里是意识所化的孤魂野鬼，哪怕尽数杀死也难以取得。
况且，他也没理由破坏坟堆剑冢的忌讳。
“算你识相。”
黄牛发出冷冷的笑声，李墨总感觉陆原似乎看自己不顺眼。
“除非是新生的躯壳，否则任意一凡人身死，都会导致成群剑鬼暴动，甚至让小半剑冢沦陷。”
李墨皱着眉头问道：“陆原长老，剑鬼在哪里？”
“诡物无处不在。”
陆原的牛蹄一踢，有粒石子砸碎院墙上的土坛。
土坛流淌出粘稠血水，夹杂着几颗眼珠，里面是一团未成型的畸形胎儿，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李墨顿时闻到诡物独有的刺鼻气味。
“在坟堆剑冢，但凡死物，皆是由剑鬼所化，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封禁在幻境里。”
陆原咧开嘴巴，“包括衣物在内，凡人携带的死物至少几十件，死掉一人立马群魔乱舞。”
“说不定，凡人钱袋里的一枚铜板，本体就是夜游神。”
李墨倒吸口凉气。
坟堆剑冢的剑鬼数量，很可能是大日剑冢的百倍以上，即便炼虚期在坟堆都得小心翼翼。
“你想要躯壳，有机会的，每回招收弟子难免死伤大半躯壳，就是千万不要卷进其中。”
陆原用牛角顶开一间院落的大门，里面空无一物。
“等着吧，我会在招收弟子时联系你的，可别死了。”
“长老，坟堆剑冢的弟子呢？”
“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