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不是什么鬼怪作祟, 咱们去村口槐树下看看情况。”
这会子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出两刻钟,天色就会全黑。
劳不语下意识地摇头, 但转头发现穆二胖在看着自己,他转过脸愣是咬牙道:“走, 看看去!”
看他害怕的这个劲儿, 沈翠只好拿出下午晌从家里带过来的烛台,提前燃起那根特制蜡烛。
温暖的烛光摇曳,驱散了恐惧黑暗,也使人心头多了一丝暖意。
劳不语是三人中最害怕的那个, 沈翠便把烛台递给他, 让他拿着。
劳不语伸手去接,然而才刚碰到烛台,他又把手缩回去了,大义凌然道:“穆夫人一届女子, 这蜡烛自然该你拿着。”
竟还挺有绅士风度?
沈翠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过还要急着去村口看情况,所以她没多说什么。
等一行三人出了老宅, 沈翠发现不对劲了——拿蜡烛的人要走在最前头,负责探路和给后头的人照明!
这劳不语!
她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穆二胖也很快发现了这个, 仰头对着沈翠说:“娘, 我来拿吧, 你走我后头。”
他年岁最小, 又初初开智, 经历的事情少, 他自然也是怕的。
但是听沈翠说要出来看情况, 穆二胖一点没缩,俨然一副小男子汉的勇敢模样。
“没事儿,”伸手秃噜了他脑袋一把,“就这么走过去吧。”
半刻钟不到,三人就到了村口。
初春夜间温差大,夜间起了大风,只看见树影婆娑,听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劳不语所说,此时树下并无任何人影,
烛火晃动,光影斑驳,还别说,配合着劳不语方才那个离奇的故事,颇有几分瘆人。
就在沈翠准备去往槐树下的时候,劳不语摆手示意让她赶紧停下。
沈翠不解地看着他,想着总不会都到这儿了还要半途而废吧?
劳不语咕咚咕咚咽了两下口水,哆嗦着嘴唇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夫子听错了吧,应该只是风声呜咽。”
穆二胖也轻声道:“我、我好像也听到了。”
沈翠再仔细聆听,还真听到了风声中夹杂的,微弱、凄惨的呜呜哭噎声。
“看吧,真的有……有那什么!”
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劳不语这会子恨不能一手拉一个,带着他们赶紧跑路。
沈翠正色道:“夫子别闹,确实有哭声,是人的声音,不是什么鬼。走,快去看看!”
说完,沈翠立刻循着声音找过去。
很快,她就在槐树旁边发现了一个坑洞。
那坑洞并不大,直径只有半米。也不是今日才出现的,已经颇有些年份。
村里的槐树年龄已不可考,老话总说老树有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的人就开始向槐树许愿,乞求树灵保佑。
时下百姓生活条件有限,也不可能像现代那样扔铜钱,就在树下挖了个深坑。逢年过节,若是家里有吃不完的剩饭剩菜,就往坑洞里倒,权当是供奉了。
当然这种土法子的供奉很容易因为食物的腐败散发臭味,所以那坑洞就被挖得深了一些,大概有两米深。
不过村里小孩也多,怕小孩玩耍掉进里头,所以这坑洞上日常不止盖了一个木板,更是围了一圈低矮的栅栏。也不知道怎么掉进去一个人。
听到有人走近,坑洞里的人停止了哭泣,哑着嗓子喊“救命”!
虽然那人不知道喊了多大会儿,嗓音已经沙哑变调,但好歹能听出来是个人。
劳不语这才完全恢复正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说:“怎么这地方还有个坑呐?”
他刚搬来水云村,没有在白日里仔细看过这处地方,加上那会儿他天色半黯,惊恐之余自然没有发现。
救人的活计他不让沈翠插手,飞快跑回宅子里找到一条麻绳。
很快麻神甩下去,坑洞里头的人抓着一头,劳不语和穆二胖抓着外面那头,就把人拉了上来。
那人看着颇有些瘦弱,头上和身上都挂着残羹剩饭,上来后浑身散发着腐败食物的臭味,身上的衣衫都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就是你小子跟着我啊,害我吓了一大跳,说,你是毛贼还是……”
不等劳不语问完,那人已经软软地往后一倒,晕过去了。
劳不语也有些心虚,虽说是对方跟踪他在先,但他若是这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好歹,他间接也有些责任。
“不急哈,我粗看过几本医书,我看看他是装的还是在怎么了。”劳不语还是让沈翠和穆二胖往后站,他上前去又是摸气息又是把脉搏,而后才松了一口气道:“没大碍,应就是吓着了。”
确认对方无碍,三人的目光自然挪到了对方脸上——眼前这人可不就是那对兄弟中88点资质的弟弟?
