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青把自己的小视频做好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九四年。
元旦刚过，燕长青相当得意的把自己制作的视频，直接搞到了大屏幕上，应该叫大幕布。
李秀妮穿着新款的大风衣，在人群之中像个将军，得意洋洋地看着酒厂以及附近村子来的，黑压压几千号人都过来等着看‘小电影’。
‘电影’确实是小了点，才几分钟。
反响相当的好，不少人都听着压根听不懂的音乐，看着自己和工友们出现在荧幕上，看着酒厂熟悉的场景，以及还未彻底完工的火电站那边的场景，目瞪口呆。
震惊之余有些人感慨歌曲听不懂，但是没人在意那些：老板搞的都是高大上的东西，听不懂那不是老板的错，是他们自己见识少。
方圆几十里都知道，老板是财神爷转世，如果他弄出来的东西你不懂，要学会从自身找原因。
燕长青没法给他们解释这叫个什么，经常东奔西跑之后，他经常有种感觉，世界是分割的。
香江的繁华，京城沪城那边的蓬勃发展，酒厂附近乡村逐渐的变化，然而离酒厂更远一点的地方，依然是千百年前的样子，黄牛耕地，人力畜力依旧是生产中的起重要作用的因素。
更远一点的国外，自己一首音乐，就给自己带来了很多人都想象不出来的财富。
……
但是更割裂的是，在两天后，李明发屁颠颠地跑过来，抱着一个大箱子，殷勤地喊着：“长青表叔，我给你弄来个好东西。”
燕长青看到箱子就有点傻眼：“VCD出来了？”
李明发当时就很惊讶：“你知道？”
随即他就觉得燕总无所不知是应该的，自己开始得意起来：“第一批才一千台，刚出厂，我想着长青表叔喜欢搞音乐，这个东西更方便啊！我见过他们演示，不像咱们现在的录像带，用起来费事。”
“这个比磁带强的多，这玩意儿放的叫光盘，光溜溜的一个小盘子，接电视上还能放图像，牛皮的很。我就试用了一下，觉得长青表叔肯定喜欢这些高科技的东西，这一台就先给你用，我已经订货了，等下一批货出来我再用……”
燕长青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玩意儿，他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镇上已经有人家买了，有些生意好的饭店也弄了出来，放盗版碟片。
还有录像厅，开启了无数青少年们的启蒙时代。
从此不少人认识了舒老师等一大票港台明星，还有人干脆走上了锻炼麒麟臂的不归路……
也是从那时候起，街头巷尾出现了出租影碟的生意，再到DVD，直到电脑普及，U盘移动硬盘普及，这玩意儿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他记得自己去打工的时候，这玩意已经流行到连他们这些打工仔，只要舍得就能在宿舍买一台二手货的地步。
当然那些人太败家了，像他这样勤俭持家的人，一直坚持混别人的看。
……
随着回忆复苏，他想到的东西更多了。
这个玩意儿，后来风靡了全球，但是有个人人皆知的问题，它是国内发明的，但是最终发明者却没有把自家厂子做大做强。
等流行到桃树乡这种小镇的时候，那时候人们只知道爱多，飞利浦，万利达等等。
没人记得当初第一个发明人姓姜，第一个生产VCD的厂子，叫做万燕。
就是他眼前摆着的这一台，万燕VCD。
这是全世界第一批生产出来的VCD，仅有的一千台之一。
下一刻他就想到了更关键的一个问题，这玩意儿没专利的。
所以后来所有的人都能造，甚至国外也明目张胆的把技术拿去用，接着在其后出现了DVD，直接把VCD市场给打的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没专利啊！
燕长青当时就惆怅了，他是打算自己专心酿酒，只提升自己的技能的。
但是，这么个国际领先的专利，放在眼前，以后给国内人用就算了，给国外也用的话，自己要是去注册一下，随便收点专利费什么的，应该不过分吧？
反正这专利是人家不要的。
他记得看过报道，当初那位姜总好像不在意这个，觉得申请了也没用，别人劝他申请他也懒得搭理。
既然人家不要，自己就捡的，不算违背什么道德吧？
不图赚多少钱，就是想给别人添点堵，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眼光有多牛比。
想一想，将来所有人都明目张胆的开始造VCD去了，自己笑呵呵地拿着专利证书出来，那场景……
装比才能快乐，这次就干点额外的活儿吧！
……
想到这里，燕长青笑呵呵地看着李明发：“你小子要发财了！”
李明发根本摸不着头脑：“长青表叔，你想到啥了？我咋要发财了？”
“你抢到台VCD给我送来，我也不能白让你辛苦。这样吧，回头给你点好处费，你等着，我先打个电话。”
一边拨电话他一边继续说道：“你现在不是结婚了，准备定居省城那边去吗？以后专心在家带娃吧，估计以后你也不缺钱了。”
“原来是打算住那里，不过住了几天发现没家里得劲儿。”李明发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长青表叔，你看啊，咱这里现在不缺钱，也没必要去大城市去。有钱在哪儿都行，没钱去了省会又能咋的？”
