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不到八个月就要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来说,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和自己相关的兴奋剂事件,都是天大的事,包括验尿人员舍命拿尿洗头也一样。
不到十分钟,高科街道派出所的老熟人牛指导员就带人出现在了校园里。
同时赶来的,还有江森他们的辅导员叶克辉。
老苗、冯朝辉、陶润吉和叶培,外加上4号楼的宿管阿姨跟大叔两口子,把两名头上浇了小便的验尿员团团围住,不让他们离开案发第一现场。牛指导员他们到的时候,这俩货已经在漫天大雪中,冻得鼻涕直流。反倒是当事人江森,早早地就跑去了教室。
因为上课时间快到了,江森怎么也不能错过倒数第二节解剖课。
这种压轴时间的课程内容,大概率是要出现在期末考试的卷子上。
很快两节课后,等江森从教室里出来,他立马就被请去了高明辉的办公室。
高明辉三天两头跟江森见面,显得颇为疲惫,很无力地说道:“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大早上的,警车呜哇呜哇就开进来,我还当又有哪个同学出意外了,这都学期末了啊,江总,我要给你吓出病的!”
“都是为了全人类的体育事业……”江森一张嘴,就把高明辉打败了。
高院长愕然看着江森,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这两年,在和各种高层次人物打交道的过程中,江森不仅学会了太极神功,现在逐渐还领悟到了狮子吼的奥义。论喊口号这门手艺,森哥简直是无师自通,随随便便就能喊到天际上去。
“算了,不说这个了!”高明辉直接生硬地打住了这件事,转而说道,“你那个实验室的事情,詹校长跟你聊过了是吧?”
“嗯。”江森点点头,“有消息了吗?”
“没有。”高明辉道,“不过稍微晚一点,也是好事。说明詹校长确实是在慎重地考虑,学校方面也是在认真地对待,所以你不要着急,我看啊,基本上,得到过完年了。今年这场雪下这么大,好多同学反映买不到票,学校估计要提前放假,让家先安全回家。”
江森问道:“我们课都没上完啊。”
“研究生部的可以先走,本科部期末考也可以提前。”高明辉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句话就断送了校内部分学渣考前冲刺的最后一点生路,“研究生要是提前放假,实验室的工作就全部暂停了,寒假学校要封校,现在是安全第一。”
江森点点头,说道:“早点放假,多休息几天也好。”
“对啊,本地教职工也能多高兴几天。”高明辉笑了笑,“等明年回来,我就给你换间寝室吧,换到研究生宿舍去,家电都比较齐,来来往往的人也少,安全点。”
江森想了想,想到沪旦研究生部的一些保留传统,还是婉拒了,“我就住现在的寝室挺好的,室友也都混熟了,寝室里都是天真无邪的老实人,绝对安全。”
“啊?你确定?”
江森点点头,“嗯,确定。”
高明辉就不坚持了,又说回实验室的事情,问道:“你要那个实验室,是做黄芪产品的研究吧?”
江森一笑,“做什么研究,影响我申请实验室吗?”
“当然不影响,就是有点好奇。”高明辉笑得有点不自然。
江森一眼就看出来,他肯定是在给哪个大佬打听消息,估计不是药学院的院长周志坚,就是药学院的首席学术大佬陈布达,也跟着呵呵笑了笑,应付道:“可能做黄芪为主的产品,但也可能做点别的,我现在其实还没完全定下来。”
高明辉不由道:“项目都不确定,你去年就急着申请实验室了?”
“对啊,去年开始申请,申请到现在,不是半年都没申请下来吗?我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手续的困难,所以才提前那么早申请的啊。”江森理由很充分,并且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学校身上,高明辉听得满脸我草。
江森又继续振振有词往下说:“而且您有所不知,我是有正经中医师承的人,我师父手里积累了大量的验方,去年我都拿去申请配方专利了。不过专利什么时候能批准下来,我也说不准,只能是哪个先申请下来,就先做哪一块……”
高明辉惊道:“那你去年跟招生组说的……”
“纯属年幼无知,胡说八道,我检讨!”江森立马认错,一点都不含糊。
高明辉都懵逼了,“所以你就……根本没明确的项目方向?”
“没啊。”江森无比坦然,脸上写满纯洁、正直、诚实、我很乖,真诚地看着对方,“高院长,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我没有方向,不代表我没花力气,对不对?现在阻碍我办事的,不是我的主观能动性,而在于客观条件的不满足。项目方向,其实朝哪个方向都没问题,随机做什么,都是差不多的,最终呈现出来的形式,无非就是卖药,卖好药,卖有良心的好药。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在学校,而不是在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啊!”
“你……你准备了什么?”
“一点二亿啊!”江森道,“等我拿了奥运冠军,钱到账,什么事办不成?”
高明辉瞪眼道:“你这个也……存在不确定性吧?”
