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晚会圆满结束, 容舒组织的集体舞是票选出来的最受欢迎奖。
她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周琎只能遥遥跟她说一句恭喜,容舒也只冲她笑笑。周琎偶尔会觉得她们的距离又变远了, 但或许这就是最合适的距离,她不纠结。
文艺晚会的后劲还没结束, 文理分科和会考就要来了。官倩倩焦虑得天天睡不着觉,陈曙天却放松到强拉陆靖文去踢足球。
然后陆靖文就在冲撞中摔断了手。
“还好是左手。”这是周琎在看到陆靖文打着石膏出现时说的第一句话。
陈曙天目瞪口呆:“你们这些学霸有时候是有点没人性在身上的。”
陆靖文摔倒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手好像断了”, 第二句话就是“没事,是左手”。
周琎和陆靖文对视了一眼。
陆靖文动作稳当地夹了一筷子菜,以此表明右手没受伤确实算幸运。
官倩倩对陆靖文表达了一下敷衍的关心, 考虑到他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 很快就切入自己的烦恼:“你们说我到底选文科还是选理科?”
四个人里只有官倩倩还不确定如何分科,剩下三个人都是坚定选理科的。
陈曙天嘴里还塞着饭就抢答:“你文科成绩不是更好吗, 当然选文科啦。”
官倩倩纠结道:“但我的文科只比理科好一点,也没有很突出,而且你们都选理科,选文科的话就我一个人在另一边。”
周琎还没来得及开口, 陈曙天又一次心直口快:“可就算选理科, 你也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啊, 我们几个应该都能进重点班吧。”
官倩倩在餐桌下猛地踩了他一脚。
陈曙天抱脚痛哭。
周琎摇摇头, 对官倩倩道:“倩倩,这些都不重要。你要想清楚你以后想干什么再选文理, 而不是为了和我们在一起而选理科。”
“所以你为什么选理科?”陆靖文问。
“因为我以后想当医生。”
周琎从来没有跟人分享过这个想法,不是因为觉得说不出口,只是单纯没有分享欲望, 现在面对他们几个,却觉得也没那么难开口。
陈曙天“哇”了一声:“是因为想救死扶伤吗?”
“不, 是为了旱涝保收。”周琎一脸诚恳。
陈曙天和官倩倩面面相觑,陆靖文倒不觉得意外,借着喝汤掩饰自己微翘的嘴角。
官倩倩转向陈曙天:“那你们俩呢?为什么选理科?”
陈曙天一脸严肃:“我文科太差了,选文科的话重点班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
官倩倩满脸黑线。
陆靖文则是功利主义:“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选理科的话到时候选择余地会大一些。”
官倩倩鄙视他们俩,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理由足够有力。她一脸绝望地看向唯一靠谱的周琎:“琎琎,我想不出来以后要干什么怎么办?”
周琎从来没有这种烦恼,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还会不断随着现实条件自动修正,只能安慰官倩倩道:“你可以回去了解一下文理科在大学能选的专业都有哪些,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或者特别不喜欢的,再做决定。”
官倩倩听进去了,抱着周琎的手撒娇:“你最好了。”
陈曙天学着她的模样,伸手去抱陆靖文的手臂,故意讨打:“你最好了~”
陆靖文:“你想好了,我可只有这么一只能用的手了,别再给我拉折了。”
罪魁祸首陈曙天顿时安静如鸡。
几个人一起去自习的路上,陈曙天和官倩倩在前边斗嘴,周琎和陆靖文走在后头。她盯着陆靖文看了一会儿,特意走到他左侧。
陆靖文:“?”
周琎一脸正经:“这样可以避免像陈曙天一样的人横冲直撞地接近你的左胳膊。出于稀薄的同学情,我可以当你五分钟的左手护卫。”
陆靖文问:“五分钟是不是太短?”
