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
“爹爹!女儿真是不想嫁给他。”
苏菱靠在镇国公怀里,紧紧攥着拳手,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男人的衣襟上。
镇国公听着她哭的近乎哽咽,眉宇间松了三分力气,他拍了拍她的背脊,低头:“晋王殿下文武兼济,仪表堂堂,究竟哪里不好?让你么不想嫁?”
苏菱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哪里都不好。”
镇国公逼视她红通通的眼睛,缓了口气,:“你可是还念着那何家二郎?”
苏菱坐直了身子,双眸中尽是坦荡,“爹,跟二哥哥没关系,就算晋王殿下文武兼济,能天上入地又如何?他请旨娶我,不就是为了拉拢爹爹么,等我嫁过去,爹爹和□□后岂不是就要受制于人了?那我还不如称病,再不嫁人了!”
“胡闹!”镇国公板脸,要说教一番,只听房门“吱嘎”一声响——苏淮安带着太医到了。
苏淮安看着苏菱安然坐在榻上,先是松了口气,又:“你今儿到底去作甚了,怎么突然晕倒?”
苏菱低着头:“哥......”
见状,镇国公赶紧让太医替苏菱诊了脉。
身子无碍,便只开了一些安神的方子,送太医走后,苏淮安与扶莺交代:“些药你拿下去煎,每天晚上都看着她服用。”
苏菱觉得他小题做,低声:“哥!我真没事了。”
苏淮安:“怎么没事?方才你跟梦魇了似的,一直在说胡。”
梦魇。
苏菱的余光歇睨着“苏景北”,试探:“我说什么了?”
苏淮安无奈:“你一会儿喊陛下,一会儿又喊什么苏家冤枉,依我看,你就是思虑过重,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音落下的一瞬,苏菱瞬间,方才镇国公眼中的凌厉是从何而来。
原来,他是动了杀心。
“可我病,无可救。”苏菱垂眸:“自打圣旨发下来,我无一日不做噩梦,每天醒来都是一身冷汗。”
苏淮安担忧地看着她。
“阿菱,婚事乃是圣上金口玉言定下,无人可改,你的那些心思,行不得,听爹一句,就此放下吧。”镇国公叹一口气,:“只要镇国公府还在,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女儿知了。”苏菱抬袖子擦了擦眼底。
“好好睡一觉,有什么,儿再说。”
门阖上的刹那,苏菱脱力一般地躺回到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试着将近来与晋王有关的事贯穿在一。
何家在于园开宴那日,应该是他们辈子见的第一面。
眼下太子未立,京中暗流涌动,晋王无如何都不该来赴何家的宴,其当时便觉得突兀,只是她当时注意力都在何子宸身上,怀疑的苗头转瞬而逝,并未多想。
现在回想,她上辈子根本没见过他。
紧接着,皇帝赐婚。
虽然钦天监合算的婚期与前世一般无二,但也有与几处与前世不的地方,比如,下旨的日子提前了,何子宸也未在京中闹出笑。
再然后,是庆丰楼。
回忆停在她晕倒之前,也就是刚刚——
隔着一张屏风,他说,苏姑娘蕙质兰心,我倾慕已久,今生能娶她为妻,自会万分惜爱。
当下觉得毛骨悚然,可此刻再想,唯有一结,能让一切变得合理。
他记得她。
想到了一点,苏菱渐渐冷静下来。
哪怕一世他们还不算夫妻,她亦是猜的出她心中所想。
眼下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身,倘若现在揭发澹台易,苏家虽能保住,可谁会在场夺嫡中胜出,那便不一定了。
在年号改为延熙之前,什么都不能做。
维持原样,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在苏淮安紧密的注视下,苏菱被迫在家修养了好几日,再一转眼,就到了寒食节。
寒食节,那可是京中贵女上街探春的好日子。
往年时候,燕王妃、何四姑娘,早就该给她下请帖了。
可今日,“准晋王妃”的身份让她们的关系变得尴尬无比,请帖一时间,无法着递到镇国公府来。
毕竟女子从夫,过了纳征,她已算是晋王的人。
而苏菱上辈子也是如此想的。
她怕萧聿觉得她有二心,反过来给父兄施压,婚之前,不仅干脆利落地与何四姑娘、与燕王妃断了交,更是能不出户就出户,诚心避嫌。
然,她态度,看着循规守礼,则利于弊。
燕王与成王借此认定镇国公府站了晋王的队,从永昌三十六年到三十八年,没少给萧聿使绊子。
三王攘权夺利,造谋布阱,令周的国力更是雪上加霜。
重来一回,燕王妃若是再拉拢她,她倒是再不必像前世那般小心翼翼了。
苏菱打算出门上街。扶莺给她梳完头,见她依旧垂眸出神,叹口气,从梳妆台上抽走了那本江南游记,“奴婢知,睹物思人的滋味不好受,姑娘既与二公子没有缘分,还是......看了。”
扶莺抖了抖江南游记,开始了老妈子一般地絮叨,“江南游记有什么可看的?依奴婢看,还不如本子有意思呢,今儿上街,奴婢陪姑娘多挑两本。”
苏菱看着她手上的游记一愣。
风一吹,书页刷刷作响,苏菱想了那被人窃走的三十六封信。
今生,依旧没收到。
那人可真是,毫不客气地,又算计了她一回。
扶莺晃了晃手,“姑娘?”
