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公孙兰来毒死温玉一事, 本是金九龄敲定,至于公孙兰的行动路线,出没时间等等消息, 都是二娘一手提供。
二娘的心思颇多, 巧舌如簧,只恨恨道:“今日一早,我去刑部探听消息,原来昨夜竟是陆小凤那孙子逮住的大娘, 又将大娘投入那种地方!那陆小凤红颜知己颇多, 昨夜跟在他身边的,是个胡女!听说叫什么温玉, 想来就是为了此人,陆小凤那混蛋才要如此对待大娘!”
听到陆小凤的名字,那四姐欧阳情和五姐江轻霞的面色都稍微变得有些微妙。
这组织的七妹是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红衣少女,脾气爆裂,一拍桌子, 骂道:“岂有此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陆小凤若是技高一筹, 大可与大娘决一死战, 把大娘扔到朝廷走狗的地方侮辱,简直连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
三娘慢慢地道:“我要把陆小凤的鼻子和舌头都割下来。”
她娴静如水,说起话来, 也不徐不疾,语气很是温柔,只是她说出来的内容, 可就和温柔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二娘的眼珠子转了转,问三娘:“你只割陆小凤的鼻子和舌头?”
三娘慢慢地道:“昨夜大娘遇见了谁, 我就要割谁的鼻子和舌头。”
七妹犹在发怒,她冷笑一声,只道:“男人的鼻子和舌头割了还由能活,女人的鼻子和舌头割了,那可就是逼她去死了。”
三娘道:“她若真与大娘的事有关,我杀的就是她!”
她们二人讨论的对象,自然就是温玉。
红鞋子是个纯女人组成的组织,每年都要聚一聚会,每一次聚会,每个人都要带一点东西来——这规矩是大娘定下的。
二娘每年都会带账簿来,她管着红鞋子的生意,每年拿出的进项都不少,譬如今年,她手中账簿上记得,就一共有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这数目已实在大的可怕,就是做强盗,一年的进项都不可能这么大,就算是江南花家见了这账本,估计也得惊掉大牙。
当然了,她们能赚这么多的答案倒是也简单得很,因为绿林上的几股最大的势力,已全被红鞋子收服,水匪山匪,十几股势力一年的进项加起来,也就有这么多了。
而三娘每年都会带一些很奇特的东西来。
今年,是七八十个鼻子。
字面意思,就是人的鼻子,她走在路上,谁若是惹了她、对她不太尊重……或者她仅仅是看不顺眼,她就会割下这人的鼻子,用石灰腌制起来,到了年末,拿过来给众姐妹们瞧瞧。
公孙大娘爱炒有毒的糖炒栗子随机杀人,二娘手下管着十几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势力,三娘热爱把人身上的零件摘下来一点……这个组织实在是可怕得很。
按理说,一个全是女人的组织,总该对女人要好上一些,但其实却是不然的,这组织原来的八妹,就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为了金鹏王朝的那些财宝,直接把她的姐姐上官丹凤给毒死了,然后扮成丹凤公主的样子四处招摇撞骗,这事情公孙大娘可都很清楚哩!
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死去的丹凤的性命,她只认为上官飞燕是她的“姐妹”。
说穿了,这组织里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帮亲不帮理,你若是她们的姐妹,无论做了什么,她们都护着你,你若不是她们的姐妹,若沾上了这红鞋子,那就除了倒霉、还是倒霉了。
四姐欧阳情蹙着眉道:“可那陆小凤神出鬼没,如今带着金九龄,也不知去了哪里……这……”
五姐江轻霞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也皱着眉,只道:“温玉?前一阵子灭了金钱帮的那什么劳什子扫帚星君,是不是叫温玉?”
三娘的语气依然又慢、又柔:“我不管她什么身份,她只要参合了大娘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杀了她!”
忽然有人道:“你要杀我?我就在这里。”
这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就在这扇薄薄的木门之后,可在场各位,却全然没有意识到门口有人,直到这声音出现,众人才听见了这人的呼吸声。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脸色立变,那做事慢慢悠悠、语气温温柔柔的三娘,已自腰上解下了一条漆黑的鞭子,鞭子闪电般地击向那木门,其上带着真气,只听“轰”的一声,木门已被这汹涌鞭力击碎,那一点漆黑的鞭尾,已直冲门外那不速之客的脸上去了。
这三娘看着文文静静,却是个如此爆裂的脾气,她这出手,简直是又快、又毒、又狠,颇有些“拼命三娘”的架势!