燕长青拨通了电话，笑了笑：“黄经理，给你个活儿，马上到这里来一趟，我这边的新歌做好了，你顺便带回去，另外还有个事情，在电话里不方便说，你直接坐飞机过来，转个机到省会的机场，我让人去接你过来。”
黄佩珊在电话那头立刻答应道：“好的老板，我马上订票。需要带什么人吗？”
“上次准备谈版权的那几个律师都给带上。”燕长青说道。“其他的就不用了，总之要快。”
“OK！BOSS！”
……
燕长青挂了电话，对李明发说道：“稍等，她那边订好票会打电话过来。等等你去接人，叫黄佩珊，香江人，一个小姑娘。不过人家可是大学生，比你厉害……”
李明发立刻会意：“是表婶吗？”
“屮！”燕长青无语的很。“助理你懂不懂？我在外边注册了几个公司，都是她在管着。有熟人介绍的，比较放心。”
李明发被骂了嘿嘿笑一声，随即又皱着眉：“那为啥找个女人当助理，这以后生娃带孩子的，多影响工作啊？”
燕长青摆摆手：“你是不是在家陪媳妇陪傻了啊？现在酒厂这边都一大堆女工了，在香江那边，女人工作的多了，你以为是以前咱们这村里啊！”
李明发这才一脸放心的样子：“那样啊，那还好。”
燕长青随即和他聊了一会儿。
这家伙现在生意做得还行，年轻还是好，有冲劲。
他带的那一群小伙伴，都是当初在村里算不正混的，在村里叫愣头青的。但是走出去之后，摸打滚爬几年，吃过亏赚过钱见过血，现在也算是成长起来了。
……
等了没多久，黄佩珊就打了电话过来：“老板，明天下午两点钟到达，不用人来接我们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的。”
“你们到了看一下就行，这边有人去接的话快一点。接机的人叫李明发，年轻人，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算了我让他做个牌子好了，明天晚上见。”
挂了电话，李明发抢先说道：“长青表叔，放心吧，交给我就行。”
“你应该去。”燕长青笑着说道。“不会让你白跑的，今天也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点过去等着就行，别忘了跟人家学着点，这次你跟着看看他们怎么办事的。”
“我听你的。”李明发点着头，就站起身，然后想起来件事儿。“长青表叔，这个VCD我给你装起来吧？”
“不用，我自己看看。”燕长青摆摆手。“你忙去吧！”
……
拆开包装，黑色的，似曾相识的VCD露了出来。
这玩意儿其他厂家盗版走了之后，连外表都没多大的改变，基本上都是一个模样，无非是颜色多了而已。
燕长青试了试，厂里办公室这边有彩电的，直接连接好，试了试没问题。
这玩意儿目前市场上买不到碟片的，只有厂家配的有，没电影，只有音乐，在现在时髦的叫法，叫做卡拉OK。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应该是怀旧，还是看新奇产物的高兴，莫名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
黄佩珊到来的很快，不但他来了，还带了个宝丽金的经理，叫林浪。
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大燕庄，香江到省城是没直达飞机的，如果想直接坐飞机出发，那就要转机才行。
不过一行人另有办法，从深城坐飞机就是，直达省城。
李明发举着牌子接到了人，才发觉自己真英明，他带了两辆车来的，本来为了给长青表叔涨面子，现在倒是刚好能坐下。
他一路上也不知道和人谈什么，当了一路的闷头葫芦。
不过对长青表叔的眼光很佩服，果然能者无所不能，找的这个小助理，虽然个头小了点，但是一看就是能生养的样子。
到了之后把人放下他就准备走，燕长青喊住了他，让他在这儿待着。
接着他就大开眼界了。
先是那个一开始看着挺拽的，据说什么国际大公司的经理，和狗腿子似的，一个劲儿舔小表叔——舔狗这个词现在大家都懂了，燕总有意无意的话，总是流行起来都很快。
这个舔狗经理，一口气说了十分钟，愣是没什么重复的词……
什么音乐天才，国际著名作曲家，天才少年，商业奇才，酒业大亨等等。
……
李明发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他就淡定了，不就是歌曲在国外很火嘛，这些人真是少见多怪，还香江的，还国际大公司呢！
呵呵！
长青表叔是音乐天才这事儿，他知道的最清楚了，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年那二胡拉的，嘿！
莫名其妙的，这厮居然有优越感了，果然，长青表叔的牛比，根本不是村里泥腿子们想的那点，人家在洋鬼子眼里，都照样牛比。
然后他就看着，来的时候是一群人，现在就分成了两方，唇枪舌剑，讨论什么版权，合同，分成，等等。
最牛比的是，谈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狗脑子给打出来，可谈成之后，两方人在长青表叔的监督下，签了字之后，瞬间和好了！
双方又变得一团和气，开始互相吹捧起来。
