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了一番“坦率”的交流之后，双修终于得以正式开始，共渊脸上余怒未消，凝视着面前李青山。

李青山笑道：“我这人就是这样，想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这也是为了我们的修行而做出的努力，是不是？”

“你真是个混蛋！”共渊咬着牙道，明明有这样强大的修为，却没有一点相应的风度。

“贱人！”李青山毫不客气，睚眦必报。

“你！”

“好了，好了，修行要紧，风暴不等人。”李青山抓住共渊的双手。

共渊深吸一口气，平常她都是心如止水，被气到需要平复心情的情况，确实是极少见。她取出深渊之心，稍稍犹豫了一下，含在口中。因为要与李青山进行双修，需要保持一定的身体接触，而她并不喜欢被抱在怀里那种姿势，四掌相对便是基本的。

激荡的暗流渐渐沉寂下来，随着催动深渊之心，那死寂深沉的力量，再一次从归墟之中传来。而在这深沉的海渊中，显得格外强大。

愤怒、感伤甚至怀恋，种种情绪都沉寂下来，感情正在消失，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小安的《朱颜白骨道》，亦保持着对佛的深切憎恨。

“无情”的感觉，并非一般的生灵所能承受的，灵龟所追求的归宿、安宁与长眠，在一般人看来，与死有什么分别。在归墟的世界中，无日无夜的享受长生，远比在饿鬼道中互相吞噬，在修罗道中不断杀伐，更加的恐怖。

共渊便感到了这样的大恐怖，冰冷的触觉紧紧攫住心灵，似要抽尽最后一丝温度。

“还是那句话，相信我！”李青山的声音心中响起。

共渊蹙了蹙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催动深渊之心，将心神投入归墟之中，然而于大恐怖中感到一丝慰藉，于冰冷死寂中感到一丝温暖，李青山感觉自己仿佛化成了一头灵龟，驮着共渊在归墟世界中遨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南海之上，一场大风暴，正在渐渐形成。从高空望下去，云层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笼罩千里海域，正向着北方移动，并且变得越来越大。

嵇长风手持飞廉旗，凝立于云天之上，皱眉望着，只见风暴接天连海，将一缕缕罡风从高空引下，融入狂风之中，变得越发凶猛，大雨倾盆而下。

大海呼啸翻腾，一波巨浪滔天而起，还未等落下，便被更大一波巨浪盖过。

大海变成了群山竞舞的舞台，轰鸣的雷霆在乌云之间交织，无时不刻的照亮海面！

“此等壮丽场面，无论第几次见到，都会感觉自身渺小，或许唯有成为真正的仙人，才能够真正的俯瞰这一切！”嵇长风长叹一声，又仰望苍穹，露出一丝期盼，“报得此仇之后，我当风行天下，寻觅那一条天外仙途！”

风暴宛如神话中，翼背不知几千里的鲲鹏，自南向北，飞向九州。

而在大海之下，洋流如一条条巨龙，穿梭乱舞，即便是虽深沉的海渊，也感到一丝激荡。

归墟之力所构筑的漆黑球体中，李青山与共渊紧紧相拥，交颈而眠。他们似乎终于不再互相鄙夷，互相厌弃，变成了亲密的朋友，甚至爱人。

然而实质上，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姿势的变化，只是本能的相互取暖，从对方的身上，感受自身所缺乏的重要之物。这个过程没有丝毫勉强与不快，而是极为舒适安宁，共渊第一次觉得修行《万水归墟》的过程不是如此痛苦艰难，那困扰她多年的心魔，在渐渐逝去。而李青山亦感到像是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禳灾避祸，不再有任何的危险与磨难。

他们都从未有过与人双修的经历，这种精神上的玄妙契合，不是任何物质上的享受所能比拟，几乎沉醉其中，永远不愿分离。

不过李青山的心，并非只有一颗灵龟之心，并没有像共渊沉湎的那么深，当那一股潜流涌来，心海忽然有所感应，睁开了双眼。

共渊同时睁开眼睛，含着些许不满，怪他为何要惊扰这场美梦，察觉到彼此的姿态，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刹那间，李青山几乎产生一种错觉，怀中之人，不是那个冷酷傲慢的鲛人女王，而是新婚的妻子，感觉她挣扎想要脱身，而更用力的抱紧她，隔着轻薄丝滑的鲛绡，冰肌玉骨，酥胸纤腰，妖娆动人。

此时的她，亦没有平日的冷酷坚决，挣脱不开便放弃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给他抱，听之任之也罢。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李青山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光洁的额头，深邃的眼眸，傲慢的琼鼻，还有下面薄薄的唇瓣，他抿了抿嘴唇，忽然低头吻下。

共渊蓦然睁大双眼，她本可以闪躲，她本应该闪躲，可是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散发着令她宁静的力量，令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惨遭强吻。

“我要杀了他！”这是她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五指已经从后面扣住他的脖颈，不过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杀气来。

他们仍在双修之中。

李青山本来是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思，本以为她会挣扎反抗，结果这么顺利，连他自己都十分意外，她又不是凡人，不会来不及反应，她主动的搂住他的脖子，似乎更验证了这一点。难不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被我散发出的强大魅力所征服，唉，我真是个不得了的男人啊！

共渊还没来得及提起足够的杀气，来强行中断这双修的状态，就感觉他正在试图叩开贝齿，简直快被气疯了，更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旋即便冷静下来，心中默默的道：

“李青山，你知道这一吻对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啥？”李青山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如果她大声咆哮、要打要杀，他还觉得安心一点。

“誓约！”

“什么誓约？”李青山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

“相守相伴，永不分离。”

李青山感动的快要流泪，上辈子看小说，经常有这样的情节，美女被看到脸、脚、洗澡就非君不嫁，本来还以为都是宅男瞎编的，没想到这种好事世上竟然真的存在。

“你愿意吗？”共渊又在心中问道。

“我……”李青山正要答应，看到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心中猛地一个激灵，“如果我答应，会有什么事？”

“你要永远留在南海与我相伴，不可再接近任何女人，否则我就会杀了她们，还有你！”共渊的眼眸中闪着寒冰般的坚决。

鲛人是有着痴情的美名，但那不是没有代价的，那就是绝对的忠贞，不容任何背叛，否则便是你死我活的结果，在南海就有许多这样惨烈的案例。流传最广的一个关于鲛人的故事便是：美丽的鲛人女子救起了遇到海难的渔夫，又深深爱上了他，二人定下情缘。渔夫说要回去向父母报平安，结果一去不回，鲛人女子对月流珠，日夜思念，最后幻化出双腿，来到陆地上寻找渔夫，却发现他已经成婚，便将渔夫吃掉，带着他的脑袋回到了大海。

所谓痴情，本就带着许多极端的色彩，绝非一般人所能消受。

李青山立刻举起双手，打了个哈哈：“刚才我脑子不太清醒，方才的你太美太迷人，所以一时糊涂，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哈哈！”

“已经太迟了。”共渊幽幽的道，竟然主动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令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