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神情恍惚的薛铃儿离开了‘天庭’。

从容微笑，高深莫测的值日星曹这才放松下来，恢复了原本模样，打了个响指，那亭台楼阁，包括石碑都尽数溃散，化作滚滚云气，赵离坐在躺椅上，端着一杯冰镇的肥宅快乐水喝了口，终于是放心下来。

起手部分完成了，能不能够达到目标，就要看妙法谷那边了。

赵离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引导薛铃儿了。

包括八九玄功等功法的描述，包括设定的功德数字，虽然确实是庞大无比，但是又没有直接大到让薛铃儿直接放弃的程度，这样就可以引导她主动完成大量功德碑上的任务。

又以三足金乌的气息画面，加上射日观这个极具诱导性的名字。

让薛铃儿明白直接去完成甲等功德的难度有多高，会有多危险。

让她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丙等功德和乙等功德的任务上，而这两个任务，其中大部分都是赵离为了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实力而准备的，譬如某些难得的药材，某些修行需要的灵物，以及为了方便白色画卷推演所需要的功法……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比较顺畅的逻辑链。

赵离复盘了一次，又具现出了天机算筹，自他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对于天机术便尤其上心，决定往后做大事之前，都要提前进行卜算，以趋吉避祸，当下按照那老怪记忆中最顶级的天机卦术，算了一卦。

看到卦象，微微颔首。

“是上上之卦，看起来这一步没有走错，至少不会引来不好的结果。”

他让算筹散去，主动将命魂回到了肉身当中，提了兵器，前往人间司演武场，去锤炼自己的肉身，在未曾得到妙法谷那边助益的情况下，只能尽量苦修，以缩短肉身修为和魂魄位格之间的差距。

……

与此同时·妙法谷中。

薛铃儿悠悠转醒，回到谷中，看到周围几人，除去了万青和那两个半步法相的师兄师姐之外，还有了两位看去老迈的老者，都是妙法谷中的老一辈，修为未必如何高深，寿数却长，见识也更多些，都聚集过来。

其中一位老人见到薛铃儿睁开眼睛，忍不住好奇，道：

“如何？谷主，天庭秘境，果然如同青儿所说那么玄妙么？”

薛铃儿怔怔呆了许久，叹息道：

“哪里只是玄妙。”

当下也不隐瞒，将在天庭中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说到了元神永聚不散，功体万劫不灭的八九玄功，说到了天罡地煞，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月，将几位妙法谷中的宿老都惊地呆在原地，彼此对视。

“这……元神永聚不散，功体万劫不灭？”

“天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等恐怖的功法？这，岂不是长生不死了么？”

“还有那斡旋造化，颠倒阴阳，这是何等神通？就算是传说中的古代仙人都没有这样的本事……会不会是假的？！”

薛铃儿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假的。”

其中一位老人斟酌言语，道：“铃儿，我们不是说怀疑师祖，只是天庭毕竟不是我蜀山，而且，这些神通未免太过于夸张了些，若能做到这些，那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天庭之名，又怎会从未听过？”

薛铃儿微呼出口气，道：“我方才见到了三足金乌的气息。”

那老人神色凝固，数息后方才如梦初醒般，惊呼出声道：

“三足金乌？怎可能？！”

“会不会是幻阵？！”

薛铃儿苦笑道：

“当时我面对那一道画面中的气息，就恐惧到动弹不得，就算是幻阵，那也代表着设下幻阵的存在远不是我能够相比的，而且，那气息来自于功德碑上，一个名为射日观的势力，他们在寻找这只三足金乌……”

射日观，三足金乌？

众妖沉默许久，似都在接受这种巨大的消息冲击，好半晌回过神来，一名美妇道：“天庭如此势力，想来神功妙法无数，也犯不着在这些事情上欺骗我等，不知道那八九玄功，天罡地煞的神通，要多少功德？”

薛铃儿深吸了口气，说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数字。

然后在其余的同门脸上看到了愕然，不敢置信，恍惚，心痛不已的神色接连闪过，最后群妖脸上神色都变得麻木，美妇苦笑道：“一万七千甲等功德？这……青儿方才说，体悟一次蜀山剑一也不过是三枚丙等功德而已。”

薛铃儿点头，补充道：

“我等体悟蜀山剑一，恐怕是因为蜀山弟子，是以只取基础消耗。”

“而甲等功德……方才涉及到了三足金乌的那件事情，情报恰好值一个甲等功德。”

听闻此言，剩余群妖更是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一时有自己成了井底之蛙的错觉，连涉及三足金乌这等存在的情报都只能够值得一枚甲等功德，这一万七千甲等功德，是得要何等泼天的事情才积攒得下来？

能有这般实力的存在，修为自然通天贯地，到时候又何必重修八九玄功？

先前开口的老者叹息，自嘲道：

“老夫平素仗着自己多活了些日子，总觉得什么都见识过，而今倒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是井底之蛙，听着你们说这天庭，倒是觉得，在这势力当中，唯独真正成了仙人妖仙，那才算是起步了的。”

他声音微顿，也觉得自己所说有些夸张了，摇头叹道：

“不过，没有办法，八九玄功虽然玄妙莫测，可这功德之数实在太大，便是我妙法谷全力，恐怕也得千百年功夫，老夫看来，倒是不如选一上乘功法，辅以蜀山剑诀，一步步地来。”

“我方才见了青儿施展剑一庚金，短短半日，已入了剑术三昧，剑招也凌厉，若能将剑术和功法传下去，再过上数百年，我妙法谷基业也会更上层楼。”

