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餐厅里面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不多, 露西安认识的也只有一个。
“亚当。”听到熟悉的声音，露西安抬起了头。
亚当端着餐盘站在她的对面。
“还习惯这种生活吗？“对方坐下之后露西安问他。
亚当是当初她初来这个世界对她很关心的律师罗伯特介绍来的, 一个茱莉亚学院戏剧生。
“你叔叔还有我跟亚当的父母以前的关系不错, 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好几次呢。他们离婚之后各自搬离了纽约，跟以前的老朋友们来往并不频繁, 不过依然保持着联系。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亚当已经退役好几年，现在正在茱莉亚学院读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允许他进入你的剧组实习，做一些杂务就好，至少长些经验跟多一些社交活动.....”罗伯特是这么跟露西安说的。
一堆的老朋友里面现在大概也只有他的家庭是完整的了，剩下的要么就是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人——露西安；要么就是亚当这种因为童年阴影跟父母完全没有交流的孤僻儿童, 当初知道亚当在读书的时候还兼职了仓库的保安人员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PTSD了啊孩子，你就别折腾自己了行吗？
所以在露西安回到纽约看望一些老朋友的时候他就提起了这件事情。
“他想要成为一个演员, 但是却深受这种想法的折磨。亚当始终认为放弃军人的身份成为一个演员是一种逃避的胆小鬼行为, 即使是考上了茱莉亚学院也没有让他的这种情况好上多少，所以我想或许近距离的观察一下电影行业的运作或许会对他有所帮助。”罗伯特怜悯的说。
他跟这个可怜的孩子讨论过这个问题，对方也同意了，希望这能帮助到他。
“不必担心他的状况, 除了过于安静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你就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杂工好了。”罗伯特开起了玩笑。
当然，其实也不完全都是玩笑。身为一个好莱坞已经很有名气的导演，有的是人愿意在露西安的剧组里面当个免费的劳工, 一部分是那些不出名的演员们，在这种能够大规模上映的电影里面露脸就已经是一种机会。另一种就是各种在校的学生们, 很多剧组的廉价工种，不付钱的那种，为了自己的实习成绩跟积累经验。
而大多数这种学生要么就是像当初的兰斯那样，靠着家里面的人脉去一个剧组混点儿经验，以期能够靠着这个拿到一个好的实习成绩在毕业的时候给自己增添点儿成绩，另一种就是自己到处奔波，寻找个地下电影剧组来推进度条，再不就是跑到百老汇跟外百老汇甚至是外外百老汇搞戏剧。这还算是好的，找不到工作转行或者是在剧组打杂的人士也不少。
总而言之，这个行业其实并不都是光鲜亮丽的，有时候贫穷也是一种常态。
“没什么不习惯的，剧组的生活很规律，跟军队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亚当笑了笑，忧郁的脸上有了一丝活力。
他上学的时候也是每天从居住的皇后区跑到校区的曼哈顿，下课之后则是经典电影跟图书馆占据他剩余的时间，连吃饭都是吃着每天固定的食物。长期的军队生活跟严苛的宗教习惯已经让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怪人，剧组的这种似曾相识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心灵上的平静。
“谢谢你，莉亚。你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亚当一脸认真的对露西安说。
虽然罗伯特叔叔说他们小时候见过很多次了，但亚当真的是没有太多的记忆，就算是有他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强势的姑娘跟当初的一个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现在她愿意看在罗伯特的面子上面帮助他真的让他很感激。
即使还没有进入好莱坞，但他毕竟是茱莉亚学院的学生，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是相关从业者，亚当非常清楚能够进入这样的一个剧组对他多么有利，所以他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露西安。
“没什么，主要是因为你的脸真的很有特点，辨识度对于演员来说很重要。”露西安也是说的一脸认真。
