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膳,她们果然吃到了新鲜的海货。
清蒸的螃蟹,一旁配了醋碟、美酒。
麻辣的海螺肉,盛在精致的瓷盘里,衬着红油汤汁,令人食指大动。
皮薄馅大的虾籽鲜肉烧麦,与鲜蛤汤简直绝配。
大个儿的海胆被剖成两半,供贵客取用,还有海胆蛋羹,海胆虾肉炒饭,甚或海胆馅儿的饺子。
白柔霜尝了一只饺子,抬头对师姐笑道:“这个好吃,特别鲜美,待下次过年,我们在明月峰就包这种吧。”
“好,”许疏楼点头,“我会记得提前打发那几个小子下海去捞海胆。”
“那敢情好,”白柔霜笑笑,“提前耗光师兄们的精力,免得他们继续对饺子下毒手。”
许疏楼深以为然。
用了晚膳,正值夕阳晚照,天色还未转暗,两人便沐着余晖,又在甲板上逛了逛。
不过几日工夫,游船已经从冰寒之地飞到了四季如春的所在,船上不少凡人已然换了一身薄衫。
甲板最东侧支起了几道巨型滑梯,修士们顺着滑下去,便会落在空中,与云朵蹁跹。
由于落点是空中,只能说这滑梯不建议凡人玩耍。一旁有侍女看守着,免得凡界的小孩子们偷偷摸索上去。
小孩子们围成一圈,看着眼馋极了,许疏楼从中发现了自己昨日救下来的女孩儿,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眼神一亮:“漂亮姐姐!”
许疏楼识破了她的意图,叹了口气:“上去吧,我接着你。”
小孩子眼神发亮地把自己的零嘴,纸包的几颗饴糖塞给许疏楼做谢礼,才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从高处滑了下来,挥舞着双臂欢呼着被许疏楼稳稳接住。
她抖了抖怀里的小孩子:“你倒是不怕我失手。”
女孩儿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其他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凑到许疏楼面前,把零嘴当作雇佣她的工钱塞给她。手里没有吃食的就跑去问家人要,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不过片刻,许疏楼捧了一把油纸包的绿豆糕花生酥等凡界零嘴,哭笑不得。
小孩子们没什么分批的意识,有时候几个滑梯口同时坠下人来,好在许疏楼眼疾手快,一个不漏地又把他们抛回了甲板上。
最中间的滑梯又落下一人,许疏楼余光正瞥到这人似乎比孩子们高上一截,就听那人喊道:“师姐,接住我!”
许疏楼哭笑不得地飞过去,把师妹接了个满怀:“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白柔霜理直气壮,取出一块橘子缠丝糖塞给许疏楼:“我又不是不付你工钱。”
许疏楼一手把橘子糖塞入口中,一手拎住师妹后颈,压榨其为自己代工。
两人一直玩闹到太阳西沉,才各自回房休息。
大床如云朵般柔软,简直令人沾枕即眠,许疏楼入睡前最后一抹意识,便是在盘算着下船前买一张床带回明月峰。
———
次日一早,许疏楼神清气爽地醒来,换了衣服出去敲了敲对面的门,发现白柔霜不在房里,她出了门,一踏上甲板,便看到师妹已经在与人对练了。
对手是位男修,与她一样也是筑基期巅峰,使的是修真界罕见的兵刃护手镰,看得出白柔霜对阵这种兵刃没什么经验,应付得稍稍有些吃力。
白柔霜的剑在护手镰面前没有什么长度优势,她想拉近距离,对方却又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柄护手镰舞得密不透风。
许疏楼笑了笑,凡界兵刃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但修界可不是,不知小师妹能不能反应过来。
场上,白柔霜再次被护手镰逼开,这个距离,对方的兵刃能打到她,她的剑尖却始终连对方的衣角都触不到。
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低头看向手中剑,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把剑掷出去。
她很少用这样的招式,总觉得剑一定要握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白柔霜咬了咬牙,眼下只是切磋,又有师姐在侧,自己当然可以犹豫,可若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呢?
她抬手把剑掷了出去,用灵力控制着兵刃和对方交起手来。
许疏楼眼看着她对剑的控制一点点从生涩到熟练。
哪怕白柔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但她踏出了这一步,便是有进境。
许疏楼赶得巧,就像是个特地赶过来付灵石的。
她给了那胜了小师妹的男修一份灵石,白柔霜对要上前挑战的其他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我好像理解师姐你为何喜欢打架了,”白柔霜收剑还鞘,对她笑道,“在打斗中确实能够更快地发现弱点,飞快提升自己。”
许疏楼瞪她:“谁说我喜欢打架?”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白柔霜哄师姐哄的得心应手,“对了,师姐你今日这天水碧的裙子真漂亮!”