群妖都颔首，可是既然已经知道有顶级功法在哪里，却只能够选择远不如其的功法，心中未免不甘，心情低沉，便在此时，一直都沉默着的一位灰衣老者突然开口，缓声道：“说不可能，倒是也未必如此……”

薛铃儿微惊，抬眸看去。

那位老人须发都白，双瞳墨黑，本体是一棵奇树通灵，已经有了四千年的道行，论及寿数，比起人族许多仙人都更长，一生至此，虽然是于修为之上无法存进，见识却广博。

薛铃儿道：“木爷，你有办法能够得到八九玄功么？”

见到众人看来，老者摇头，道：“八九玄功，一万七千甲等功德，恐怕斩了那三足金乌都稍嫌不够，我一个连法身都迈不进去的老妖怪，也就靠着血脉活地久些，哪里能够做到？”

“不过，虽然学不得八九玄功，可若是说让我妙法谷传承上升数个层次，却并非是不可能，至少，老夫看来不会比方才师侄所说的差。”

薛铃儿道：“还请木爷爷指教。”

老人抚须，见到群妖都看过来，方才缓声道：“是方才听你们讲述，我才想到，既然蜀山剑术既然能够拆分开来，一招一式去学，一招一招去练，没有说，这八九玄功就必须要一口气全部以功德换来吧？”

群妖一怔，仔细想来，却确实如此。

功法涉及不同境界，若要入门时便一口气取了全部典籍来，也不合理。

万青则是若有所思。

老人又笑道：“那一日白眉祖师施展蜀山剑术，从剑一到剑六轮转，最后一剑洞穿九万里，将那妖庭上师直接斩首，剑术何其霸道，这最后一剑，至少也应当用甲等功德来换。”

“可是起手式的剑一，却只要三个丙等功德。”

薛铃儿眸子微亮，道：“木爷是说……”

老人颔首，道：“不错，便是这八九玄功再强，价值再高深，我等倾尽全力，多花费些功夫，至少可以尽早换了第一层。”

“这第一层的八九玄功，再如何玄奥，也有其上限，到时候，我等将师弟找回来，一同参悟，借以我谷中的诸多典藏，五行妙法，便不信推演不出一门适合我等修行的‘八九玄功’。”

“虽然定是比不得原版，可是难得在其是我等自己推演出来，所用都是妙法谷的典藏，修行起来得心应手，也更适合我辈，又遵循了八九玄功的内在大道，不曾偏离，应该要比其原本的五色妙法更强，上限也更高。”

老人复又叹息一声，道：

“你们都被那神通的强大所迷惑了啊，那位仙人不是说了，这几门神通修成的不多，以其强大，必然在天庭中名声赫赫，往日岂会没有人尝试修行？定是有的，为何修成的不多，自然是极为难以修成。”

“那种天赋难有，不如便循着这大道而行，至少要比过去好得多。”

群妖听得恍然，想到能够提升自家门派典籍的上限，他日大有机会在修行上更进一步，不由火热，那美妇沉吟了下，又道：

“我们这样，会不会犯了忌讳？”

老人摇头道：“什么忌讳？仙人并没有说不允许我等以其为根底自创，再说了，其实八九玄功基础的方向和奥妙，我等已然知晓了啊，就算是没有第一层口诀，摸索着前行，也终究能有所得。”

群妖疑惑，薛铃儿和万青却眼底明悟，低语道：

“功成九转之后，可以剥尽后天群阴，尽显先天真阳。”

“将天生之三魂七魄炼化，九转归一……”

这正是卷轴之上，对于八九玄功的描述，老人抚须颔首，笑道：

“不错，这显然就是八九玄功精奥之一。”

“只要循着这一路数，再有八九玄功第一重指路，那么我等倾尽全力，推演出适合我等修行的功法，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位值日星曹前辈，之所以将功法前述都展示出来，更告诉你其中核心，想必也有这一重意思在。”

“至于功德，那些什么灵材，功法，便尽数都应允下来。”

“不必心疼，门派不就是为了此刻而存在的么？”

群妖听得眼底浮现向往之色，都齐齐应下，眼底各有兴奋。

老人神色却最是沉着，抚须道：“不过虽然如此，却也不可过于在意，不可以失了静气，影响自身心境，反倒不美。”众弟子这才法决自己失态，各自控制心境，心里离开此处，那老人则是回到了屋子，气度平和。

关上门窗，感觉到其余晚辈都已经走了，这才猛地一握拳，双眸精光亮起，口中低喝一声大善！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自己言语中的兴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匆匆入内翻找出了一枚玉符，落笔写道：

“速速回来，勿要再历练了！”

“你卡在半步妖仙已有三百年，成仙之机来了……”

动作微微一顿，想了想，估计这个叫不回那个几乎为了成仙而偏执的师弟，又全部擦去，再度落笔，干脆利落，写道：

“师弟，家危，速归！”

整个妙法谷开始全力运转。

元朔城。

赵离在磨砺自身的肉体，将长枪放在旁边，服下丹药，让丹药的药力升腾，感受到修为不断推进，狰的法相近乎圆满，呼出口气，心念翻飞，想到了妙法谷那边，心中仍旧略有不稳，略有沉吟。

应该没有什么事罢……

当下又默默算了一卦。

比起上一次卦象更是清晰和顺畅——

上上之象，大吉。

赵离满意点头。

大吉，没有问题，这一步走的很对。

看来，可以期待一下妙法谷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