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齐松露还曾经干过一件特别着名的,震惊整个公安系统的事情。
她以流氓罪被判了两年,减了一年,坐了一年牢就出来了。
出狱之后也没回娘家找父母,直接找到王定安要求离婚,那时候王定安已经在公安局工作了,有一个有案底的妻子,且不说父母也以死相逼要他赶紧离婚,王定安自己压力也很大,要不离婚,他这辈子肯定就完蛋了。
所以他很爽快的答应离婚,而且事先讲好,自己愿意净身出户。
但齐松露除了供销社分给她的房子,什么都不要,而是提了个小要求,她要踹王定安一脚。
一女同志,踹一脚能怎么样?
齐松露自己在供销社干了好几年,有一千多的存款,但既然结婚了,就属于俩口子的钱,只需要挨一脚就可以全部拿走,这事儿挺划算吧。
不过就王定安来说,更多的是愧疚,愧疚于当时钱存成了定期,取不出来,自己又生了病,只能委托阎西山去赎人。
偏偏阎西山平常关系四通八达,那回却没一招灵的,害齐松露白白坐了一年牢。
所以他打算挨齐松露一脚,并且把钱拿走。
他是农村出身的穷孩子,父母都在老家种田,有个弟弟还眼看娶媳妇儿,比齐松露更缺钱。
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才伸手要接钱,齐松露抬起脚,朝着他的裤裆部位一脚踏了过去。
用后来医生的话说,得亏她穿的是秋鞋,王定安吃点药还能重振男人的雄风,要当时齐松露穿的是皮鞋,这辈子王定安就甭想传宗接代了。
也就是说,王定安伸手拿钱,齐松露一脚踹废了他。
也是因此,公安系统内部的人提起齐松露,不止认为她是个鸡婆,还认为她是个十足的泼妇,是比潘金莲还狠毒的女人。
好在阎肇不怎么关心这些绯闻译事,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听完齐松露的名字,问了句:“她是不是83年那一批的女流氓,听说有过站街史,让她先报案……”
“她是我朋友。”陈美兰立刻一句回怼了回去,伸出双手:“阎队,要不你把我也抓了?她要站过街,我也站过,你信吗?”
阎肇看着陈美兰。
陈美兰不服输,回盯着这个活阎王。
她胆子其实很小的,经常阎肇目光一冷,她就低头躲眼儿了,但这回她扬起头,毫不退缩的盯着他,一直看。
“有关站街女的事情,小心孩子们听见,慢慢讲。”阎肇只好说。
这还差不多,想齐松露年青的时候多漂亮,多高洁一个女同志,只有冰清玉洁四个字可以形容她。可时代,人们的偏见,以及谣言,突如其来的政策把她弄的生不如死。
陈美兰忍着要吐的血,把齐松露的事情跟阎肇讲了一下。
从她相亲认识王定安,再到俩人结婚,然后因为去舞厅找王定安而被打成女流氓,陈美兰仔仔细细讲了起来。
“王定安,跟我讲讲这个人,是不是津西分局的缉察队长?”阎肇听到王定安的名字,顿了一下。
王定安曾经跟阎西山一起当过混混,但因为是军转,后来入职公安局,还是去年的市模范警察。
不过王定安和齐松露早就离婚了。
陈美兰觉得他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帮混混,他们现在是不欺负她了,但并不是销声匿迹了,现在正在欺负齐松露,而他们的手段,陈美兰早领教过,一般人真着不住。
“重要的是混混。”
“跟我讲王定安,他有当领导的叔伯吗,再婚了没有,娶的哪里的女同志?”阎肇反问。
关于王定安再婚的事情,陈美兰还真没打听过。
不过王定安人挺内向,也挺内敛,自打齐松露的事情之后,就连阎西山也不来往了,虽然陈美兰也听说他已经再婚了,但关于二婚的妻子到底是哪里人,干什么的,这个陈美兰真不知道。
只知道从那以后,王定安就跟坐火箭似的,从派出所一个小片儿警,一路升到分局,当了缉察队长。
事实上,在阎肇看来,整个西平市有一个很大的小混混组织,上面肯定有一个老大,给他们发派任务,让他们欺负谁他们就会去欺负谁。
曾经,范振华就是那个大混混的保护伞。
前阵子有一帮一直在骚扰美兰的工地,阎肇派熊向党去侦察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混混组织的老大,但那帮人也狡猾得很,听到风声,一看陈美兰有后台,有人管,就不欺负她了。
范祥父子不会交待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牵涉着他们父子是不是涉黑,涉黑是要公审,枪毙的,但要不涉黑,范祥二十年,范振华顶多关两年。
所以为了保命,范祥父子也绝不会咬出那个人来。
而那个人,即使脱离了范振华,照样可以在西平市横行霸道,经济发展滋生混混,而混混,能把那个黑老大养成一只饕餮。
阎肇一直在找那个人,那个一声令下,就能号令全城的混混,让他们去欺负谁,他们就去欺负谁的人。
那个人可以很不起眼,但他的能量能比市局的公安局长还大,因为混混游窜于整个城市,用一切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人,只要那个人够有智慧,他就是城里无冕的公安局长。
阎肇咀嚼着王定安几个字,突然想起来,曾经自己打听来的,周雪琴的朋友中,也有一个叫‘王定安’的,此王定安是不是彼王定安?