周琎不满:“免费的东西不准提要求。”
陆靖文笑:“谨遵嘱咐。”
周琎一到教室就开始复习会考,能把政治历史地理一次性甩脱确实是件美事,但甩脱之前的考试是仅此一次的验收,没有后悔的余地,她想要争取全A,就不能把这当成随便考考就能过的水试。
陈曙天没有周琎的专注和自制,学了半个小时就感到有些疲惫,抬头伸懒腰时发现周琎坐在那学习的姿势和最开始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动弹过。他看了看自己复习完的内容,心里一下有些烦躁。
陈曙天移开目光,看到周琎身边趴在桌上苦恼的官倩倩,心情放松许多。想拍拍她的肩膀,逗她一下,又想起她还在为分科纠结,只好克制住手贱的冲动,让她能安心思考。
他凑近陆靖文,小声道:“周琎学那么认真干什么?会考这种东西,她随便考考都能过啊,等级对高考成绩又不会有影响。”
陆靖文和周琎学得一样认真,比陈曙天刚认识他时投入多了。他头也不抬地回:“想要竭尽全力来以防万一吧,这样很好。”
有时候看着她,他的学习劲头也会变得更足,好像在竞赛一样。
“搞那么严肃真没意思。”陈曙天嘟哝了两句,像是在吐槽他们。
等到学完离开学校,陈曙天开始为大家规划路线。以前总是周琎和官倩倩一起,陆靖文和陈曙天一起,事实上官倩倩和陈曙天更顺路,两人好几次分开之后又在路上相遇,而周琎和陆靖文往另一个方向也能一起走上一段再分开。
陈曙天站到官倩倩身边,呼吁道:“不要再搞什么男生一队女生一队的分组了,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好害羞的,像这样走大家路上都有伴。”
周琎看了眼努力压着笑的官倩倩:“随意,我无所谓。”
陆靖文也不在意。
陈曙天和官倩倩一起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周琎一句:“我把靖文交给你,你要好好扶着他。”
周琎沉默半晌,自我怀疑般:“你到底是手坏了还是脚坏了?”
陆靖文冷静指出:“是他脑子坏了。”
周琎推着自行车走在陆靖文身边:“不过他今天确实有点奇怪,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陆靖文点点头,对陈曙天偶尔的抽风行为不予置评,转移话题道:“先不说他了。你想当医生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我相信旱涝保收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但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有不少更轻松更合适的职业,相比之下,当医生的成本可是很高的。”
周琎面上露出一个浮夸的笑:“我们有熟到可以讨论这个吗?”
陆靖文都快忘了,周琎是有刺的。
不过扎了他之后,她就平和多了:“我只是希望不幸再度发生的时候,能看见挣扎的方向在哪里,而不只是静静等待别人宣判。
“而且,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最怕的就是生病。在我们家,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跌打损伤,都是去药店买点药用,有效最好,没效就多熬几天,等它自愈。除非真的很严重,不然是不会去医院的。
“如果我能当上医生,或许可以改变我妈的观念,让她不再讳疾忌医,更愿意去医院防患于未然吧。也可以给我们的生活上一层保险。”
陆靖文想起了她演讲的那篇《理想》,他曾以为那是一个虚伪者华丽的谎言,现在才知道,那是她忍着羞怯,剖开自我保护的外壳,从心底挖出的字字句句。
陆靖文道:“抱歉,我原来真的很不了解你。”偏偏还以为自己很了解。
周琎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抬杠:“你以为你现在就很了解我吗?”
陆靖文摇摇头。
大抵是好的坏的都被他见过,该说不该说的也说了大半,周琎骂完反倒愿意继续跟他倾诉:“学医至少五年起步,想进好医院还得接着往上读研读博,如果不想让我妈妈有太多负担,我必须争取到每一笔奖学金。
“我有时候想想就觉得喘不上气,毕竟人总会犯错,可要达成我想要
的未来,我就不能犯错。松懈是很轻松,但我有不能松懈的理由,只能这样坚持下去,直到无以为继。”
她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过程中发疯。
“如果是你的话……”陆靖文停下脚步:“一定没有问题。我会去找你看病的。”
周琎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提供点实质性的鼓励?”
陆靖文想了想,把打着石膏的手伸到她跟前:“这也算是医疗用具吧,你要不要在上面许愿?说不定能实现你关于医生的梦。”
她才不要寄希望于石膏!
周琎不甚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掏出笔,在陆靖文自己绝对没有办法看到的地方写了一行字。
“你写了什么?”陆靖文好奇。
周琎得意洋洋:“我才不告诉你。”
一片叶子落在她头上。
陆靖文好心提醒:“你头上有落叶。”
周琎以为他在恶作剧,一动不动。
陆靖文无奈,只能自己伸手去拿,周琎略微瑟缩,等反应过来又梗起脖子,好像没因为他突然的靠近不好意思一样。
陆靖文拿着那片落叶,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