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再次来到图书馆。
这一次， 她轻车熟路地直接到旋转楼梯那里等候。
只不过今天，在这里值班的并不是那位与洛昭之前打过交道的触手老师智慧。
洛昭正打算在智脑上发条消息，就见一头灰发的山越从楼梯内出现， 仿佛是从天而降。
“跟我来。”山越并未多话，他直接一手抓住了洛昭手臂， 在两人同时进入“旋转楼梯”的一瞬间，洛昭就看着着如同螺旋的旋转楼梯的四周像是有着无数个不规则形状的空间。
一眼望去， 亦如星海，根本看不见尽头。
就像这长长的旋转楼梯仿佛始终螺旋上升， 永无止境。
洛昭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上一次自己进行“文明体悟”的时候可没有看到这一幕。
文明种子们是从这些不同的文明小空间里飞奔而来吗？还是从更大的文明库里？
“图书馆的文明空间很少有编号，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都代表着如今星海现存， 有着普遍发展的文明。”山越的声音懒洋洋的。
洛昭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只小鸡仔，被山越带着穿行在这文明空间之内，每经过一层螺旋楼梯就抵达了不同的文明空间。
“山越老师，那这里一共有多少层？”洛昭提问。
“文明楼梯有多高，这里又有多少文明？你倒是给我出了个好问题， 很可惜的是， 我也不知道。”
“在星海，每时每刻， 也许就会有不为人知的小众文明消亡，图书馆的储存文明资料数量，只有馆长与副馆长才清楚。”
说到这里，山越深深地看了洛昭一眼。
“你还是别叫我老师……”他突地开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
“算了，暂时就这么叫吧。”
洛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叫他老师，可他不就是自己的指导老师吗？总不能是山越要辞职不干了吧？
“文明楼梯里的这些文明空间按照分类有着相应的分区，凡是进入的学员与管理员，都会自动识别出他们所有的权限，进入自己所属的中间层。”山越直接转了话题。
“中间层？”洛昭疑问。
“文明空间按照特殊的排序，几乎每时每刻空间的位置都会进行随机轮换，所以不会有固定的到第几层楼梯，每天出现的楼梯层都不一样。”
“现在，我们就在中间层，图书馆更为普遍的叫法是楼梯间。”山越带着洛昭突地停下，洛昭的眼前的多重空间消失，此时似乎已经进入了其中的某个文明空间之内，但又没有完全进入。
处于……楼梯与文明空间的临界点，中间层嘛，这个词倒是恰如其分。
“山越老师，我们现在是在哪一层，哪个的文明空间？”
“妖族文明大区。”山越言简意赅。
“我虽是图书管理员，但并不擅长整理文明资料，先来这里带你看看这里的工作方式。”
说着，他抓着洛昭的胳膊就进入了空间之内，在洛昭的视野之中，空间的动态完全无法捕捉，自己完全是毫无感觉就换了个地方，她只来得及晃了一眼，好像看到了星海通用语和妖族语言标注的本层文明。
又是拎小鸡仔一样的方式，但洛昭没有反抗，山越这样做的原因也潜藏在了他之前透露的信息里。
正常研究的只有进入自己负责的文明空间层权限，那洛昭就只有进入华夏文明那一层的权限，现在去其他层，自然是山越带自己过去。
“各个文明资料的搜集与保存都有着不同，也彰显着文明本身的特异，文明资料在图书馆也有着特殊的文明演化形式，就比如文明种子。”
山越此时的语气倒是有点照本宣科，带着些许的机械。
“文明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妖族大区的主管文明，很多资料和碎片已经陆续整理和搜集好进行研究。”
随着山越的话音一落，洛昭看着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极为忙碌的身影。
她眼前一愣，那是……
这是一头滔天巨妖的骨架，但看起来有点七零八落的，许多身体部位都有所缺失，明显没有了脑袋和尾巴。
“咦？吴圣的头骨和尾巴骨又不见了？第十八肋骨呢？角也跑了？这是又闹小脾气了。”山越的语气稍有诧异，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洛昭见另一位穿着文明长袍，手拿兽皮图卷的管理员淡定回应：“跑了，最近研究的时间有点长，不愿意了，志愿读者已经去找了。”
洛昭张了张嘴，骨头自己跑了？这是骨妖？哦不对，这本来就是妖的骨架，那这是骨头成精了？
等等，不对，这里不应该是文明资料的地方？
不，应该说，眼前这古老妖族的骨架就是“文明资料”，但在这里演化出别样的形式，就如山越刚才所说。