“小滑头。”
“哎,师姐你去哪儿?”
“去食肆,我才听说他们这里可以预订膳食送进房间,”许疏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继续打,我要去体验一回在床上用膳的幸福感。”
一旁似乎是对白柔霜有意的男修凑上来:“白姑娘,我见你这师姐似乎有些懒散,完全不似你这般刻苦用功啊。”
换了以前的她,大概会因这种贬低她人抬高自己的方式而欣喜,并顺势接受这份示好。
但现在的白柔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但她一只手至少能打十个我,你说气不气人?”
“……”
———
在房间里用了早膳,又赖了一会儿床,许疏楼再出门时,听得甲板上有人聚众吵吵嚷嚷,她飞身而下,落在甲板上,拉了人一问才知,原来竟是通铺里混进了一个魔族。
住通铺的凡人们难免恐慌不已,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地了解魔族是什么,只以为是话本里那种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可怖妖怪,正拉着船上管事问东问西,要他给个说法。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捂着胳膊喊得特别大声:“她伤了我!那魔头伤到了我!”
管事撑着笑脸,安抚几句,推说自己要去处理那魔族,众人才放他离开。
“魔族?”许疏楼有些好奇地跟在管事身后,到了通铺那一层,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女子被几个修士控制着按在地上。
她外表看起来约有二八年华,身形略显瘦小,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精致漂亮,此时看起来又委屈又愤怒。
“我们在这里有事要处理,敢问姑娘您是?”管事发现了许疏楼,显然他是想请走闲杂人等。
“无尘岛许疏楼。”
这个名字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至少众人听了后便不再拦她。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名声在外,此事由她来做个见证倒也不错。
“她可伤人了?”许疏楼问。
按着那姑娘脑袋的修士回答:“那倒没有,不过一个魔族鬼鬼祟祟地躲在通铺里,谁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
“怎么发现的?”
那修士有些尴尬:“有个凡人男子看小姑娘孤身出门,就过来套近乎想占点便宜,刚搭上肩,就被她甩出去了,她动手时有魔气逸散,我们这才注意到。”
管事苦笑:“那人正在甲板上吵着要赔偿呢,我让其他人先应付,自己下来了。”
修士撇嘴:“不用理他,他就是摔了个屁股蹲,我刚才就查验过,他根本没受伤。”
管事也无奈:“他刚刚还想冲我讨灵药,但修真界有几样伤药是凡人之体承受得了的?我若给了他,待用出事了,还不是咱们的责任?”
许疏楼俯身蹲在小姑娘面前,这姑娘身上的衣料不错,却要住通铺,怕不是从哪里偷跑出来的。
那姑娘犹自嘴硬:“放开我!我是凡人!”
“你是哪门子的凡人?是高等魔族才对吧?”许疏楼有些好笑地凑近她,“把手给我。”
魔族的魔分为两大类,低等魔族就是那种几乎没有神智、满心只有杀戮欲望的,生得也奇形怪状,有人形有兽形还有人兽相间的;高等魔族则神智清醒,外表也与凡人相似。
有一种说法是高等魔族大多是天生的魔,而后天堕魔的基本上只能成为低等魔族,不过这种说法尚未得到过什么证实。
小姑娘警惕地看她一眼:“不要。”
许疏楼示意其他人放开她:“那就对我进攻。”
“什么?”
“我说,对我进攻。”
“这可是你要求的。”小姑娘咬了咬牙,握拳冲了上来。
许疏楼身影一闪,两指拈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拳头,把她拉到自己近前,囚在两臂之间仔细端详了一番:“是还没杀过人的干净魔气。”
满身带刺的小姑娘听了,不再挣扎,只是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我没有坏心思的。”
“许姑娘,那这……该如何处置?”一旁的管事问道。
“放了吧,”许疏楼笑着放开怀里的人,“对魔族而言,她这么大的还只是个幼崽呢。”
小姑娘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她,管事也怔了怔。
许疏楼对上管事惊讶的眼神,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也不是遇到魔族就一定要赶尽杀绝的,像这种神志清醒且还未伤过人的,放了也没什么。您若担心上面追责,尽可说是我许疏楼主张放人的。”
“没有,我不是不想放人,”管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是……我原本以为您想杀了她呢。”
“……”许疏楼忧伤,“我看着原来像是这么凶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