那个舔狗经理一个劲儿地表示，应该直接把另外一首歌也签了，反正迟早要签的嘛，现在先签订个大概协议，等到以后可以继续修改合同什么的。
……
不过接着舔狗经理那伙人，就被人带着参观酒厂去了。
剩下的这些，应该都是自己人。
李明发激动起来，看起来长青表叔把这些人调过来，是要干什么大事儿，自己现在可是见证者了。
没想到接着就见到燕长青把那台VCD打开了，而后说道：“这个玩意儿，你们先看看。”
VCD这个东西，目前还真是国际第一，绝对的稀奇玩意儿。
小助理傻乎乎地一脸惊奇：“这是国内生产的？哪个研究所造出来的？”
李明发立刻就听到喊自己了：“明发，你给他们讲一下这玩意的来历。”
他瞬间精神振奋：“黄助……经理，郑律师，你们好，这台VCD，是国内一家……”
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番之后，黄佩珊还是有点不理解：“既然人家已经生产出来了，BOSS，你让我们来的意思是？”
燕长青对着他们几个看了看：“你们觉得，这玩意儿能流行吗？”
“肯定可以。”一个助理几个律师异口同声。“它用起来更方便，刚出来的新产品成本看起来有些高，但是随着技术改进，成本降低之后，它肯定能取代大部分的录像带市场，成为家用电器的……”
“这玩意儿它没注册专利。”燕长青也不听他们吹捧了，直接扔出了重磅炸弹。
当时几个人就傻眼了：“没专利？什么都没注册吗？为什么不注册？产品都出来了，竟然不注册专利？是有什么图谋吗？”
特别是一群律师，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
专利问题，版权问题，这些应该是常识吧？
为什么有人造出来一款国际领先的产品，却什么专利都不去注册？
根本想不明白啊！
……
黄佩珊反应还是挺快的：“老板，你的意思是，我们抢注关键部分的专利，然后去收购这家厂商，彻底占领这个新兴行业的市场吗？老板果然高瞻远瞩，这绝对是个很大的市场，国际市场啊！”
几个律师也吃了兴奋剂似的：“老板，你吩咐吧！该怎么做？”
一款国际领先的产品，什么专利都没有，还有这种天大的好机会？
以他们的经验来看，正常的操作，就是黄佩珊刚说的那样，先把专利抢注了，而后直接反过来鸠占鹊巢。
这样原本的专利人才都成了自己的同事，他们继续搞研究，降低生产成本，改良技术等等。
至于说生产销售之类的，实话实说，他们觉得一个连专利都不知道注册的人，根本不算什么商人，专心搞研究就好了，搞什么商业啊！
……
燕长青摆摆手：“你们不懂大陆这边的情况，目前你们说的，根本都不现实。而且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以后我的商业信誉就没了，咱们这边的人，还是要讲些道义的。”
他看这些人不明白，也不再多解释，这帮人是纯粹的商业律师，他们是拿钱做事的，不需要讲道义。
自己可干不了这种事儿。
他直接吩咐道：“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专利都给占下，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黄佩珊点点头：“好的老板，我们这就去办。”
带头的郑律师还想再劝，不过张了张嘴，没开口。
燕长青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先把专利注册了再说吧！”
这些人肯定是觉得机不可失，商场如战场，既然别人露出这么大破绽，以他们的观点来说，肯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大搞特搞的。
多好的机会啊，未来的商机随便一估计，几十亿，甚至百亿都不止，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会天打雷轰的吧？
他们不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DVD，但是能想到会有更先进的东西。
一个新产品出来之后，以后更新换代，是很正常的。
但是只要掌握住核心技术专利，一切尽在掌握。
燕长青也不打击他们，就让他们保持这种干劲儿好了，以后国内市场不管，国际上可是大有可为的。
其实这件事并没那么简单，很多国家的专利规定是不同的。
所以具体操作，还得看这些律师们，现在VCD是已经进入市场了的，想注册专利，或者是找技术人员把VCD改头换面，或者是把一些核心技术改造一下，总之目前还是要抢时间的。
……
等到黄佩珊一行人开始忙碌，燕长青笑着看向了李明发：“你知道现在你能发多大财吗？这个专利搞下来，将来有你一份的。”
李明发连连摆手：“长青表叔，这可不中，我啥也不懂，就是送了你台VCD，要不是你带我，我也没现在的好日子，你看出来的机会，跟我可没啥关系。你要是觉得我有功劳，等我走给我带箱好酒都中了……”
燕长青笑了笑：“酒肯定有，你也跑了两天了，还能让你空手回去？你们也快有孩子了吧？回头等满月了，算我送他的小礼物……”
本来只是随手而为的事儿，赚钱真不重要，主要是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