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座酒楼的包厢之内, 难得的四大名捕齐聚。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大任务, 得了些空闲,便一起来吃顿好的。
此时他们已经吃完, 正坐在那里闲聊。
铁手和追命坐在那里各自拿着一壶酒在喝,冷血依着墙抱着剑站在那里,剩下无情坐在窗边,目光望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
“你们有没有觉得, 从江南回来后,无情就变了。”铁手突然说。
冷血看了他一眼,没开口。倒是追命很快说:“他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又不在京城,怎么知道是那时候变的,还是回来之后变的。”
“总归就是变了。”铁手也不跟他争, 只是看着无情说:“我昨天还看见他去鸽鹏,但我跟过去,却发现他就只是看看。”
冷血说:“他带去江南的那只信鸽, 没回来。”
“该不会……”追命放下手中的酒, 十分感兴趣的猜测,“该不会是留给谁了,在等人家给他写信吧!”
“可能么?”铁手问。
其他两人立即摇了摇头, “就算他真将信鸽留给了谁, 也不像是会等人家给他写信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里面应该有什么事情,他在等什么消息。”
“但最近, 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处理。至于咱们散布在外的探子,本就有自己的渠道,自然也是用不上他的信鸽的。”铁手慢吞吞的说:“我倒是觉得,他新认识了什么人,可能还是个女人。”
“女人?”
追命失笑道:“无情会对女人感兴趣?”
“以前是没有,但不代表不会有。”铁手一指无情,“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而且,你不觉得最近他经常笑么?”
冷血说:“他以前也笑。”
“但他以前不这么笑。”铁手立即说。
追命和冷血想了下,确实,无情不是那种无事坐在那里发呆傻笑的人,他只会拿着本书在看,或者研究他那些暗器。
所以……这是真认识了哪个女人?
但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们四个中最冷静,最有头脑的无情变成这样。
无情坐在窗前,他不是没听到三个师弟的话,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故意在他面前讨论,就是为了让他开口交待。但他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外出神,还有种赶紧跑回神侯府,看看有没有信鸽回来的冲动。
不应该啊!
冬凌不是说要找神侯府谈生意的么,他怕她入了京没有熟人,所以把信鸽留给了她,随时可以跟他联络。
可这都一个多月了,纵是再慢,从江南到京城,也该到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手指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无情轻轻摇了摇头,以她的本事,轻易不会有事。更何况陆小凤花满楼那些人都还在,也俱都是些能手,哪能真出什么事情。
时间已经不早,他们饭吃完了,酒也喝过了,天也聊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结帐走人了。
无情率先从窗边离开,转着轮椅往门口走,同时道:“你们看谁结下帐,我先走了。”
铁手追命冷血:“……”
“等等。”追命险些跳起来,“往常不都是你结帐的么?”
铁手也道:“就是啊!”
冷血也看了过来。
无情在他们四人当中,向来是最有头脑的存在,他身上的银子,也一向要比他们几个不懂规划的人要多。所以每逢相聚,总是他这个师兄结帐,怎么这一回……
“我身上的银子不太够。”无情解释。
这一下,追命三人更加好奇了,无情竟然也有没银子的一天?
但无情显然无意跟他们过多解释,一开门便出去了,然后下楼离开。剩下三个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缺起钱来了。
而无情为什么缺钱,这还不是因为他把身上的银子几乎全给了冬凌。
他自然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最初其实也给自己留了一些的。只是终究留得不多不说,还自作主张的私自把冬凌在客栈的帐给结了。
这一笔不小的开支下来,再加上前段时间他又出了趟门,来回下来,可不就没钱了。
但无情并不在意这个,他只关心冬凌为什么还没进京。没进京便也罢了,竟也没让那信鸽给他传个消息。
他哪里知道,他那只信鸽,都快让冬凌养成宠物鸟了。一个月以来,光吃不飞,是足足胖了一圈。
“还要吃?怎么感觉你再吃下去,胖得都要飞不起来了。”冬凌喃喃着。
她没养过宠物,更没养过信鸽,于是就一直喂喂喂,天天看也觉察不出来。等到她意识到这只信鸽胖了,已经是今天了。
要不是察觉着鸟笼里的活动空间小了,冬凌还一副深怕饿着它的模样呢。
啧啧了两声,冬凌‘问’信鸽,“你这样,是不是该放天上飞两圈儿,会回来么,不会跑了吧!”
