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损没有死, 这件事情苏梦枕知道,狄飞惊也知道。
其他人知不知道?
柯阮坐在宴会上想这个问题, 却没有得出什么可靠的答案来。
但至少, 两方的中低层是不知道的。
因此金风细雨楼的人就很高兴,志得意满,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好的未来。
苏梦枕与他们一起笑, 一起喝酒,他口中说着豪迈的话来激励大家, 又论功行赏,让每个人都生出一种胜利者的骄傲来。
王小石和白愁飞自然是陪着苏梦枕一起, 他们两是这次的大功臣, 白愁飞更是副楼主。
原本柯阮也该一起去, 但她没有去。
这并不是柯阮不愿意。
她酒量不差,如今又是做女子打扮,金风细雨楼九成九都是汉子, 自然不好逮着她灌酒,尤其是还有苏梦枕在身边的时候。
但柯阮愿意不代表苏梦枕愿意。
苏梦枕要柯阮留在旁边。
柯阮不知苏梦枕的意思, 旁人就更不知道。
甚至有人在暗中猜测柯阮为何遭受如此‘冷遇’。
怎么说她也是重创雷损的人,若无柯阮出手,苏梦枕和雷损的战斗结局究竟如何谁都说不好。
这种时候苏梦枕带上了王小石, 带上了白愁飞,甚至就连没有赶赴六分半堂的杨无邪都在他的身边,唯独柯阮留在旁边,苏梦枕对柯阮也是不闻不问。
哪怕是给五大神煞一点面子, 苏梦枕至少也该与她喝一杯酒吧?
柯阮一手撑着下巴,对周围人的讨论只当做没有听见,她只是专注的看着苏梦枕,数着他到底喝了多少杯酒,然后越数脸色越黑。
白愁飞跟在苏梦枕的身边却不忘关注柯阮,当他注意到柯阮的表情不太好的时候,忍不住对苏梦枕道:“大哥,王公子那边……是不是也该过去一趟?”
苏梦枕抬头看向柯阮,然后就见柯阮果然黑着一张脸,眼神凶恶的盯着他……手里的酒杯。
那凶恶的眼神好像她的目光能够化作刀子将苏梦枕手中的酒杯戳个粉碎似的,但偏偏她相貌娇美,即便眼睛瞪的再怎么凶,也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比起老虎,她更像是一只亮了爪子的猫,自以为别人会被她的爪子吓到,实际上旁人只看见粉色的小肉垫了。
苏梦枕心中好笑,但却不好真的笑出来。
如果他笑出来,柯阮大概要真的炸毛。
“我不觉得现在去她那里是个好主意,”苏梦枕道:“我至少要把该喝的酒都喝完才能去找她。”
于是等苏梦枕终于出现在柯阮面前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柯阮的冷笑。
苏梦枕对她举起酒杯:“这次我们能够胜过六分半堂,中神剑居功至伟,我理当敬你一杯,日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柯阮的就已经将面前的酒喝了下去,然后道:“我是最后一个?”
苏梦枕点头:“你是最后一个。”
“很好,”柯阮说完这话,还不及苏梦枕身边的王小石和白愁飞去想什么很好,她就已经伸手夺过苏梦枕手里的杯子,顺带着把苏梦枕的那杯酒也给喝了:“我说很好是因为你现在终于可以去休息了。”
王小石张了张嘴巴,刚要说什么就被柯阮瞪了一眼:“你闭嘴!”
王小石顿时很委屈。
他没做错什么呀,为什么要凶他?
苏梦枕却道:“我还不能去休息,我等的人还没来。”
金风细雨楼在与六分半堂的对决当中获得大胜,这不仅仅是金风细雨楼自家的事情,更是整个京城的事情,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少不得要在这个时候送礼恭贺。
就算心里不高兴,至少面上不会在此时与金风细雨楼撕破脸。
但有一方人马至今没有来。
六分半堂的人。
即便六分半堂刚与金风细雨楼血拼一场,但此时他们输了就得接受败者的结局,何况表面上是六分半堂的残余势力归顺了金风细雨楼,这种时候六分半堂就更要有所表示了。
所以苏梦枕在等。
柯阮看着他,最终还是点头:“好。”
苏梦枕于是对白愁飞道:“余下的人就由你和老三去吧。”
必须要苏梦枕出面的那些人他们方才都已经见过,剩下的人交给白愁飞和王小石并无不妥。
柯阮已经握住了苏梦枕的手,内力源源不断的传导过去。
苏梦枕对她的内力早已熟悉,完全没有任何排斥的让这些内力散入他体内经脉,只觉得精神一振,不由轻轻的舒了口气。
苏梦枕和柯阮走了,王小石才道:“她到底干什么凶我?”
