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聪就等在露天仓库外面,眼睁睁的看着一座座从矮墙后冒出头来的矿山消失,心里是又激动又羡慕。激动是因为马上到手的三成钱,羡慕则是因为星术的博大精深,他永远也接触不到了。
或许再过一些年,当自己老去,撰写遗嘱从而准备将积攒的钱留给子孙后代的时候,程晋州会成为三级星术士,进而拥有更悠久的生命——17岁的沈聪,偶尔也多愁善感起来。
桂芳卸掉了主簿的架子,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看见山堆似的矿石逐渐消失,沈聪脸色微变,就笑道:“年前去京城的时候,就说过这位星术士的名头,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就不知道他在朝廷的能量如何。”
沈聪收起天马行空的幻想,嗤笑了声道:“怎么?你有胆在宅子里开赌局,又敢搞自己的仓库,现在倒害怕起来了?”
“哪里是害怕。”桂芳讪讪的笑着道:“我是看这位星术士大人的厉害,担心慢待了。您说,能用这种乾坤挪移招数的星术士,得是多少级星术士啊?”
如同大多数低级官员一样,桂芳再是精明强干,能获得信息也是有限,对于星术士们之间的等级划分,实力强弱如此等等,顶多是有些轮廓的印象,再多的就无从得知了。
沈聪仗着自己是京都子弟,笑了两声就炫道:“甭管等级,小心候着。以前的高木恩星术士,就是擅长空间的星术,据说是要先将能量印记储存下来,然后是怎么再组织,复杂的很。整个大夏,自他以后,就再没听说过谁能复制这招了。”
“那这位程晋州星术士……”
“星术士的事情少问!再小的星术都是秘密。”沈聪立刻打断了桂芳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怎好回答。
何况,星术士们的确不喜欢其他人了解自己的星阵。每个人能刺刻的星阵都是有限的,如果被认真研究,以其对手的天纵之才——要相信每个正常的星术士都是智力上的强者,那么谁都难免有所疏漏,所谓的死角和命门是定然存在的。
事关身家性命,再小心都没错。
桂芳嘿嘿笑着答应了,拿起之前的话题笑道:“当年伺候老爷少爷们的时候,一时手痒,在家里开了赌局,那时候是不懂事,愣头青,如果再来一次,小的怎么也不敢在宅子里弄事情了。”
“你没被打死真是运气。”
“小的运气好。”主簿虽小,也算是正经的迈入了文官系统,桂芳在沈聪面前却仍然沿用沈宅中旧称。
沈聪撇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道:“你在通县做了两年主簿了吧,感觉如何?”
“一年零8个月。您知道小的,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懂。通县的徐县令是同进士出身,看不上咱,整个通县官面上,小的也就仗着是沈家的奴才,能和典史县尉说上话,活的也还过得去。”
沈聪官宦子弟,一下子就听出味来,猛一拍他肩膀笑道:“你成啊,那不是把县令给架空了?”
县尉相当于中国的政法委书记加公安局长,与主簿合二为一,对付不强势的县令,的确可以分庭抗争。事实上,由于县令、知府总是由中央空降,而地方又总是贵族世家们的地盘,争权夺利总是免不了的。诸如绍南那样的传统地区,中央连选派官员的权力都几乎放弃。当然,通县距离京城甚近,中央官也相对强势,桂芳背靠不帮忙的大树,能成功委实不易。
“小的就是靠老爷少爷的余荫。”桂芳咧着他的核桃大嘴就笑,道:“却是恭喜二少爷,有这位星术士朋友,您一定能入馆阁,进政事堂。”
“入馆阁是不用想了。”沈聪想着也有些得意。这一票做下来,少说能拿三五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买到那举人的头衔是不成问题。沈家五个庶出的儿子,至今都没有谁弄到进士,有举人傍身,在家里总算是能挺起些腰板。
何况,沈聪是真的看好程晋州。大部分的贵族们,并不是说不愿意从从小交好星术士,而是条件所限,没有机会。普通的星术士,到达二级或者二星,快则30年,慢则五六十年,到七八十岁终于得偿所愿的,数不胜数。而普通人即便保养的再好,到60岁时,差不多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至于一级星术士,对京城的贵族们来说虽然重要,却算不上罕见,从最初就开始投资,更显的没有必要。若是不甚投资在了万年星术士学徒身上,能亏哭一个家族。
而到了三级或者三星星术士的地位,更是普通贵族们难以高攀的对象,他们寿命长达两百余年,在星术士总会挂号,其人生目标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会局限在一国一地的政坛之上,仍然会与普通人交往的主要原因,不过是星术士们也需要各种珍贵的材料,并需要人来供养罢了。
沈聪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程晋州这样快速升级的星术士。虽然有不少外人都会说:星术士等级升的太快,不是正道,不是好事。可他又哪里会相信,13岁中进士的小孩子都有,凭什么不能有人13岁就成为星术士。
入馆阁,是要文笔出众的科班出身文人,但进政事堂,却全凭功力实力,沈聪觉得,如果有生之年能等到程晋州晋级三星术士,少说也能挣得家族支持,到时候再拼命一下,一个6级文官的职衔,想必是跑不掉的。
想到这里,沈聪愈发热心起来。他带着程晋州来通县,本就有拉拢桂芳的意思,这刻趁着后者因为星术赞叹的时候,拽着道:“你在外面看的多,做的也多,有没有想法帮我做点事儿?”