“那是信鸽,如何会跑?”陆小凤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他是从屋顶上倒吊下来的,一个轻巧的翻身便从窗口跃了进来。包厢内正在上菜,店小二乍然瞧见他吓了一跳。见此间主人冬凌毫无反应,这才拍拍胸膛继续下楼,还有几道菜没上全呢。
他此前还觉得一个姑娘,点这么多肯定吃不完,却原来人家约了人的。
被‘约’的陆小凤丝毫不见外,往桌边一坐,看了眼桌上的菜便道:“都是好菜,冬姑娘果然会享受。”
“你也很会来。”冬凌说。
陆小凤很是得意,“那是,”他拿起筷子夹了片炒肉,这才说起正事,“司空摘星已经走了,他这回栽了个大根头,已经不会再偷你的东西了。”
至于跟雇主怎么交待,那猴精自有办法,就不是陆小凤要操心的事情了。
冬凌对此并不奇怪,事实上那天抓到司空摘星之后,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
倒是,“陆小凤,你缠着人出去,一连消失了两天,不会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还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若非如此,陆小凤也不会回来。他一边吃一边看向冬凌,“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偷你身上的东西?”
冬凌说:“我的好奇心,一向没有一个叫陆小凤的大。”
陆小凤:“……”
陆小凤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不信,你肯定已经猜出来是谁了,对吧!”
这一回,冬凌没有反驳。
陆小凤一见有门,果然问道:“到底是谁?”
冬凌看了他一眼,深深觉得交朋友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看看陆小凤,固然有西门吹雪花满楼这样的至交,却也有霍休金九龄木道人这样的存在。
果然,基数大了,就是容易出问题。
陆小凤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慌,“又怎么了,难道你以为是我干的?”
“……”冬凌算是服了他的脑洞了,她笑了一声,问,“是你干的么?”
陆小凤立即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我为什么会以为是你干的。”她十分不解。
陆小凤说:“误会啊!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冬凌:“……”
这到底是被误会过多少次,才能起到这种就激反应。他这样,让冬凌难得的良心发现了一回,没有接着损他。
陆小凤却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当然他就是知道了也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他的朋友中十个里有八个跟他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的人生中除去招惹麻烦,剩下的时间里十天里有八天都在进行类似的怼与被怼。
冬凌只是更犀利了一点儿,他常常被怼得气极,回过头来又毫不在意。
这会儿见其没有冷笑,倒是稀奇了一下,但这份稀奇连一秒也没能维持,他整颗心都扑在了那个让司空摘星都欠了人情的人身上。
“到底是谁,你快告诉我,我一定要去会会他。”
冬凌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人你也认识,所以你不用特意去会会他,因为你可能已经跟他会过不知多少次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陆小凤就更好奇了。
但不管他怎么问,冬凌就是不说那个人的名字。此时店小二已经将菜上齐,冬凌拿起筷子开吃。
她点的菜一向比较多,每到一地,必然要将那一地的招牌菜吃个遍。碰上比较对味口的,不但会多吃几顿,还会屯上一些在背包里面。
此刻她拿起筷子一道一道的尝过去,凭陆小凤怎么耍宝都没有用。陆小凤憋屈得不行,但偏偏又因为冬凌是个姑娘,他不能直接去把筷子抢了不让她吃。郁闷了半天,最后干脆他自个儿也开吃了。
不过眼珠子一转一转的,显然还是没有放弃。
他又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对话,知道了那竟然还是朝廷的人,只是冬凌在江南,分明没怎么接触过朝廷的人。
仅有的就是无情和金九龄了,而又绝对不可能是这两个人。
陆小凤好奇极了,偏生就是问不出来。
冬凌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告诉了他他肯定要去找金九龄问个理由。而冬凌暂时还不想让金九龄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已经暴露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压根什么都不能证明,她要是告诉陆小凤,陆小凤去找金九龄,后者随便找个理由便能证明自己没有坏心。例如就是开个玩笑,或者他本身就对鉴宝很有兴趣,自然也对冬凌身上之前从未见过的那种类型的首饰想要观摩一翻。
毕竟冬凌是女子,他觉得直言未必有些不方便,再加上恰好瞧见了司空摘星,便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金九龄的人缘太好,以往的形象又深入人心,他这么解释,自然会有人信。
更何况他找的人还是司空摘星,众所周知的只偷东西不动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觉得他没安什么坏心。
不过陆小凤不能说,无情那边却可以借机提个醒。
以往是没有理由,她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他六扇门人的坏话。但现在把柄金九龄自己给她送了过来,虽说还是没有证据,但她是‘受害者’,又自有一翻推测,自然可以说上一说。
更何况,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是时候去刷新一下存在感了。
冬凌想着,看向那只快要胖成球的信鸽,问陆小凤,“你说,它能飞回京城么?”真不会半路累趴下?