她当然没有像罗伯特说的那样把亚当安排成为一个杂工，而是在经过试镜之后塞给了对方一个小角色，反面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他帅吧，那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人跟帅气这个词确实是搭不上边。说他丑吧，还不是那种不堪入目的扭曲。相反，五官分开来看的话都很标准，没什么毛病，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就感觉好像不如分开看那么好看了，组合的时候位置大概出了点儿问题.....但不管怎么样，这张脸正如露西安所说的那样，非常具有辨识度，而且他的气质也很显眼，放到人群里足够突出。
这样的演员，只要演技过关就总会混出头的，差别在于时间问题而已。露西安自己就是从新人的过程走过来的，她知道新人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也乐于给一些新人机会。至于对方将来能够走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相比较于那多灾多难的前期选角事件跟和糟糕的制片人与编剧见的斗智斗勇，《汉尼拔崛起》的拍摄过程要顺利多了，即使这片子的男主角是个从未在大荧幕上面证明过自己的新人。但愉快的心情已经足以让露西安容忍这一切，并且超长发挥自己的独家专项——毒液喷洒专业射手。
“上帝啊，杰西卡！”露西安夸张的捧着脸表现出来了自己的大惊失色。
“你为什么没有把埃迪脸上的雀斑盖住？难道你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之前的系列吗？这是《汉尼拔崛起》不是雀斑崛起！还是说找到一瓶合适的遮盖霜就那么难，在化妆品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连盖住一个人脸上的斑都不可能实现？”
语气活像是话剧舞台上表演的演员！
脸上的雀斑遮都遮不住的埃迪：“......”
导演你这是歧视你知道吗？
尤其是你那是什么表现？我才是演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戏剧化？看着露西安那一副Drama queen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愤怒的还击露西安对自己的雀斑攻击的埃迪突然就觉得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连吐槽都懒得吐了。
根据这段时间的前期准备工作来看，他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莉亚·基茨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人士。因为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平时的温和教养跟心平气和完全从身上消失，整个人都特别的具有攻击性。除了不会脾气糟糕的打人跟骂人之外，她简直就是充分的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做人类丰富的词汇积累，那讽刺的话语，从她嘴里面冒出来的从来都没有重复过，让即使是专门修读艺术史专业的埃迪都感慨对方在语言学上面的水平。
而在整个剧组都被露西安的毒液喷洒过一遍之后就会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因为这妹纸暴躁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喷着喷着就习惯了。
“请重新给我们的男主角化妆。亲爱的，用上你箱子里面最昂贵的化妆品，务必要把埃迪脸上所有的雀斑都给盖掉，我相信你会让他变成一个无斑少年的！”露西安指挥着化妆师在埃迪脸上重新化妆。
剧本朗读会已经举行了一次了，再经过两场的磨合就应该正式开机了。他们现在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之前大致定下的男女主角妆容也在做最后的调试，进行定妆照的项目。
现在黑木瞳的妆容让她很满意，埃迪.....埃迪的妆容除了雀斑之外也让她很满意。
“好的，我立刻去做。”化妆师小姐杰西卡抽了抽嘴角，拉着男主角迅速的缩进了化妆间。
真的，之前她给演员设定的妆容得到了露西安的肯定之后还以为没问题了呢，甚至连对方脸上的雀斑都被她给当成了特色。所以导演其实审美很正常是吗？
一直待在旁边围观的小小少年汤姆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面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脸上没有斑，不用涂那些可怕的化妆品了。
“小孩子别想太多，会长不高的。”见到汤姆的行为，露西安无奈的在他的脑袋上面揉了揉说。
小破孩儿想那么多干嘛？真是童星没童年啊。
“莉亚！”汤姆赶紧把自己被揉乱了的发型给扒拉回来。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这还是她教导他的呢，怎么可以乱来？