白愁飞道:“你想说什么?”
王小石道:“我想提醒他,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男子,但他现在毕竟做女子打扮,直接用大哥的杯子喝酒……可能不太好。”
白愁飞闻言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说完也不管一脸困惑的王小石,白愁飞的脸上挂上笑容,去与其他人喝酒了。
王小石只好无奈的跟上他。
柯阮却在问苏梦枕:“你到底在等谁?”
“雷损。”
苏梦枕的目光落在大门外:“雷损是个关键时刻能够狠得下心,做出最艰难的决断的人,所以我在想,也许不需要我等很久,他今晚就会来。”
柯阮道:“可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他一切安好的时候在六分半堂的地盘上都没能杀掉你,这种时候身受重伤却还要来金风细雨楼杀你?”
苏梦枕的不由露出一点笑容:“你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柯阮无法理解的复杂:“雷损是个好对手,所以正因为这件事情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可能所以他才更有可能这样做。”
“我们知道他没死,但他却并不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情。”
苏梦枕这话说的有点绕,但柯阮还是听懂了:“所以呢?”
“所以这就是他行动的好时机,”苏梦枕道:“雷损固然重伤,但我的情况也不会更好,雷损可以养伤,我也还有你在,再加上如今表面上是雷损败亡,如果他不能及时扳回局面,就是给我时间让我吞并六分半堂,待我将六分半堂的势力吞并的差不多了,他就算还活着又有什么用?而如果他提前暴露自己,虽然可以解决六分半堂的危机,却也浪费了他诈死的好条件,他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设局。”
因此哪怕重伤,但现在确实是雷损反击苏梦枕的最好时机。
如果苏梦枕不知道雷损还活着,如果雷损的布置巧妙一些,他完全有可能一举杀掉苏梦枕,彻底翻盘。
甚至雷损完全不必匆忙布局,看他在棺材上做的安排就知道,他原本就是计划好了的。
苏梦枕在等雷损,柯阮一边趁着机会给他疗伤一边四处打量。
今天不少人都给苏梦枕送了礼,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但其中最夺人目光的却是放在堂中的棺材。
一口崭新的棺材。
当然,在这种时候给苏梦枕送棺材可不是给他找晦气,因为送棺材的人是龙八太爷。
而这棺材的外形和雷损的那副几乎一模一样。
雷损很重视那口棺材,重视到连狄飞惊都不能随意触碰那副棺材,而但凡有重大的事情雷损一定会抬出那副棺材,那几乎成了一种象征。
所以龙八太爷送这副棺材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苏梦枕住在象牙塔,孤高冷傲的象牙塔。
而现在,雷损的棺材也属于他。
一副洁白如象牙的棺材。
柯阮盯着那副棺材看了很久,久到苏梦枕想要忽略都难,但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对柯阮解释道:“我曾对龙八太爷半开玩笑的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击败了雷损,他可以将雷损的棺材送来作为贺礼,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送来了。”
雷损的棺材早已在爆炸中炸的粉碎,于是龙八太爷就重新做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给他。
不,并不能算是一模一样。
雷损的棺材仿佛夜一般漆黑,苏梦枕的棺材却象牙般洁白。
柯阮道:“你和龙八太爷的关系很好?”
龙八太爷算是很有权势的一个人,也是当今权相身边的红人,柯阮倒是听说过他。
但怎么想龙八太爷的画风都和苏梦枕不太合。
苏梦枕道:“这种时候给我送礼物的,难道都是我的朋友么?”
这话让柯阮露出了笑容:“给你送礼物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没有给你送礼的也不一定不是朋友。”
“就是这个道理,何况我本不在意到底收到了什么,你也一样不必在意,”苏梦枕道:“我们只需要知道,今日赢的是谁就够了。”
柯阮道:“你似乎很有自信?”
苏梦枕露出了笑容,他今天大约是心情真的很好,所以平时少见的笑容今天也出现的格外多。
就在苏梦枕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却突然有一行人走进来,这让他原本还算放松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但来的人却十分出乎意料。
因为来的不是雷损,而是另外一群人。
柯阮不认识他们中的大多数,但她至少认识当中那个秀美绝伦的女子是雷纯。
雷损的女儿雷纯!
苏梦枕的脸色苍白起来。
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雷纯。
在他刚刚‘杀死’雷纯的父亲的时候。
他不想杀雷损,其中并不是没有雷纯的原因。
如果他们之间存了杀父之仇,他又要如何娶雷纯?雷纯又怎能嫁给他?