“还有确定的。”江森道,“现在是一月份了,我去年一整年的小说版权收入,到目前还没结算。但是大概率,钱不会少。可能没有几个亿那个多,但是几千万,我估计是有的。”
“你估计?”
“我打个电话问下吧。”江森掏出手机,一边给叶培打过去,一边随口说道,“我每本书,能拿销售价两成的税后提成,而且去年一整年,我觉得我还是比较红的……”
回望2007年,江森年初的时候因为拿到2006年度全球最畅销商业小说作家的大奖,连续上了央视《新闻联播》的新闻,以及《面对面》的访谈。然后高考结束,因为作弊事件,又沸沸扬扬地吵了大概足足一个月。接着又没过太久,九月初拿了双料田径世界冠军,算是声势不小,再然后十一月,又跟耐克签了代言的大合同,并且入选男篮国家队。
可谓春夏秋冬,每个季度都有过顶流时刻。
论知名度,他现在完全就是国内一线演员和歌手的水准了,仅仅只弱于金字塔尖的润发、连杰、德华,中生代的杰伦,还有新晋崛起的春哥几个。全国上下,所有行业,全部加起来,真正意义上比江森更加为人熟知的名字,恐怕三位数都不到。
在这种级别的流量加持下,江森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的老婆是女王》的销量能弱到哪里去。而且JK罗琳的《哈利波特》热销,对《女王》这种掺杂了西方奇幻元素的小说或许还能起到点带动销售的效果,凡此种种……
要知道,就连《我的老婆是女神》这本更早一些的作品,今年都依然简体卖了十万套——有星星星中文网的160万稿费为证——所以《我的老婆是女王》就更没理由低于这个数字!
江森一直记得,光是去年一月份,他上了央视《新闻联播》之后,瓯城雄文开年第一个月第一次加印,就足足50有万套。其中比较贵的“九册版”的20万套,“四册版”的是30万套。
不要问为什么森哥在百忙之中,还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问就是穷逼的泪水。
“叶培,马上帮我联系一下瓯城雄文公司的蒋梦洁,问一下《我的老婆是女王》去年整年的总销量是多少。”拨通叶培的电话,江森言简意赅。
然后放下手机,对高明辉道:“稍等一下。”
高明辉不禁有点懵,“你的小说,每年收入都很高?”
“好歹前年也算名义上的全球第一啊。”江森笑了笑,简单解释道,“我现在的国内简体版权收入,是按销售价提成的,税后百分之二十。目前只有一本书,两种印刷版本,贵一点的,每套提成三十六块,便宜的那种,每套提成二十块。”
“每套?”高明辉,“一套有好几册的那种是吧?”
“对。”江森点点头,“因为网络小说,篇幅很长嘛,一写就是一百多万字。印刷的话,字体稍微正常一点,每次印刷几万套,就是几十万册了。这种小说,偏偏又是商业性特别强的,属于市场畅销小说的类型,多的话就是几十万套地印,算下来上百万册……
不过也分人啊,我算是出道时间刚刚比较早,赶上网络小说产业走进一个爆发期,就抢先一步抢占市场了。一次能卖几百万册的,都属于头部作者……”
江森比划道,“往下一点,颈部、胸部,那就可能差着几个数量级了。”
“头部作者……”高明辉微微点头,对这个听起来有点新鲜的形容词,完全可以理解,“每个行业都差不多,金字塔尖上的人就那么几个。那按你这么说,你要是一套提成二三十快,一年买上一百万套的话……”
“两三千万。”江森道,“税后。”
高明辉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江森的手机响去,叶培打了回来,江森按下免提,让高明辉一起听着,叶培的语气,明显有点颤抖,“江总,九册版是总印数是六十万套,四册版印了一百八十万套。钱秘书长说,您随时过去签字就能结算。总共是,五千七百六十万……”
“再说一次?”江森满脸惊喜。
叶培重复道:“五千七百六十万,税后……”
江森看着高明辉:“……”
高明辉:“……”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江森沉声道了句:“好,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电话,“高院长,您看,我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啊……”高明辉愣愣地点着头。
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眼前的这个帅逼,20岁不到,一边读书,一边训练,还特么的一年兼职挣5000多万……
高院长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天爷,你到底咋想的……
为什么要派这种孽障下凡,来侮辱我们这些普通人?
“你这个事情,我再跟詹校长说说……”
高明辉在江森金灿灿的光环面前,放弃了抵抗,选择无条件跟江森交个朋友。江森露出微笑,和高院长握了握手,带着刚刚发财的消息,昂首离去。
有一说一,他自己也没料到,他居然一年能挣这个数。
可是再想想,三爷后来,一年可不止这点啊……
不夸张,真的不夸张。
以他现如今的顶流影响力,加上08年的图书市场行情,这个收入,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是全球第一!