“二少爷想做什么?”
“你还给我装傻。”沈聪哼了一声,却没有以势压人,而是指指已经看不到锡矿冒尖的露天仓库,认真解释起来道:“实话实说,我这位程兄弟,最近缺钱,虽然我不知道他要钱是干什么,但一个二星星术士,拼命花钱的时候,八成是好事,我是肯定要帮他一把的。说起来你也知道,户部新任命的仓部主事,就是他父亲,他本人又是星术士,一旦出事,有他在前面扛着,我们两个,只要帮衬一些就好。”
桂芳干笑了两声,心想自己这位主子,也真是年轻人,说话做事莽撞的很。他一个沈家小厮出身的主簿,哪里能承得住这么大的事情。
但看看不远处的露天仓库,桂芳心里又痒痒起来,略带犹豫的道:“小的就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你对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已经很熟了吧?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们就不直接出面了。”沈聪也打着他的小九九,两个年轻人做事总有不方便的地方,特别是在步步陷阱的官场上,桂芳从小就在沈府中,和他心理上也亲密一些。
“就只选地方的仓库?”桂芳此话却是意有所指。
大夏的仓库,分为三种。其一是由地方政府建立的仓库,用于秋收储存粮食、布匹,以及属于政府的钱银等等物资,通县的仓库就在此例;其二则是由军队建立的仓库,主要存于靠近边境的州县,当年绍南红日庄附近的粮仓就属于此例;其三才是属于户部管辖的国家仓库,既包括战略物资,也包括民生物资,例如常平仓里的粮食,用于制造器具的铁锭、铜锭,代表着政府财产的金、银、钱,甚至用于祭祀和殡葬的大型木头、器物等等……
这三种仓库中,地方上的仓库数量最多,管理最疏,价值也最低。乍起胆子弄上几笔,以沈聪等人的身份,算不得什么。若是其他的仓库,危险就要大上许多。
沈聪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也别管是哪个仓库,就带上你的人,给我把各种猫腻都清出来,我从自己这里,拿一份钱给你,每次算仓库的一成总价,如何?”
自古以来,钱壮英雄胆,钱充嫖客血,承受着沈聪堪称严厉的眼神,桂芳一咬牙道:“干。”
答应了下来,他反而一阵轻松。沈家二少爷来找自己,只要说出了这句话,结果其实就已经确定了。如此想着,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道:“二少爷,小的手下有一伙子人要养,一点钱都没有不成,但也用不了一成的钱,只要半成即可。”
沈聪摇手道:“一成就是一成。”
他是真没把半成钱放在眼里。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后悔了。
……
程晋州“徜徉”在锡矿的海洋里。
过万亩的土地,横竖少说有两三公里的样子,每隔几十米,就是一个堆起来的低矮的黄色矿石山,像放多了碱面的馒头,被人一巴掌拍扁。
越是靠近路口位置的矿石,越带着新鲜的味道,靠近中央的位置,则多被风吹雨淋的不成样子。大夏用锡不多,除了少量做为器具之外,没有太好的销路,朝廷又不允许本地加工,通县的锡矿山,也就半死不活的经营着。
到了商行们大肆收购的时候,受限于陆路交通,不管价格多少,每天至多就是两三百牛车,拉走两三堆矿石的样子,反而是通县的官员们以为苦尽甘来,一个劲催赶着民夫们挖矿,结果矿石虽然卖了不少,积下来的反而更多。
程晋州几乎是半跑半走的绕着矿石堆,客服010也飘在戒面上空,每到一块地方,就计算一番,然后报数。
通常小堆价格在2000星元上下,大堆则能突破5000星元。而它们就算是在价格上涨的前提下,一堆的价格也低于500两银子。
锡矿石中往往含有硫、铅、辉、锑、银、硼、镁等等元素,在程晋州熟悉的时代,限于技术水平,人们通常只提取单独的一种或两种,剩下的不得不当作废料抛弃。
而对于星盟,程晋州用下巴想也知道,他们定然是大有用途的。
所以,当客服010因为矿石是金属材料而要求收取运输和手续费的时候,程晋州坚决的予以反对。
不出所料,客先生再次“软弱”的屈服了。
交易顺利的继续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