柯阮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坐在苏梦枕的身边,此时却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苏梦枕的身后。
如果柯阮能够预知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退开,而是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梦枕的身边,哪怕雷纯来了都不行!
但柯阮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所以她往后退了几步。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她掺合在旁边,还紧紧地握着苏梦枕的手……这怎么看都不像话嘛。
但雷纯却像是没有看见之前柯阮就坐在苏梦枕的身边一样,她脸上带着笑,一种复杂的,残酷的,不仅让人心惊更让人心动的笑。
她本是让人一眼而心动的女子。
就在苏梦枕不知说什么的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已经迎上了那群人,显然他们都是认识的。
柯阮道:“你要是没办法与她说话,这种时候也可以不说。”
苏梦枕道:“我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说完这话也站起身向着雷纯一行人处而去,可他才走了没几步,杨无邪就匆匆走了进来,他的神色很焦急,脚步很匆忙,但他说话却很清楚:“雷动天正率领六分半堂的弟子向这里杀过来!”
来了!
苏梦枕和柯阮的心中同时涌上这个念头。
因为苏梦枕之前的一番话,柯阮对此并非毫无准备,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就在杨无邪刚向苏梦枕报告了情况,苏梦枕也做出应对……他应对的命令只说了一半,就有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冲了进来。
雷动天!
柯阮当然认得他。
即便她对雷动天了解不多,但她至少知道雷动天是雷损的亲信,也是六分半堂除了雷损之外最难对付的高手!
现在雷动天杀了进来。
外头的杀声也大了起来,显然是雷动天带来的六分半堂弟子正与金风细雨楼的人马厮杀。
雷动天丝毫不管在场的其他人,他只是盯住了苏梦枕,冷冷一笑,然后猛地向着苏梦枕攻了过去。
这攻势很可怕!
几乎让人肝胆俱裂。
但苏梦枕没有在意雷动天出手。
因为就在雷动天出手的同时,苏梦枕的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龙八太爷送来的棺材突然飞了起来,并且直冲向苏梦枕。
苏梦枕大喝一声,红袖刀带着凄艳的刀光已然出手。
刀光乍现,像是一道艳红的线骤然分割开的眼前的所有画面。
那副棺材应声而裂,瞬间被苏梦枕劈成两半。
棺材里的人也被一分为二。
可棺材里的人不是雷损!
苏梦枕的眼睛红了,甚至就连握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向来坚忍镇定,无论面对怎样危急情况都能挥出冷静而凄艳的一刀,他握刀的手从未颤抖过。
但这一刻,苏梦枕不仅手抖了起来,就连身子都震颤起来,他眼睛通红,面色却苍白如纸,几乎摇摇欲坠。
柯阮差点有种苏梦枕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的错觉。
然后她看到了棺材里的人。
被一分为二血溅满地的人。
那个人不是雷损。
那个人是——师无愧!
是对苏梦枕忠心耿耿,被苏梦枕视作手足兄弟的师无愧!
柯阮倒吸一口气:“让开!”
她这一声太过急促,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尖锐。
苏梦枕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解开了师无愧身上的穴道。
他说不出话来。
师无愧却强撑着一口气,对苏梦枕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不怪你,为我报仇……”
苏梦枕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身后飞速扑过来的柯阮扔了出去。
……真的是扔了出去。
苏梦枕整个人都凌空飞了起来。
等他落到地上,就听见柯阮急促道:“你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她问的简略,但苏梦枕听懂了。
柯阮不是问他能不能敌得过雷动天,而是问此时六分半堂的人来了,雷损肯定也来了,他确实要在今晚行动,那么雷损埋伏的其他人手肯定也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有心算无心,苏梦枕能不能敌得住?
苏梦枕的回答同样简略,但却坚定。
“能!”
“掩护我!”
苏梦枕根本不需要问什么,因为雷动天已经被王小石和白愁飞牵绊住,与此同时,六分半堂埋伏下的其他人手纷纷发动。
而一声熟悉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让他知道雷损出手了。
柯阮的身后也有一道剑风袭来,但她根本顾不上去管。
好在她本不需要去管。
她那一声掩护不仅仅是对苏梦枕说的,更是对金风细雨楼在场的其他所有人说的。
因此当那一道剑风袭来的时候,薛西神动了。
薛西神要去阻止那个袭击柯阮的人。
可有人的动作比薛西神更快。
薛西神身后的莫北神!
莫北神出手,迅速而狠辣。
他手中油伞在弹射出隐藏的利刃的同时就刺入了薛西神的脊背。
一个精准的点。
一个薛西神的‘铁布衫’功夫唯一的命门。
薛西神瞬间命丧当场。
柯阮的脸色也苍白起来。
但她没得选。
“系统!!!”