……
听美兰讲完,阎肇把罩在她头上的衣服收了:“可以,这个事我来查。”
陈美兰刚喊了半天让他收衣服他不收,怎么这会儿突然收了?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操场的篮板堵住了日头,她恰好在荫凉里头的原因。
圆圆的钢琴结束了,还有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就结束了。
不过圆圆已经从后台出来了,远远先看到阎西山给几个保安架着不说,唾沫横飞的,正在跟保安吵架。
小丫头倒也没觉得丢脸,也没躲,虽说很多同学都在好奇的看着她,而且现在的圆圆在大家的认识中,可是阎肇的女儿,爸爸是公安。
要给同学们知道她是暴发户的女儿,她自己其实是觉得丢脸的。
但她还是走过去了。
“阎小旺个王八蛋,卑鄙无耻,栽赃嫁祸……”阎西山气急败坏的才张嘴。
圆圆给两个保安敬了个礼,鞠躬:“保安叔叔,我代表我爸爸向你们说对不起,你们放了他,好吗?”
“以后可别在校园里卖冰棍,穿的这么得体洋气,卖几个冰棍赚钱,太丢脸了你。”保安说着把阎西山给放了。
阎西山气的远远指着小旺,一副休想老子饶过你的样子。
散场了,有个认识的暴发户过来,问阎西山要不要去新开的小香江坐坐,听说里面的小姐都很年青,全是原来没见过的新面孔。
他声音不低,正好就给圆圆听见了,圆圆撇着嘴巴,难堪的涌着泪花,眼泪兮兮的看着爸爸。
阎西山的心突然就颤了一下,立刻骂了一句:“滚,老子什么时候去过夜总会,包老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阎西山才三十出头,肯定要再婚,要生儿子,可他最近相了好多女同志,不知道为啥,看起来都不错的女同志,聊几句他就烦了,因为那些女的一见面就是问钱,问他的煤窑一年有多少收入,问他,一旦自己结了婚,就辞了正式工作帮他来管账行不行。
对方越这样,他就越要想起圆圆和美兰。
他妈的,阎肇怎么就不死啊!
小旺在如流的人群中,一边是圆圆,一边是小狼,大吼一声:“走,哥几个买电子表去。”
圆圆班上的郑贝贝有个电子表,从首都来的小阎哈也有。
小旺赚钱,就是为了给他们兄妹买电子表的。
学校门口有个商店里专门在卖电子表,不止孩子喜欢,现在就算大人,戴一块也时髦的不得了。
以阎肇的意思,当然不想几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戴电子表那种奢侈东西。
不过他刚想张嘴,陈美兰伸出手指头了,她说:“让孩子买吧,小旺跟我保证过,赚完这一回,认真学习到期末,让他过个瘾吧,好不好?”
小旺赚了八十块,能买三块电子表,他给圆圆挑了一块粉色的,上面还印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猫,圆圆当然特别喜欢。小狼看了半天,给自己选了一块最大的,他喜欢所有巨大无比的东西。
小旺的电子表当然是早就盯好的,黑色,塑料框不大,玻璃罩,很简单,戴上甚至看不出来那是一块电子表,但是低调深沉有内涵。
三个孩子穿的正好是短袖,因为手腕上有表,还要把两只手全举起来,走的小心翼翼,一路碰到坑还要跳一下,活像港片里那些懵头懵脑的小僵尸。
阎肇突然唤了一声:“阎望奇。”
“爸爸,到!”