汹涌的木屑飞扬,令众人有些看不清门外那人的脸,众人只瞧见那人的身影动也没动一下,一点银光忽现,转瞬之间,三娘的黑鞭已被凌厉的剑气所绞断。
三娘厉喝一声,直接扔了鞭子,一只手握着一柄吹发立断的匕首,整个人已飞扑了出去!
那持剑之人冷笑了一声。
这笑声低沉、嘶哑,只好似是地狱之中来的恶鬼一般,令屋内众人均觉感觉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死气,那红衣裳的少女忽惊叫道:“三娘!!”
三娘惨嚎一声,一只胳膊已经飞了出来,鲜血漫天喷涌,断臂掉在地上,屋内众人没有一个说话,只有三娘痛苦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
一招,仅仅只有一招!
三娘与那持剑之人,不过交手一招,整条胳膊都已被削去,这武力的差距,简直已令人难以想象。
这时,众人听见那女人淡淡的声音:“你很喜欢把别人身上的零件卸下来?”
飞扬的木屑终于散去,一缕阳光从屋外照射进屋内。屋内众人这才瞧见了来意不善的人。
一男一女,男的那个身量极高,穿着一身青衣,他的左袖空空荡荡,原是个断臂的残废,右手抚在他的剑柄上——他刚刚削掉了三娘的一只手臂,就立刻把剑收了回去。
而那女人与这身材修长的男人想必,就显得矮小了许多,她瞧着年轻,面上带着一点婴儿肥,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三娘的胳膊被削下来的时候,血雾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那双绿眼睛也显出了一些残酷的光芒来。
这男人当然就是荆无命,而女人就是温玉。
荆无命对金九龄做了不少残忍的事,都能把绣花大盗的秘密给撬出来了,想撬出这二娘的所在之地,难道不容易么?
……事实上,金九龄一开始就把红鞋子丢出来当挡箭牌,把二娘卖得干干净净。
因此,荆无命睡了两个时辰之后就醒了,醒来之后,收拾收拾,立刻就打算杀上红鞋子的老巢,把这群人杀完,这件事才算完。
温玉本来还劝他不要这么着急,吃过晚饭再一起去,结果荆无命冷硬地拒绝了。
所以温玉就跟着他一起来了。
现在看来,还好他们来得早,把这群人的计划听了个一干二净,若是再晚动身一会儿,谁知道她们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她们想来第一个会去找陆小凤——陆小凤现在的事情还挺多,人很忙,还是不要给他增加新的麻烦了。
三娘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温玉冷漠地看着她,问:“我就是温玉,听说你想要把我的鼻子和舌头都割下来?”
惹上这么些神经病,温玉才觉得晦气呢!
她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忽然蹦出来一个人,要用有毒的糖炒栗子毒死她,好容易把这人解决了,又蹦出这五六七八个人来,因为她没被毒死要反击,就想着要割她的鼻子、割她的舌头!
温玉的心中一股火就冒起来了。
荆无命也听见了这话。
所以他没给三娘一个痛快,他也要削掉这人身上的一个部分,看看她会怎么样。
三娘脸色惨白,流血不止,她挣扎着给自己肩上点了两下,这才止血,怒视着温玉,厉声道:“大娘的事情与你有没有关系!”
温玉道:“不仅有,还很大,我可以告诉你,做主把你们大娘扔到刑部大牢的人就是我。”
七妹厉声喝道:“你找死!”
在红鞋子面前,有多少人心有不甘,不还是死在了她们手下?她们的心气也如西方魔教、金钱帮一样,被养的很大,只允许她们杀人取乐,却不允许旁人来报复她们!
二娘厉声道:“姐妹们上!”
话音未落,七娘与六娘已一左一右,朝荆无命与温玉攻去。
那七妹是个用暗器的好手,刹那之间,双手已掷出了数十枚寒光森森的铁蒺藜,而这组织的六姐,是个使剑的青衣女尼,青袍白袜,剑甫一出鞘,鸣颤之声不绝于耳,宛若龙吟。
暗器在左,剑光在右!