陆小凤看了一眼那只信鸽,说:“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估计还是没有问题的。”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再被你这么养几天,怕是就连这城门都飞不出去了。”
冬凌:“……”
冬凌说:“我会控制它的食量的。”
陆小凤并不相信,他可是见过的,那只信鸽只要一叫,冬凌就跟亲妈似的扑过去,问人家饿不饿,是不是冷了……不知道的人,绝对不相信她是在养鸽子,而是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养儿子。
而且,“吃得多还不算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它这段时间飞过么?”
冬凌摇了摇头。
她说:“没敢打开笼子的小门,怕飞跑了捸不回来。”
陆小凤:“……”
陆小凤朝她确认,“那是信鸽没错吧,还是我认错了,那其实并不是一只信鸽?”
“当然是。”冬凌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陆小凤说:“问题大了,你见过谁家信鸽会乱跑的。它们在平时,会自己升空飞一会儿,却不会飞远,更不会飞不见。甚至只要你吹个哨子,聪明的喊一声,它就会自己飞回来了。”
“……”冬凌说:“可这信鸽是别人的,你确定它不会直接飞回主人那里?”
陆小凤问:“这信鸽是你偷的?”
冬凌摇了摇头。
陆小凤又问:“那是抢的?”
冬凌还是摇了摇头。
陆小凤呵呵一笑,“即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那不是买的就是旁人送的,这样它怎么会跑?”
冬凌根本没想到,信鸽还有这聪明劲儿?
她怀疑的看向陆小凤,问:“真不会跑?”
“……”陆小凤说:“当然不会,不信你看看,谁家信鸽是关在笼子里的。”
冬凌这才了然,却原来她这么久拎着个纯金的鸟笼,全是白拎了,压根就不需要这么一个笼子。
“但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冬凌指责的看向陆小凤,心说早说她不就早及时止损了么?
陆小凤比她还惊奇,“你拎得一脸自得的,我还以为你当宠物鸟的养呢。”
冬凌:“……”
冬凌丢了个大人,陆小凤却更加深信,她一定是初出江湖,甚至家里或者师门也跟江湖久不联系,不然不会连信鸽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抓紧时间下筷,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条水煮鱼,然后不等冬凌赶,自己就先‘滚’了。
这个时候的女人最可怕,陆小凤可不想招惹。
然而冬凌却并没有如何生气,不懂一些事情闹出笑话很正常,只要及时止损,并避免下次再犯就好。
她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拎着鸟笼走出了酒楼。
回了客栈,她取出纸笔便准备写信,奈何这回的飞鸽传书不比上回。上回一大张纸上就几个字,眼下却是要在一小片纸张上,写上至少好几句话。这都不用试一下,冬凌就知道自己写不出来。
蝇头小楷对她而言至少要练个十年八年,现在的她最多也就写几个大字,还写得不太好看。
除非故意去学过的,不然像她这种现代人,哪个写得来?
试了几次果然半点希望也没,便认命的从背包空间里取出只钢笔来。也幸好当时手边就有,顺手扔进去了,不然……
冬凌摇头不去想这笔是怎么来的,低头将白纸裁好,然后开始将要说的话写上去。
最后将纸条小心的卷起来,塞进了信鸽的腿上,到窗边把鸽子放出去。看着它升空飞走,似乎也飞得不怎么吃力,冬凌这才放下心来。
就说嘛,怎么可能因为胖就飞不起来,也没见有人因为太胖走不动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