“你手头现在还有钱吗,能不能借爸一点?”阎肇其实是想搞清楚,儿子到底有多少钱。
都买得起电子表了,想必兜里几十块是有的。
小旺多滑头,当然说:“没有啦爸爸,一分都没啦。”但实际上他的毛线钱夹里装着整整四百块,跟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是一样多的。
小旺跟谁都不说。
阎肇回家之后,给马勃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津南区公安的档案给自己送过来,他想调查一下王定安。
说来也巧,马勃跟王定安曾经在一个连队服过役,是朋友,而且,他也特别操心津东区混混盘踞的案子,今天来找马勃,俩人正在聊案子。
就在附近一家羊肉泡馍店里就着蒜瓣儿喋泡馍。
马勃听说阎肇要打听王定安,干脆就带王定安来一趟盐关村吧,让阎肇直接跟王定安认识一下了。
用他的话说,王定安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以及,王定安有些证据,能助他们找到那个黑老大。
总之,在马勃看来,王定安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陈美兰下午要去刘书记家做客,正在打扮自己,阎肇的目光像空调一样,看的她混身发凉,她于是就说:“要不咱们一起去?”
“不要,我有工作。”阎肇冷冷说。
陈美兰今天穿的可是新裙子,九十年代最流行的梦特娇,把头发挽起来,就听窗外圆圆说:“妈妈,头发放下来披着,还要画口红才好看。”
圆圆给陈美兰买过特别便宜的劣质口红,陈美兰当然不用那个,她给自己买了一管羽西的暗玫瑰色口红,其实就是将来的豆沙色,也是现在市面上有的,最适合她肤色的口红。
涂上口红,圆圆已经把陈美兰新买的高跟鞋捧过来了:“妈妈,还有这个呢。”
小女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打扮妈妈了。
“这一套得多少钱?”阎肇伸手揉了一下陈美兰的裙子。
陈美兰说:“35块。”
梦特娇的裙子,现在得350,不过要叫阎肇知道她这一身上下得一千块,估计他面子上下不来。可正如阎西山所说,这个年代,人不看人,看的是衣裳,没套好衣裳穿着,出门交际,就没人当她是大老板。
传呼机响了。
陈美兰一看是崔娟留的电话,立刻回了过去。
“陈老板,我姐今天突然有点事,咱们改天再约。”崔娟在电话里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突然有点事。”
“没关系的,改天我再上门做客。”陈美兰也笑着说。
毕竟对方是金主,关系可以慢慢搞,不急在一时。
而且主要是城里还没有适合女同志们单独消费的地方,要不然,陈美兰就约崔敏姐妹出去吃饭了。
挂电话的时候陈美兰敢保证自己不是眼花了,也不是眼瞎了,她分明看到阎肇笑了一下,货真价实的笑了一下。
他的牙齿可真白,白到能给黑人牙膏做广告,而且他近一年一直坐机关,皮肤也比原来白了不少,看起来格外显年青,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一样。
所以这男人其实一直都不想她出门交际吧,只是他不会说出来罢了。
她不出门做客,他要笑成一管黑人牙膏?
果然男人都一样,要看外面的女人,当然是妖艳贱货好,自己的老婆穿的稍微鲜亮一点就要皱眉头。
陈美兰赌气要换掉身上的裙子,圆圆生气了:“妈妈你这是干嘛呀,不做客难道就不能穿新裙子吗?不准换。”
这就是老式思想在作祟了,总觉得在家就该随随便便,出门才舍得打扮一下,到将来,很多好衣服没穿过几回,身材一佝楼,再怎么好看的衣服穿着都没形象,没气质了。
索性,陈美兰就不换了。
“走吧圆圆,咱们去黄老师家逛逛。”牵起闺女的手,陈美兰说。
既然穿了新裙子,就出去逛一逛吧。
才出门到巷口,就见一辆哈雷摩托车进了巷子,车上坐着俩公安。
这是马勃和王定安,俩人来见阎肇了。
陈美兰认识王定安,王定安当然也认识陈美兰,不过陈美兰并没跟他们打招呼,就去黄老师家了。
黄老师上一个儿子叫小翔,估计是名字起坏了,孩子飞走了,小的一个干脆就叫满仓,用黄老师的话说,不求他太聪明,有粮满仓,饿不死就行了。