“江总,都处理清楚了……”从高明辉办公室里出来,方堂静已然从派出所那边回来,中午就一起在食堂的包厢蹭饭了,“那两个人录了口供,尿样也直接在学校这边抢救性化验了,田管中心和篮管中心都过来看过,贾忠孝也来过了,声明也写了,字也签了。”
“好。”江森满面红光,很有精神。
老苗看着江森如此好的脸色,不由道:“你今天这个气色不错啊,看样子是身体恢复过来了。”
“嗯,昨晚睡得好。”江森没再提他小说稿费的事情。
怕把老苗他们吓死。
不过随后很快的,江森自己,慢慢也就开始不淡定了。
从周二开始,他经常就不由自主地走神一下,总想着抓紧回东瓯市,先把这笔钱结算掉,落袋为安,幸好也就是学期本就到期末了,再怎么心神不宁,也就只剩周三和周四下午还有两节课,而且课程早就复习得滚瓜烂熟,倒是不虞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另外训练的时候,只要跑起来、跳起来,杂念自然就会消失,总算不至于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明显影响,唯一的变化,就是会时不时傻笑一下。
而这笑容落在老苗眼里,就是明摆着过年要开房的意思。老苗对此颇为咬牙切齿,却不知道,对一个实则没见过太多钱的穷逼来说,五千万这么大一笔钱,到底有着多大的冲击力。
江森傻笑了三天,直到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解剖课结束,整个人才从那种摇摇晃晃的精神状态中,又立定站好,稳住了心神。与此同时,郭刚也突然联系他,很是按捺不住激动地说,研究生部已经全部停课,提前十天放假,所以实验室的项目也都停了。
“今年这场雪来得好啊,至少给我们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你那个实验室,能拿下来吧?”郭刚喜上眉梢,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争取吧。”江森心情十分复杂,这场暴雪,不知道给全中国带来了多少的损失,可客观上,对郭刚和他来说,确实又是有好处的,“院里领导,已经在跟学校那边沟通了。”
“好!好!那……祝您新年快乐,零八年拿个好成绩!”
郭刚不太会说话,祝福得很直白。
江森笑了笑,道了声谢。
然后看着午后又逐渐变大的漫天白雪,轻轻一叹。
带着身后一大群人,朝着训练馆,小跑过去。
次日周五,叶培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排队,才给江森买到了26号飞回东瓯市的机票。因为雪灾的关系,申城这座容纳了上千万外地人口的大城市,在这一年的年底,回家的各种票,全都一票难求。所以江森买票都这么困难,他的几个室友,就更加难搞了。
不过林大冲和武晓松倒也没什么反应,林大冲完全不着急回去,大不了他爸亲自开车过来,自驾返回曲江省省城,路也不算远,而且这条路线上,路况向来不用担心。
武晓松就更别说,纯土著,回家只需要坐40分钟的公交车。
实在不行,走路回家,就当逛街了。
唯独宋大江,愁眉苦脸得不要不要,排队买票,肯定是没时间的,本来考试时间就这么紧张了,他根本舍不得再浪费那一天、半天,可是不买票,等考试结束,他又该怎么办?
“学校宿舍什么时候关门?”
“过年之前嘛,阿姨她们全家,也要回去过年的。”
星期天晚上,江森训练完回来,就听到武晓松和林大冲在闲聊。
明晚《中医基础理论》考试,复习到这份上,大家差不多早就“翻哪儿背哪儿”了,404寝室里的几个人,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一直紧绷着没完。
偶尔也会停下来,稍微松口气。
“大江没地方去吗?”江森从柜子里拿出换洗的衣服,瞥了眼阳台栏杆上的积雪,随口道,“要不跟我回家吧,等春运这阵高峰期过去,你初四、初五再回家。”
“初四初五……”宋大江稍稍一犹豫,就点了头,“也行,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他站起来,走到寝室的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愣了楞,望向屋子里的三个人,“这个电话,怎么用?”
“我来吧。”
武晓松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几乎没用过的电话卡,帮宋大江联系起了他家村口的小卖部。
宋大江有点尴尬地站在一旁,不好意思得额头都微微冒汗。
江森什么都没说,走进了卫生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宋大江的电话也打完了,看起来,情绪有点不高。
“怎么了?”江森坐下来,打开电脑。
武晓松道:“大江他家的猪窝被雪压塌了,死了好几头猪。”
“这么悲剧?”江森转过头,“大江,一头猪什么价?”
“生猪不值几个钱的,几百块就卖……”宋大江低着头,小声回答。
江森又问:“死了几头?”
“六头。”
“那一头按五百块算,我过年给你发三千块红包当奖金,你给你爸妈带回去,就说老板宅心仁厚、英俊潇洒,英俊潇洒、英俊潇洒,你以后一定为老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死而后已、死而后已……”
“妈的,你卡带了吗?”武晓松不禁笑骂。
林大冲则朝江森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江总仗义!”
“还行。”江森转回身去,继续看他的课件。
宋大江扭头看着江森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死而后已四个字始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默默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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