“咚——”露西安在小破孩儿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还没有到发型不能乱的年纪呢，等你长到我这么高的时候再说吧！”露西安一眼就从那张直白的脸上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早熟也不是这么早熟的啊，还是说学习芭蕾的男性都这样？她记得当初的斯科特也是小小年纪就开始注意自己的发型跟外表来着，现在的小汤姆.....都说大英腐国盛产基佬，这家伙长大之后该不会也是吧？
露西安怀疑的看了看汤姆·赫兰德，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长着gay达这种东西，完全判断不出来对方未来的性向。
这不是废话吗？才十岁的小男孩儿，又不是专修心理学的，能看出来什么东西就有鬼了！这思维跳跃的，简直让人无语。再说了人家学习的是芭蕾体操，不要省略体操这个后缀啊！
很快，埃迪就从化妆间中走了出来。
实际上他的妆容并不需要怎么修饰，埃迪本身的长相就有种沉静的感觉，这是他自带的优势，此外长期在书籍中浸染也让他带着一种文艺书卷气，即使是不化妆看起来也很有知识渊博的感觉。说的更白一点儿，这家伙一看就像是没有吃过苦的富家少爷，还是那种没有出过社会一直在读书的富家少爷，这种特质让他非常符合汉尼拔学识超群的设定。
但他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如果说安东尼·霍普金斯是个内心强大的杀人狂博士的话，那么埃迪则是更像一个没有经历过风雨、而又内心软弱的贵族小少爷。他本身的气质跟他的前任差的太远，而且演技上面也远没有达到对方那种对一个角色信手拈来就能非常出彩的地步。
所以露西安就需要一些辅助的手段来让他看起来更加‘汉尼拔’一些，而在外表上面营造这种感觉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就像是现在，埃迪本就没有什么弧度的眉毛直接被拉得平直，但是却在眼角上方微微勾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不尖锐，但是足以让人感觉到这个人的性格应该很坚定。眼部的妆容也遵从了这点，杰西卡没有给他加上什么浓妆，只是让用阴影然他的眼窝变得更深，形成了一个眉毛紧紧压在眼睛上方的效果，让这个人看起来更加具有压迫感。即使是他的皮肤苍白没有什么威慑力，但只要眼睛有足够的魄力就已经能够掩盖这一点。
至于鼻子跟嘴唇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化妆，甚至连稍微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颊露西安也没有让杰西卡对它做出什么遮盖。
“电影的背景设定就是汉尼拔现在非常年轻，还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儿这种样子很正常，到了电影背景的后期再修容就行。”露西安对杰西卡做出了指示。
她其实也对白人男性的发育状态感到挺迷的，大部分人少年时代跟青年时代之间的分界线简直模糊的可以，有时候三十岁之前的男人甚至都有婴儿肥，更不用说那些二十多岁了还像是十几岁的家伙。可是一旦成熟了之后就似乎是一夜之间固定在了一个年龄，十几二十年都不待变的，三十岁像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像四十岁，然后就是迅速来到的衰老期。相比较亚洲人种的自然过渡，这边的大多数人的成长轨迹简直就是鲜明的可以，完全的浓墨重彩。
埃迪也是这样，光看他的样子，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换上制服，放下蓬松的头发，冒充一个公学生真的是毫无压力。这也是露西安选中他的一个原因，扮少可比半老难多了，她宁可让一个演技青涩但却具有少年感的演员来当男主角也不想要一个观众看了就觉得这人很老的演技派做这件工作。
背景跟人物设定要相符，这是她的坚持。这种坚持甚至从男主角身上延伸到了女主角身上。
如果真的要说气质最符合女主角的人选，那肯定不会是黑木瞳，可是当这些人选在人物背景设定上面不符合的时候露西安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想要的演员，转而挑选了契合电影本身的演员。
“我的电影从来都是人来填电影，而不是电影去迁就演员。”露西安在这上面相当的霸道。
这点在她以往的作品里面体现的淋漓尽致，除了《碟中谍3》那部完全属于汤姆·克鲁斯个人秀的作品之外，每一部作品都是如此。而即使是汤姆·克鲁斯，在《碟中谍3》里面的表现也被称为十年来最好的一次，如果不是题材所限的话，没准都能捞个奥斯卡提，就更不用说被她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海登跟迈克尔了。
所以埃迪在电影还没有开拍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拍摄过程当中的坎坷道路。
不过，在那之前，先进行拍摄的是汉尼拔的童年时代戏份，汤姆·赫兰德在埃迪惨遭摧残之前先为他趟了一把雷。虽然这个雷因为演员的年纪太小而显得没有什么威力。
“汤姆，听我说，你不要太在意镜头了，只要做平时的你就好。想想你在训练的时候教练们在旁边盯着你的感觉，摄像机跟那没什么区别。”露西安蹲在汤姆面前，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说。
