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明明让她疼了, 从头到脚。
是他讲那些污言秽语,偏就是没一句正文跟她好好交代。
是汪盐明明口口声声最讨厌孙施惠。
可是,他动真格起来, 不讲理起来,汪盐又实实在在被他趁虚而入。
她也闹不明白了,明明该讨厌他更多一点。可是这种理智的讨厌,在热烈欢/愉里多不值一提呀。
那粒讨厌的沙, 灌进汪盐整个热腾腾的血液里, 她自己都找不到了。
磨砺她的,只剩下实实在在的人。
他在她身后,箍着她的腰, 热水如注下,不依不饶要汪盐回答他, 没感觉?汪盐?
汪盐被他顶撞的手都撑不住,她不耐地偏头把花洒的水龙头关了。
失去热水倾注的背景音,汪盐的反馈更无处遁藏。
她殷殷出了两声,孙施惠更是被她招惹的愈发的兴头。她埋怨的口吻,让他停下来。
孙施惠难办到,不是他不听她的,是他……,“汪盐,我停不下来……”
他俯下去, 毫无理智可言, 只在能碰到她的地方, 恶狠狠地咬了口。
汪盐喊疼, 孙施惠却捞住她, 真真切切地告诉她, “汪盐,我好想你……”
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汪小姐,饶是平日端庄冷艳的架子,饶是她冲着孙施惠就是不肯给好脸,在这样的炽热颠簸里,也难矜持。
孙施惠不肯她捂着嘴,要她出声,再掰她转过来时,摇摇欲坠的人已经遭不住了,她湿漉漉的头发,也闭着眼地要孙施惠,“别在这里。”
*
行政房里新风系统恒温恒湿,孙施惠抱着汪盐出来,卧房比浴室里冷了好几度。
他给她擦头发时,汪盐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别扭的人,一直别着脸,不看孙施惠,也不看他的殷勤。
头发反正是擦不干的,吹干了也是要重新洗的。有人干脆殷勤到此为止,手里的毛巾想丢一边去的,看汪盐这固执的样子,孙施惠一时兴起,盖到她脸上。
不等汪盐反应,他袭过去,替她再揭开。
四目相对里,他认真问她,“汪盐,你是在害羞吗?”
手扶住她的脸,不肯她回避他。听到她说:“狗当然没皮没脸。”
“嗯。你爸给你取个猫猫真是取对了。”
猫猫傲娇,怕烫,怕冷,怕……疼……
身体才是这世上最诚实的载体。比花草树木比数据公式,因为那些鬼东西只会新陈代谢春生秋落或者演变换算,而身体可以活/色/生香,可以寄居你一切不可名状的喜怒哀乐。
也会在一息里,无限放大这喜悦,成千上万倍。
比如孙施惠汲汲营营挤入的这一息。
汪盐就是不满意他这种自顾自的性情,孙施惠却控住她,不让她逃也不让她有一丝缝隙拒绝他。
他眉眼一阖再撩开,清楚得喊她,“汪盐,你骗我。”她明明绞得他都跟着难受,“你就是口是心非!你看看床单……”
孙施惠说汪盐不像话,她这样,谁能挨得住。
汪盐叫他闭嘴,骂他变态,下流。
孙施惠不怒反笑,笑他的汪盐明明很受用,却不肯承认。假清高,“可是我很喜欢。”
汪盐紧闭着眼,越想排斥他,本能和他的施力越反着来,逆反到两个人像长在了一起。
孙施惠冲撞之余,去俯身看那里,汪盐一下子掰住了他的脸,不肯。
眉眼染着热情与喟叹的人,一时纵容的笑,伸手拖了他的外套来,也抱汪盐躺在外套上,他不喜欢酒店的一切。
汪盐才碰到冷冷的缎面里子,身体就被激灵到了。不是衣服,是人……
有人不仅看了,他还捉着汪盐的脚踝,不让她乱蹬,脸埋下去,与亲吻一般无二的伎俩。
野蛮,汲取。
汪盐几乎本能地捂嘴,昏惨惨的理智,一时摇头一时惊叹。
她明明疾言厉色地骂他,阻止他,可是如果她真是一只猫的话,汪盐拒绝相信,上帝视角里的她是摇曳的,摇摆的,甚至是谄媚的。
奄奄一息里,孙施惠才过来这头找她,他摘开她的手,也认真看她。他说没人像他这样的,“我跟偷来的一样,汪盐,你害我都不能专心,生怕你又难受了,万一再昏过去……草,我成什么了!”
汪盐听他这些,又羞又恼。诚如孙施惠所言,床上的汪盐,乖得离谱。
她不是乖,她是根本没力气跟他对抗。孙施惠再颠三倒四一时dirty talk,一时低头缱绻,汪盐想不昏都难。
孙施惠俯首来吻她,再若即若离地别开吻,问汪盐,难受吗?
昏惨惨的人本能地摇头又点头。紧闭眼睛的人,一时没有动作,也听闻眼前人没有,对弈一般地,终究汪盐先睁眼了,光明才落进她眼里的一瞬,有人的吻和力道齐齐而来。
没几下,她就真的像他说的花架子那样,散架了。
只得两只手臂来攀住他,不由自己瓦解。
声音也跟着跌跌绊绊,咿咿呀呀,叫得孙施惠魂都跟着木了。
游魂的人自然什么顾不上,或咬或亲的,越来越凶,凶到他的花架子散地一地都是了,她求他,停下来,她够了,所以不要了。
孙施惠一时笑比怒多一点,说他后悔没录下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皮没脸。”
汪盐也觉得被他带坏了,真是近墨者黑!
