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梦挂断电话紧接着就给卓亿打了过去:“喂大姐,卓万的酒行是你举报的吧?”
卓亿听起来有些烦躁,但依然很谨慎:“听不懂你说什么,有什么事儿来我家说。”
“你家我可不敢去,我现在看到姐夫就发怵,总觉得他要冲上来捶我。”
“你赶紧的,他现在不在家。”
“嚯,那更不敢去了。”
*
还是麻利地滚了过去。
“所以你原本是真想举报个过期葡萄酒,但没想到她的白酒也会售假?”卓梦算是捋明白了。
卓亿揉着太阳穴:“对。你说她这人是不是脑瓜不好使啊,假酒也敢卖?这玩意到一定数额得坐牢吧?赚这仨瓜俩枣的钱有意义吗,三儿生的孩子就是一点儿格局没有。”
卓梦闷头喝茶。
然后试图谈正经的:“一会儿我去问问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够不够进去,有没有办法能保——你说你也真是,爸住院的节骨眼上你整这事儿干嘛?你脑子放清醒点啊,别真觉得你跟贺汤能达成统一战线,就算他帮你争到了,后面难保不会被卸磨杀驴。”
“我跟他?我又不是没脑子。”卓亿嗤笑一声,“早前这婚我就想离来着,要不是卓万散播我和阿莹的事给耽误了,我这会儿至于这么烦吗?现在爸的病已经人尽皆知,贺汤更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离了。”
“不光贺家,也别跟郑家瞎掺和啊。”卓梦瞄她,“说实话你那俩舅的孩子实力都不怎么样的,你亲近他们那边儿,以后难保不是你一人撑起一大家子,还得帮衬这个帮衬那个的,得不偿失。我说句实话你别不乐意听——你妈其实还是把你舅放第一位的,对你那俩表弟比对你还亲,真借他们的势以后少不了被你妈道德绑架的……”
“用不着你说,我现在受的道德绑架还少吗?”卓亿烦道,“我没打算跟别家掺和到一块儿,纯粹是之前被卓万搞过一次咽不下这口气。现在爸也病倒了,真跟卓万对着干我也捞不着好,那我知道她卖过期酒我举报一下泄愤能怎么着?谁能想到她做点生意连最基本的诚信都不讲?”
看来还真是赶巧了。
卓梦刚想陪着骂两句,却听矛头又冲她而来:“而且你光说这个说那个,你呢?你又想什么好的了?你才是真没把卓家的死活放心上,左掺和一下右掺和一下的,真难说这些破事里有几桩是你挑起来的。你倒看看自己手上什么情况呢?接手个酒厂都得给做成分公司,你还不明白吗?爸根本就不会分你什么的,与其在这瞎忙活,不如好好考虑考虑之后到底跟谁混?”
话说得难听,但卓梦也不生气,毕竟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大姐搞错了一个逻辑,她觉得卓梦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没必要左右掺和,应该本本分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而在卓梦这儿,恰恰是因为坐以待毙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更乐意看到局势混乱,只有在混乱间她才有可能抓住点什么。
“我当然是向着大姐的,否则我就会先去二姐家了。”卓梦看起来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积极性,“但我不可能跟贺家,也不可能跟郑家,所以我首先得确定在大姐心里卓氏集团的利益高于一切。万一我跟着大姐混,完事儿卓家直接被人干倒了,那我不成傻子了?”
“那你也别跟我混了,在我心里卓家、郑家、贺家都是一码事。”话到此处,卓亿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落寞了,“我没有你们这么大的劲头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我只想光明正大地做我自己的生意。一个拿我的私生活搞我的股价,一个在里面幸灾乐祸看戏,一个千娇万宠的废物——四个孩子四个妈,卓家能有什么凝聚力?我只认我和阿莹、兰兰是一家人。”
*
但是嫡长女的苦涩和卓梦无关,她只是急于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去了一趟卓万家,没找到人,又跑了一趟卓万公司,也不在。
卓梦是想不到这种时候她不在家不在公司还能去哪,不至于是跑去爸的病床前哭唧唧让爸给办法吧?