语气里面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跟任何不该出现在的毒液，整个人都很温和，甚至都称得上是温柔了。
这种情况让基茨导演的御用摄影师兰斯都惊讶了一下，毕竟他跟露西安拍摄电影都这么多部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和颜悦色的对着一个NG了好几遍的演员说话。
所以说果然女人都是有母性的吗？遇到小孩子就会立马变软？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汤姆有些紧张的不断反复的捏着拳头。
他是通过自己的母亲拿到试镜名额的，打败了几十个强劲的对手。从实力来说，父亲是演员，母亲是摄影师，从小就在这种家庭氛围长大的汤姆应该对这种场合并不会出现什么紧张的状态，即使这是他的第一次触电。而且之前他在排练舞蹈的时候也有摄像机在旁边拍摄，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压力。
可是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他看着站在监控器后面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冷漠的不行的露西安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紧张了起来。他真的能够演好这个角色吗？莉亚为什么那么严肃？他的表现很糟糕吗？
还是一个孩子的汤姆并没有经历过更多的电影拍摄，所以在面对疑似双重人格型导演的时候很自然的信心不足了。
“好吧，那么我们暂时先休息一下。”露西安对着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做了个手势，表示提前午休。
都说儿童跟动物是电影最难搞的演员，原因就是因为这两者的不可控性，前者通常都需要家长全程跟在身边，后者的话则是驯兽师或者是宠物主人伴随。可是汤姆·赫兰德已经十岁了，他这个年龄并不属于那种不懂事，还处于随时会出现哭闹情况的儿童，对于这种情况露西安真是预估不足。
“介意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紧张吗？我记得你试镜的时候挺自然的。”露西安递给了汤姆一杯果汁问他。
这个小家伙在试镜的时候可是活跃的很，即使没有什么电影经验，可是靠着本身的颜值跟对摄像机走位的熟悉依然拿下了这个难度不大的角色。甚至还在拿到角色之后兴奋的来了个后空翻表达自己的心情，这么一个小孩儿会怯场？
“我就是担心我的表现会不好，我在对着你的角度的时候看到你的表情很严肃......”汤姆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跟露西安说，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被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一扫，他真的有些害怕啊。
露西安：“......”
我又不吃人，至于吗？果然还是小孩子，所以适应不良啊。
“导演都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保持自己在剧组的威信呢？我可是这里的头儿，不能总是嬉皮笑脸的。”露西安再次揉了揉汤姆的脑袋，一脸故意的严肃。
“拍摄的时候不要看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要是害怕导演的话你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露西安摇摇头，表示好莱坞脾气不好的导演遍地都是，温和型的才是稀缺类型。各种各样的压力顶在头上面，脾气好才是怪事呢！
“嗯，我试试。”汤姆喝掉了最后一口果汁，犹豫了一下说。
现在的莉亚可比刚刚的莉亚温柔多了，所以这就是导演的工作状态吗？一旦进入拍摄就变得很奇怪？年纪小小的汤姆从此对导演这个职业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觉得这个职业真是辛苦，要像演员一样演戏，还要做自己的本职，跟平时在电视上面看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再次拍摄的时候进展顺利了很多，汤姆的紧张感消失了不少，虽然依然有时候会出现NG情况，但是已经比上午时候的情况好了很多。
“果然还是小孩子最单纯啊，说什么都信。”露西安感慨。
对于自己胡说八道的忽悠小孩子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保持威信什么的，她真的没有想过这点。如果要靠冷脸保持威信的话这导演得多失败？她之所以会冷着脸只不过是工作的习惯而已，谁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还记得保持着微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