【叮,弦牵六脉,心开天籁,心鼓弦!施展后救治一个重伤的友方目标,救治后目标的内力气血将回复为满值,每个任务世界限用一次,同时需消耗晋江币3000,非七秀门派不可使用(心鼓弦与妙舞神扬CD共享)。】
【目标:师无愧,是否确认使用?】
“是!”
柯阮当然知道心鼓弦怎么用,但心鼓弦作为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救治友方重伤目标,而且是瞬间让对方满血复活活蹦乱跳的技能,放在一个正常的江湖当中就显得太可怕了一些。
尤其是读满秘籍之后,心鼓弦的CD时间只有十一分钟!
十一分钟!
这是个相当可怕的设定。
所以柯阮毫不意外系统对这个技能做出了限制。
当然,也因为这个技能是通过系统用出来,而非像是柯阮的其他招式那样自己学会自己使用,因此这个技能的动作被固定为游戏内的技能动作。
平时柯阮用七秀的武功当然是没有特效的,如果她不想有的话,就不会有。
但心鼓弦不受她控制,所以心鼓弦一定有。
就在这样的激战之中,柯阮无视了身后袭来的剑风,她手持朱红双扇,身姿翩然旋转,从体内瞬间释放出的磅礴内力在她周身的空间内凝聚,这样浩瀚的内力甚至产生了飞花的幻影,飘然落下。
当她足尖轻点,身姿曼妙的旋转的时候,空中浮现出半透明的轻纱环绕。
这轻纱不仅环绕着柯阮,也环绕着师无愧。
师无愧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了。
就在师无愧再也撑不住的时候,那柔曼的轻纱骤然加速,那是一种别致的美。
并不是惊艳到令人连呼吸都要停止,但却能够夺人心神,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动了心,恍了神。
但就在他们从那一瞬间的美丽中清醒过来,再去看师无愧的时候,师无愧已经站了起来。
被红袖刀拦腰斩断的师无愧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过伤害一样的站在柯阮身侧,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柯阮身后的剑风消失了。
雷媚停在那里,她看着师无愧,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柯阮却对师无愧道:“去杀雷损!”
师无愧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向着与苏梦枕激战的雷损冲了过去,好似他根本不知道雷损的武功高强,远在他之上。
雷损看到了师无愧。
他大叫一声,眼睛圆瞪,不敢相信上一刻他亲眼见着被苏梦枕一刀斩断,血流满地,连内脏都露了出来的人居然还活着。
活的好好的。
他的身体也没有断开,而是好好的长在一起。
但师无愧的衣服却有一道整齐的断口,那正是红袖刀留下的!
他的身上当然也残留着满身的血迹。
这样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师无愧站在雷损的面前,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从血海里走出的魔神。
师无愧大吼着向雷损冲了过去。
雷损虽然心神震动,但他毕竟是雷损。
所以在师无愧靠近他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不应宝刀已经在他手中,并且带着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向着师无愧砍去。
雷损大喝一声。
恶鬼又如何!
魔神又如何!
既然敢来,何妨再杀一次!
苏梦枕就在此时回神,他不由惊呼道:“不要过去!”
但已经迟了。
师无愧冲的太猛,雷损的动作太快,他们谁都收不住了。
但此时的苏梦枕手上无刀。
他的刀在他发现自己杀的人不是雷损而是师无愧的时候就落在了地上。
他杀错了人。
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兄弟。
这对于苏梦枕来说是比重伤,比病痛更能打击他,更能令他心神动摇的事情。
但此时苏梦枕手上无刀,无刀他就接不住雷损的刀,他接不住雷损的刀,师无愧就要死。
苏梦枕还是动了。
他没有刀,但还有手。
他一定要接住雷损的刀!
苏梦枕的身法足够快,所以他一定能够赶上这一刀!
不应宝刀裹挟着雷损全力的一击,带着惨烈的刀风袭来,那刀风已经割破了苏梦枕的衣袍,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然后刀风消失了,不应停住了。
雷损停住了。
他的胸口露出一截剑锋。
剑锋温柔,甚至没有染上半点血迹。
桃花般温柔美丽的剑锋。
思幽的剑锋。
柯阮的剑锋。
雷损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甚至盖过了雷纯撕心裂肺般喊出的那句‘爹!’
他说:“看来,我终究是要死在你手上的。”
柯阮道:“杀你不是我的目的,但我不能让你杀他,你要杀他,我只能杀你。”
柯阮收回了剑,雷损捂着胸口,却也止不住鲜血不断的流出。
但雷损并不在意。
他只是对柯阮说:“你很好。”
什么很好?