她们两人的配合,显然已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左一右,对付左边,就无法对付右边;对付右边,左边的铁蒺藜就会把敌人扎成个刺猬。
而若是想往后退……那也是不成的,七妹掷出了数十枚铁蒺藜,这铁蒺藜似乎是活的一般,轨迹极其复杂,五道在前、五道在后,若往后退,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场面不可谓不惊险,但温玉仍没有动。
她见过荆无命的武功,她全然地信任荆无命可以解决这状况。
而荆无命也不愧是荆无命,他在瞬间刺出了十一剑。
其中一剑,他的握剑姿势很是奇特,剑光自下而上,错开了那青衣女尼的剑光,一剑撩到了那人肚子上,直接将那青衣女尼开膛破肚,而另外十剑,则是每一剑都点在了铁蒺藜之上。
铁蒺藜的那十道轨迹瞬间改变——还是五道在前、五道在后,只不过已改变了方向,朝那红衣少女身上飞去。
红衣少女花容失色,立刻躲避,但她的身法显然没有那铁蒺藜快,说时迟那时快,她抄起一个木凳子,只听夺夺夺连着几声,铁蒺藜打透那木凳,打在了那少女身上。
七妹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本想让别人变成刺猬,现在自己却变成了个刺猬。
不过她的急智是有效的,透过木凳之后,铁蒺藜的力道已被化去了些,这十枚铁蒺藜虽然有七八枚都打在了她的身上,但好在没要了她的命。
六姐——也就是那青衣女尼,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她被荆无命戮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没过片刻,就断了气。
刹那之间,红鞋子已有一人死亡,两人重伤!
荆无命的风格果然是快、准、狠!
温玉走进了屋子里,盯着二娘,道:“你就是二娘,你要找我的麻烦?”
二娘早已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上留下。
剩下的几个人,皆是面色惨白,莫说什么把温玉的鼻子割下来了,她们自己的鼻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实在难说得很呢!
七妹倒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心脉,气若游丝道:“咱们……咱们和她拼了!”
二娘恨恨地瞧着她,只看眼神,好像恨不得生啖其肉。
温玉似笑非笑道:“你是金九龄的情人,想为他报仇?”
此话一出,登时像是一个大雷在屋中炸响一样,那断臂的三娘、身上扎着数枚铁蒺藜的七娘,还有四姐五姐,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二娘身上。
二娘面色陡然一白,背后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她厉声道:“你……你……!”
温玉冷冷打断她:“你与金九龄勾搭起来,扮成绣花大盗,还要嫁祸给公孙兰的事情,我已经晓得了,金九龄第一个便供出了你,还有你们红鞋子所在的地方来求饶,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二娘登时瞪大眼睛,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不……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对我!”
温玉冷道:“他不顾你的安危,逼你把红鞋子的进账给他挥霍之时,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她的声音又冷又讥讽,简直让二娘一阵血液冲到头顶,她拍案而起,厉声道:“闭嘴!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敢随意置喙我的事情!”
三娘忽然忍痛厉声道:“二娘!你居然背叛大娘!”
七妹也恶狠狠道:“你说什么知道大娘被谁害了,其实根本不在意大娘,你只是想借我们的手报复罢了!”
二娘的冷汗已从头上流了下来,不住的流着。
她忽然恶狠狠道:“不错,我就是要背叛你们!我既然已有了心爱的男人,给他花钱有什么错!公孙大娘多年来压着我的地位,我早已忍受不了了,就算没有金九龄,我也要找机会除掉她!好在她已死了,哈哈,你们大概想不到吧,在姐妹们面前说一不二的公孙大娘,一进了刑部大牢,就被吓破了胆子,叫得和过年杀猪时那样惨!”
三娘厉声道:“你去死吧!!”
三娘与大娘的关系最好,也最信服大娘,听见二娘这样口出不逊,怒发冲冠,简直都忘了这屋子里还有敌人,先宰了二娘才是正事!
三娘扑了过来,却见二娘冷笑一声,银匕首瞬发而至,刺向三娘腰侧,三娘刚被荆无命削断了手臂,本就虚弱不堪,动作慢得很,而这紫衣二娘,却是抱着必杀之心去杀三娘的,噗嗤一声,匕首没入三娘侧腰,三娘缓缓滑下,死不瞑目。
七妹尖叫道:“你不是人!二娘!你不是人!”
二娘面无表情地瞧着她这些旧日的姐妹。
有没有情谊,那自然是有的,但比不上她对金九龄的情谊。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武功高到这个地步,通常想爱谁就爱谁,想找几个情人就找几个情人,这些都没什么的。
可是,这二娘竟似乎还是个“痴情种子”,明明金九龄是个那样的人,明明她是被金九龄套牢的,可被套牢之后,她自己竟也像是魔怔了一样,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二娘忽朝后倒去。
她的身后,正是一扇木质的栏窗,她用背用力地一撞,栏窗登时破碎,二娘如燕子一般掠了出去,竟是丢下红鞋子的众人要跑。
荆无命一动不动,温玉也一动不动。
按理来说,荆无命的剑比这二娘要快得多,在二娘撞开栏窗的瞬间,就足够他出上三剑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这人跑掉。
但他的确没有出手。
随即,楼下就传来了二娘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你们!你们不是人!你们使诈!江湖事江湖毕,叫官府的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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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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