前头她还觉着不好找他呢,还带送货上门的?
“是他!”沈翠和劳不语、还有穆二胖同时开口道。
说完三人互相瞅一通,倒都有些不明白怎么大伙儿都认识他。
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还是沈翠负责拿着烛台照明,顺带在树下找了找,寻到木板把坑洞给盖上,防止还有其他人失足掉落。
劳不语则把人背上身,穆二胖负责打下手,一道把人送回老宅去了。
后头那少年放到炕上还不见醒,沈翠不太放心劳不语那半吊子自学的医术,让劳不语去换衣裳,她则快步去寻村里的赤脚郎中。
赤脚郎中的医术当然不能和城里正经大夫相比,但此时天色已暗,再过不久就是关城门的时辰,城里的大夫这会子不会出城诊治。就先请个赤脚郎中来顶着。
没多会儿,老郎中就被沈翠请过来了。
他经验可比劳不语那半吊子丰富多了,听他们说是从坑洞里救出来的人,他就知道这人多半没啥内伤——那坑里头每年都有特别贪玩的小孩子掉进去,但下头都是厚厚一层的剩饭剩菜,没听说有人摔出重伤的。
但重伤没有,却容易有别的外伤。
他仔细检查了那少年的身上和手脚,最后摸到他的脚踝处说:“没啥大事儿,就是脚崴了,夹板都不用上,回头寻点药酒揉揉,散开也就没事儿了。”
后头沈翠付了五十文诊金,把人送了出去。
穆二胖负责守着那少年,沈翠和换过了衣衫的劳不语坐到了堂屋说话。
劳不语同他是渊源最深的,就由他先说起。
不过劳不语也不知道他具体姓名——对方肯定是说过的,是他没特别去记,只知道他是京城人士,本来是被家人送到此处,入读青竹书院的。
但他偶然间得知劳不语在收学生,就改了主意,找到劳不语跟前,说他幼时读过他所做的文章,十分仰慕,想拜入他的门下。
劳不语那会儿做那不要本钱的买卖上头了,已经忘记了前头设比试的初衷,只把他当肥羊宰。
前头不是说过嘛,没人傻到想要跟劳不语比诗词歌赋、君子六艺那些。
这少年就是个例外,他跟劳不语比的就是那些。
一次比试一两,他隔三差五就去寻他比一场。
这些东西上头的比试,劳不语自然不可能输给他这么个半大少年。
他散进去十几二十两银子之后,劳不语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肥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记得这外号,连对方具体姓名也忘了个干净。
一直到前头过年那阵,这小肥羊才没寻他,劳不语以为连他都放弃了,才想着可以另换一个地方待了。
“啊,这就续上了。”沈翠接过话茬,“那天在书院街,我去寻夫子那日,就是听他和他兄长拉扯,他兄长想让他去青竹书院,他则奋力反抗,从他们的话语中我才知道了夫子……想来不是放弃了,而是被家人拘着。”
“这孩子也是,遇上我怎么不直接打招呼,反而偷偷跟着我,若不是你拉我再去看过一遭,今儿个外头风那么大,怕是没人听见他蚊子哼哼似的求救。”
这也是沈翠没弄明白的点。
也恰好,他们说到此处,穆二胖轻快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娘,先生,他醒了!”
沈翠和劳不语就立刻进了屋去。
炕上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如老郎中所言,他确实伤了脚,此时坐起身后,就不自觉地蹙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等见到沈翠和劳不语一起进来,他的脸嗖一下就红了,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他这么害臊怕丑,沈翠就很自觉地站在门口没上前。
劳不语连忙道:“刚给你请了郎中看过,说你扭伤了脚,需要好好躺着,你先别动。”
少年听话地点点头,把已经开始变肿的脚平放了下去,而后给劳不语作揖致谢。
别看劳不语之前还吓得跟什么似的,此时他背着一只手,一副沉稳的文士模样,摆手道:“不用谢我,你该谢穆夫人,若不是她提醒我说得回去看看,多半你要在那坑洞里待上半宿。”
少年闻言便转过脸,朝着门口的沈翠深深作揖,认真道:“多谢夫人相救。”
没人不喜欢有教养有礼貌的人,尤其他还长得十分俊秀,沈翠对这半大少年倒是真的多了几分欣赏——时下文人倨傲的多,尤其是资质高、有才学的文人,不把眼睛生在头顶就是不错了。
“说说吧,小肥……小郎君,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唔,昨天和基友聊了下大纲,准备把‘科举陪读系统’改成‘科举版养崽系统’。
第一次写系统文啦,我设置的不太准确,应该是跟养成类挂钩才对,突出主题。
下午修一下前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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