文明是有生命的。
她眼光清明，重新理解了这句话在图书馆的含义。
只是，文明资料如果都是这种“活性”，能够自己跑路，有情绪的状态，那不就是成精，成灵了？
不过，这应当是少数，洛昭看着本层空间内的架子上排列着各种兽骨，兽皮卷，还有树皮卷，各种古老的记录载体统统汇集在此，当然，也有着“书籍”。
山越带着洛昭在此处的妖族文明资料库穿行，她眼看着数名志愿读者扇动着自己的羽翼上找下寻，在无尽资料中寻找着什么。
有的手拿兽皮卷，有的握着奇异的牙齿，在无穷的资料里搜集，寻找。
“山越老师，为什么这些文明资料会有不同？”洛昭眼中是难掩的好奇。
如果说是“资料成精”，那也太多了吧，还会有小情绪的。
“那都是文明碎片。”
“他们所在进行的工作，也是你要做的，洛昭。”山越道。
“搜集资料，找到文明碎片进行拼凑组合，永远都是第一步。”
洛昭愣住，是文明碎片吗？
“当然，这些文明碎片也很特殊。像我们刚刚看到的是妖族文明上古时期的吴圣之骨，在妖族文明中，吴圣有着两种形态，也就是你看到的骨头形态与皮毛形态，在相关的文明神话中，吴圣是妖族诞生之初的古老妖种，它身上的每一处骨头，每个角都化作了其余不同的妖。”
“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妖族上古神话的资料，而吴圣的每一个部位或者骨头，都代表了相应的文明资料？”洛昭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没错。”山越正说着一句，就有一团黑白交织的奇异鬃毛飘到了两人的身前。
“文明碎片和文明种子有着类似之处，会有自己的文明血脉倾向，所以选择来做志愿读者的学员，想要长久的研究下去，就必须讨碎片们的喜欢才行。”
山越伸手就要抓向那鬃毛，洛昭眼看着这一团毛吓得立刻飘走，离得远远的。
“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带着洛昭看了一圈，山越拎着她回到文明楼梯之内，旋即松开了手。
“洛昭，探出你的精神力，用意念说出你要去往的资料库，以后你自己来也是这么做。”
洛昭按照山越的指示探出精神力，心中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什么叫我自己来，山越作为指导老师不需要来吗？
她进入资料库的权限，不是应该附属在老师身上的吗？
“检测到文明图书馆编号520001学员，洛昭，华夏文明资料库志愿读者，精神力匹配已确认，是否立即进入资料库？”
“是。”洛昭没有犹豫用意念回答。
瞬息之间，她就来到另一处中间层，在这特殊的楼梯间里，她看到了前方空间硕大的【华夏文明资料库】通用语与汉语文字。
她的眼神瞬间凝滞，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无法呼吸。
“你自己进去吧。”山越无声无息地出现，却说出了一句让洛昭意料之外的话语。
“您不进吗？”在洛昭原本的计划里，来“争抢”自己成为华夏文明资料库老师这个位置的星海人，应该对华夏文明很有兴趣才对。
但此时，山越深色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好奇与渴望，反倒是带这些困倦与惫懒。
“没兴趣，今天带你来的工作已经完成，准备回去补个觉。”山越似乎看了眼时间，通身瞬间放松下来。
洛昭眉头微动，想起了什么，“我有一位朋友也准备申请华夏文明的志愿读者，您……”
“知道了，回去看，合格就通过。”洛昭的话还没说完，山越的声音直接回荡在她耳边，人已经消失。
看着山越消失的速度，洛昭在原地站了几秒。
这位山越老师对华夏文明没有兴趣的态度不似作假，既然如此，那又怎么会是他来给自己当老师呢？
她深呼一口气，转身踏入华夏文明资料库。
进入的一瞬间，她怔愣地看着眼前出神。与妖族有些散漫的资料排列不同，这里，这资料库里，一排排的铁质书架与文件柜让她仿佛回到了穿越前大学的图书馆。
纸质书！是纸质书的资料。
当然，不止是这些，甲骨，竹简，帛布，线装书，抄本，纸张……
凡有文字的载体都出现在这里。
这里没有一丝灰尘，可洛昭仿佛被积年的尘灰呛住，捂住鼻子与嘴巴连连咳嗽了几声。
洛昭缓缓蹲下，双腿有些抽筋儿想要半蹲在地，直接坐在了地上。
连这地面都是图书馆普遍的瓷砖。
一座不知封存了，沉寂了多久的图书馆。
只有一个人的图书馆。
她低着头捂着鼻口，却不再咳出一声，只是指尖湿润，润透了手掌。
“阿咦？”奇怪的声音传来，洛昭抬起头。
她眼神怔愣，看着自己面前出现了个虎头虎脑的人参娃娃，还有……几个漂浮在空中的“字”与“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