哪里很好?
柯阮没有机会问,雷损也不打算回答,因为他已经对苏梦枕道:“你也很好。”
此时雷损的脸上没有怨恨,反而是一种奇异的释然:“终究是我败了。”
苏梦枕道:“你也是个好对手。”
雷纯已经扑到了雷损的身边,雷损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然后对苏梦枕道:“我败了,但我还是想要求你一件事情,求你不要杀纯儿。”
他对苏梦枕用上了‘求’这个字。
苏梦枕点头:“我答应你。”
他本就不会杀雷纯。
他杀不得雷纯。
哪怕他比谁都清楚斩草除根这四个字的意思,但唯有雷纯……
唯有雷纯他下不去手。
雷损是否清楚苏梦枕的情感谁也说不清,但他至少很信任苏梦枕。
至少在这种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雷损相信苏梦枕言出必行。
所以他眼中浮现出了泪光,温柔的看着自己女儿:“纯儿,再靠近一些。”
雷纯哭的悲切,一声一声的叫着爹。
可雷损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然后在雷纯靠近时突然凑近雷纯耳边与她说话。
没人知道雷损说了什么。
但他说完那番话就彻底没了气息。
【叮,击败雷损:1/1(已完成),奖励晋江币3000。】
“爹!”
雷损的身子轰然倒下,雷纯一时不备也被连带着倒在地上,但她根本顾不上其他,她轻轻推了推雷损,雷损却再也不动了。
雷纯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爹,但雷损再也不会回应她任何了。
雷损死了。
雷纯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猛地看向柯阮,伸手拉住了柯阮的袖子:“求你!求你救救我爹!我知道你能救他!”
她亲眼看到柯阮救了被斩断成两截的师无愧。
既然被拦腰斩断的师无愧都能救,只是胸口中了一剑的雷损当然更可以救。
“求你救救我爹,救救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救救他……”
雷纯本是美人,她不落泪时已经可以叫人心碎,何况她现在哭的这样绝望。
苏梦枕也看向了柯阮。
但柯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雷小姐,对不起。”
雷纯看着柯阮:“柯姑娘……”
柯阮蹲下.身,柔声道:“雷小姐,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雷老总死,如果我能救他,我一定救他,但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就算是心鼓弦也只能救治重伤的友方目标目标,而不是已经死去的目标。
师无愧能救是因为师无愧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如果师无愧死了,柯阮一样救不了。
何况雷损不仅死了,还是个敌对阵营。
雷纯却不清楚其中差别:“可是刚才……”
“刚才的师无愧并没有死,他至少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何况……雷小姐,你冰雪聪明,这样几乎可称作奇迹的逆天招式,又怎么可能能够毫无限制的使用?”柯阮说道:“我只能用一次,而我方才救了师无愧。”
雷纯终于绝望,她趴在雷损的尸体上,哭的绝望,哭的让人心碎。
雷纯在哭,六分半堂的其他弟子却在逃。
雷损死了,他们的斗志就散了,只剩下了恐惧与惊慌。
苏梦枕终究没有对六分半堂赶尽杀绝。
他留下了背叛的莫北神,放走了六分半堂的其他弟子,甚至让白愁飞和王小石护送雷纯带着雷损的尸身回去。
只是雷纯拒绝了。
雷纯走后,苏梦枕就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几乎要倒在地上。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他倒在了柯阮的身上。
心伤重于内伤,心伤又引动内伤。
伤上加伤。
柯阮道:“杨总管你们处理剩下的事情,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杨无邪知道她的医术,对她十分信任,此时点头:“放心吧,你好好照顾公子。”
柯阮好不容易安顿好苏梦枕,系统的提示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狄飞惊好感度:80/100(未完成)】
【叮,狄飞惊好感度:90/100(未完成)】
【叮,狄飞惊好感度:100/100(已完成),奖励晋江币2000。】
【叮,狄飞惊好感度:0(100)/100(已锁定)】
柯阮:“——???”
啥?
什么情况?
苏梦枕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柯阮守在他的身边,见到他醒了才总算松了口气。
“把药喝了吧,一直给你温着呢。”
柯阮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苏梦枕问也不问的喝了下去。
他吃药向来很乖。
但这回苏梦枕喝完却愣了一会儿:“这药似乎比往日苦了一些。”
何止是苦了‘一些’,简直是苦了十倍,百倍!
柯阮道:“因为我多放了几味药,专治爱作死的毛病。”
她说完这话,却给苏梦枕塞了颗糖,柔声道:“但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
下一刻,再苦的药都没皱过眉头的苏梦枕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