于是,更讨厌孙施惠了。
某人的性致,她越不理他,他越来劲。冲冲撞撞、没完没了,汪盐不想他这么得意,就故意再去攀附他,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抽抽噎噎地喊他,“施惠……”
也衔他嘴角。
岂料,臭人始终是臭人。孙施惠一把别开汪盐的脸,恨恨地按着她,也捞她的手指,当真的咬。十指连心痛得汪盐……
一瞬间,摧毁倒塌下来。
痛楚的人,如疲倦的兽,相拥相依。
*
卫生间洗手台盆上陈列的香薰,是某奢品最近刚出的,姚婧刚送了款枕香系列给汪盐。
佛手柑和橙花的味道淡而绵延。
一室沉静的香和安宁。
汪盐这一回事后洗澡没什么大碍,孙施惠进来看她时,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吹头发。
他抱她坐高点,坐到台盆面上。来代劳地帮她吹,调弱吹风机的档位,让她听清他的话,“所以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虚弱?”
汪盐懒得理他,要夺回吹风机,孙施惠不肯,他偏要帮她吹。
热风鼓噪地在耳边响着,有人手指作梳,帮她梳拢长发。
他认识她起,汪盐就是长头发。
这些年,好像她无非只是脱去点稚气,她始终是汪家那个独生的女儿。
好不好,都与他息息相关。
孙施惠吹头发就吹头发,他非得故意别着汪盐的两膝,挤着她。
头发没吹多干,汪盐腿倒是先麻了。
她推不开他,干脆吓唬他,以为他会买账,“我饿了。”
岂料某人凝眉,嘲讽也促狭,“这么快?”
“孙施惠!”
有人这才勉强打住,吹风机扔到一边去,抱她下来前,谈条件的口吻,床上那点疯魔仿佛又封印起来了,“汪盐,我们有必要增补一下契约条例啊:吵架可以,不可以跑路。”
孙施惠说,她真的很喜欢一言不合扭头就走。
汪盐也有一说一,“那不走干嘛,留下来看你的狗头嘴脸?”
有人身心餍足,被骂几句也当是美人恩。然后,尤为正色地告诉她,“我不想你走。”
汪盐一时晃了晃神,他的话可不可信有待商榷,只是这一刻,她得走,走离这该死暧昧的香薰氛围。
否则,后果自负。
*
赵寅轩那头给施惠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甚至以为施惠不打招呼的走了,可是他的车子还在。
等他牵着太太下楼的时候,他们这头的饭局都快散了。
散就散罢。孙施惠说,他也就是来跟他们打个招呼。这一刻,某人又恢复了市面行走的孙家施惠,与刚才楼上的,判若两人。
席上的诸位,都是第一面看到这位新婚太太。
不过分珠光宝气,甚至太淡了些,一身熨帖的通勤,然而面上素净。
显然是什么原因而洗去的。
酒店这种地方,什么新闻都不新鲜。且人家正经八百的夫妻,一行人只当新婚难舍难分罢了。
赵寅轩的东道,他出面说几句,与施惠太太握手。“你们新婚,两回登孙家门。都没见到新娘子,施惠和我们玩笑,说新娘子怕生。”
孙太太很是得体从容,站在先生边上,应付他的生意伙伴,“没有的事。因着爷爷身体不好,一应事体都办得简单仓促。赵先生莫怪,您的贺礼我们有收到,很喜欢。也祝您的民博一切顺利。”
漂亮女人说漂亮话,没有男人不受用的。赵寅轩爽朗拱手,说也托孙太太的福,不是因为她,施惠怕也想不起来定一个中式婚嫁的藏馆。
汪盐面上不表,随孙施惠出来的时候,才问他,“什么婚嫁藏馆?”
“就是二层一部分主题藏馆。”
“因为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和你结婚,礼单到拜堂,行的中式礼。于是,偶得了这个主题。”
汪盐:“……”
孙施惠回头,“怎么?”
“灵感来源要标出处的。”孙施惠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居然是句俏皮话。
“我标了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们都知道啊,因为你才设这个层馆的。”
汪盐一时失语,失语里头有微妙的感动,当然也有鄙夷。鄙夷事后的男人,呵,统一行径的卖乖,和洋洋得意的轻佻。
她才不高兴配合他徜徉在这些文字游戏上,只自顾自上前去,才走两步就觉得脚下绵软。
而孙施惠一时又喊住她,“汪盐,你知道赵寅轩送什么新婚礼物给我们了,就在那装得有板有眼,还喜欢?你确定你喜欢?”
汪盐一时咯噔住了,因为看孙施惠那幽幽嘲笑的眉眼。这个家伙,这个样子出来,一定十足的轻蔑和笑话。
“送的什么?”她只是一时客套话。眼下,心里打鼓,万一这些没边的男人送个什么取笑夫妻的东西,那她不是洋相大发了嘛。
孙施惠在那关键时刻卖关子。
汪盐当真急了,“到底什么呀?”素颜的人,一时急切的愁容,恨不得跺脚。
孙施惠朝她勾勾手,要她,“过来。”
汪盐不理他,孩子气的郁闷写在脸上。有人一时心软,朝她走过去了,牵着她的手,去吃饭。
笃笃高跟鞋的声音跟着他的脚步,“送的什么?孙施惠,如果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金条啦。龙凤呈祥的一对金条。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成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