虽然卓万看起来很像这种人,但她还真不是。
寻找未果,卓梦索性先回了酒厂办公室,开电脑翻出之前找卓万要过的白酒销售清单。
“哦——”看到排在前几位的几个品牌,卓梦大致有了点头绪。
她再次打给李染:“染啊,我给你发过去几款白酒,帮我查一下它们近期的销售路径主要是哪家。”
“好的卓总。”
然后在李染忙活的时候卓梦也没闲着,她查了一下卓万售假的品牌究竟是哪家,果然是以往销售量靠前的品牌之一。
卓梦心里大致有数了——卓万大概率也不知道这批酒有问题,毕竟是从老伙伴那里进的酒,可能进货时也没审得有多严。
李染的电话适时地打了回来:“卓总,刚才那几个品牌的主要销售路径一直是您二姐名下的酒行,但打从九月初开始,其中有四家陆续转去了郑氏,估计会给您二姐的公司带来较大亏损。”
九月初。
是卓梦刚跟大姐说爸咳血了的时候,看来那边是扭头就跟亲妈说了。
怪不得二姐这些日子一直没动静呢,估计是被郑氏逼得焦头烂额了。
“那四家品牌名称发给我。”卓梦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很快收到李染的消息。
果然,那个售假品牌赫然在列。
“懂了……”卓梦喃喃。
她靠在办公椅上搓搓脸,捋着事情脉络——九月初大姐公司临上市出现丑闻,股价受到影响不得不暂缓上市——她因此确定爸的身体确实出现问题并告诉大姐,目的是让家庭成员间不要出现过大信息差——大姐知道消息后透露给了郑家,不过她大概率只是想跟亲妈庆祝渣男恶有恶报——作为白酒销售商的郑家开始针对卓氏旗下的白酒板块,也就是卓万经营的卓氏子公司——卓万疲于应付,却不知卓亿已经把被四太坑害的账记在了她头上。
而此时倒戈郑氏的一家品牌比较鸡贼,既想吃郑氏的饭,又舍不得卓万这边的订单。于是在把正货给了郑氏之后开始以次充好,将次品给了一直合作的卓万,赌的就是卓万这边不会细查,囫囵个儿地也就卖掉了。
当然这件事除了该品牌以外谁都不知道,包括卓亿和郑氏。但巧的是卓亿得知卓万帮她老公售卖临期葡萄酒,于是泄愤地举报了一波,直接将白酒的事也扯出来了。
这里头唯一的好事是,既然该品牌明知自己提供的是次货,那供应给卓万的货量应该是压在了够判刑的数额之下,所以大概率是不会有人进去。
但很大的问题是,卓万本就处在郑氏的围攻之下,亏损巨大,再碰上这种事那光罚款不说,可能还得停业整顿……
说卓氏的白酒板块将就此不复存在,可能也不夸张。
卓梦的心脏突突的,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和谐,她应该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对了。
从九月初郑氏就已经开始发难,如果卓万和爸一直都有对此进行沟通商议,那么当时爸就该知道重病的风声走漏到了郑氏那边。
郑氏能得到消息一定是卓亿给的,那卓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卓梦背后冷汗直冒——她想起了爸和哈桑相见后特意留下来,对她冷不丁的一瞅。
当时爸质问她是怎么请到哈桑的,她没有给出一个让爸信服的理由,爸却也没有再问了。
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真实的理由是什么了吗?
她看到了爸吐出来的血,推测出爸重病的事实,然后不仅告诉了大姐卓亿,还以此演苦情戏请到哈桑。
那么如果爸和哈桑共进晚餐时已经将事情说穿,也就可以理解之后哈桑为什么对她态度不友好了。
卓梦的心跳加速了,她感到恐惧——有那么一种可能,这段时间以来她的那些心机,她汲汲营营做的那些不孝之事,她利用爸的病情呼风唤雨搅弄风云,爸其实都是知道的。
之所以没有撕破脸,是因为她还在做事吗?是因为她把酒厂经营得还好吗?是因为她还算是一头合格的驴吗?
那卓万呢?她演戏的工夫深得卓太真传,她是不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表面上跟她演风平浪静?
沉不住气了。卓梦连打了三个电话过去,那边都没有接。
眼瞅着太阳落山,继续待在办公室也没什么能做得了,卓梦索性决定先下班回家。
她现在压力可能比参加了家庭聚会还大,她急需发泄,急需解压。
汽车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观光电梯飞驰而上,卓梦一直焦躁不安地看着电梯屏上上升的数字。
然后“叮”得一声,终于到了。
一梯一户,出了电梯面前就是家门,卓梦按上指纹将门拉开:“小航!”
家里有一股花茶香味。
“卓姨。”倪航应着,“这位客人说有事找你,我就让她进来等了,她说她是你的……”
不用再说了,卓梦已经看到沙发上的人了。
卓万仰头从沙发背上倒着看她,笑眯眯的脸上带着些微疯感:“我说你怎么就非得收购倪氏的酒厂呢。真想不到,你还搞金屋藏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