苏菱看着扶莺,忍不住抬双手,揉了揉她的脸,笑着叹口气,:“知了。”
扶莺见她嘴角勾一丝笑意,不嘟囔了一句,“姑娘顺心就行,倒也不必强颜欢笑。”
苏菱:“......”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闹,苏菱倒是怡然自得,先是逛了几家常去的铺子,转身又进了京城最有名的书肆——兰香苑。
掌柜一见到光缎金饰的富贵美人,立马笑弯了眼睛,“姑娘想要点什么?”
苏菱慢声慢语:“可有新刊?”
“有有有。”掌柜拿出两张清单,:“姑娘且看,都是新刊印的书,《三国志传评》、《列国传》、《归田琐记》都有。”
“不都是旧书?”
掌柜意外:“些姑娘都看过?”
苏菱细细的手指,略过那些对她来说已经过时的本子,和一些男人挑灯夜读的书目,:“给我拿一本穆青先生的人物传记吧。”
掌柜微微蹙眉,:“本好似被人买走了,小的去给您找找,姑娘且等。”
苏菱站在原地等。
半晌过后,脚步声渐近,一缕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苏姑娘想要的,是本吗?”
嗓音、气息、以及指节分的手。
她不用转身,也知身后的人是谁。
苏菱回头,抬眸,看他。
“晋王殿下?”她淡淡。
萧聿高而显眼,身着玉色鹤氅,腰系青色腰封,疏离锋锐的轮廓,在四目相对的下一瞬,变得深邃又柔和,男人的嘴角漾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你喜欢看传记?”
苏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接。
萧聿继续:“我那儿还有几本穆青著的随笔,日我派人送你府上去?”
他的声线虽然低沉,却不难听出裹挟着的几分讨好。
苏菱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睛,轻声:“我只是随意看看,谈不上喜欢,不想夺人所爱,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说罢就要走。
萧聿听着她的里有,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蹙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那你喜欢什么?”
承上天厚爱,重来一世,他不想她还似前世那般,心不甘不愿地嫁给自己。
就在时,燕王妃恰好挽着何四姑娘的手,缓缓走进书肆。她们见镇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外面,便寻思来此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是瞧着了。
萧聿拦路的动作,就仿佛将人圈在怀里。
样的一幕,不误会成私会都怪了。
燕王妃嘴角一勾,“真是巧了呀,晋王殿下竟会在此。”
萧聿用身子挡住她,蹙眉,“皇嫂。”
燕王妃偏头去看他身后的苏菱。
苏菱还没等燕王妃开口阴阳她,眼眶“刷”地一下便红了,清丽的双眸流光涌动,是不尽的委屈。
泫然欲泣,简直是最好的解释。
苏菱压着嗓音,将嘴唇咬了通红,哽咽:“殿下能放我走了吗?”
一字一句仿佛如石钉砸在萧聿的背脊上,直接麻到了尾椎骨,他回头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阿……你……”
怎、怎么就哭了啊?
燕王妃一口阴阳尽数吞了回去。
苏菱绕过萧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肆。
何四姑娘赶紧回头去追,“阿菱!阿菱你等等我!”
燕王妃蹙眉看着萧聿,:“距离婚期也没有几日了,阿菱心有所属,殿下不是不知,又何必苦苦相逼?”
萧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