他现在是陈美兰的工程经理,做造价预算,做工程规划,跟设计方协调工作,虽说也特别忙,但大概是因为喜得二胎的原因,突然之间就变年青了。
原来一头花白的头发现在奇迹般的也在慢慢转黑。
黄三嫂正在炕上哄小满仓睡觉,圆圆和小狼也就悄悄的玩儿,不敢吭声。
悄聊了会儿工作,黄老师突然轻轻拍了美兰一下:“快看。”
陈美兰回头一看,就见圆圆抱着跟大灰狼一样的小狼,抱的姿势,拍的姿势,哄的姿势都跟三嫂一模一样,小狼在圆圆怀里充当小婴儿。
圆圆穿的是绿色的棉线线衣,小狼穿的则是一件西瓜红的小背心儿,乍一看,红配绿,再加上这俩孩子天生的白皮肤,鲜艳乍人的可爱。
小狼已经睡着了,圆圆早晨还是舞台上端庄,漂亮,大方的小白天鹅,这会儿也张着小嘴巴,流着口水,活脱脱农村人家抱弟弟的小土妞儿。
“让孩子在这儿睡着,你先回家休息,东方集团的预算我应该马上就能做出来。”黄老师合上工作笔记,低声说:“现在咱们雇的人多了,账你要做不过来,分给我,我帮你做。”
陈美兰应了声好,把也在打瞌睡的圆圆轻轻摊平,又把小狼放到她身边,天热,取了黄三嫂两条枕巾,给俩孩子的肚子上一人搭了一条,蹑手蹑脚,就从黄三嫂家出来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六月的下午,田地少郊区人要一直睡到五点才会起来,所以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村口的菜市场都没人吭气儿,只有村口小卖铺里一直在唱着《黄土高坡》,一个劲儿重复着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滴歌,我滴歌。
小旺蹲在那台明光噌亮的大哈雷摩托车前,两手支着下巴,晒着太阳,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哈欠。
陈美兰于是进了家门。
老陕人接待客人,天热的时候都是在院子里,西荫下,小小的炭炉子炖着罐罐茶,红枣枸杞加冰糖,再有几粒桂圆,慢慢熬茶慢慢喝。
王定安站起来就来握手了:“美兰,好久不见……”
“你怎么看着腰有点儿佝偻?”陈美兰看他一手扶着腰,问说。
王定安苦笑着摇头,马勃接过话茬说:“嫂子大概不知道,他被他那流氓前妻踹了一大脚,从那以后就动不动发作腰疼……”据说男性功能都时好时坏,不过这个就不好在官面上说出来了。
“好了好了马勃,这些事不提,不提它。”王定安连忙制止说。
毕竟前妻齐松露是西平市有名的女流氓,王定安往那儿一站,啥也不用说,就是个能搏得大家同情的可怜男人。
马勃于是拍着王定安的肩膀,再看眼阎肇:“咱都是战友,别的不说,哥们特别同情你。”也同情阎肇。
陈美兰也搬了把小凳子,坐到他们身边了。
王定安正在跟阎肇聊混混。
混混可是西平市一大毒瘤,虽说不干大坏事,但骚扰商户,收保护费,给商户们的门上泼大粪,砸门划窗,甚至要挟小学生收保护费,一回又不多,八毛五毛,多一点两三块,又没法给他们判刑,但搞的社会乌烟瘴气。
想办法收拾他们,不就是公安的责任和义务所在?
而王定安来见阎肇,则给了阎肇一个新思路,他说自己有把握,有证据,能证明混混们的头子,黑老大,是阎、西、山!
陈美兰刚给自己斟了一盅茶,正准备往里面掰冰糖,差点没噗嗤一声,王定安自己曾经也当过混混,还是阎西山曾经最忠实的好哥们,小弟,这反水反的也太快了点吧。
他此刻正在说服阎肇,让阎肇相信这一点,甚至还想让美兰也认同。
“混混们的头子绝对是西山。”王定安点了一支烟,一脸认真的看着陈美兰:“不信阎副可以问美兰,阎西山的煤矿怎么来的,范祥帮他弄的吧,被判了刑的胡小华是谁,他情妇的弟弟,胡小华虽说还没出狱,但阎西山的打手又不止胡小华一个……他最近又开始卖煤了,手头宽裕得很,一晚上夜总会总得消费个千儿八百的,他不养小弟,谁养?”
马勃给阎肇斟着茶说:“阎队,我也觉得混混头子就是阎西山,咱们再抓他一回吧。”
“你们是这么认为的?”阎肇接了茶,吹掉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
“阎副,咱们先抓人,再把胡小华提出来审,胡小华肯定会给咱们做证。”王定安看了看美兰,叹了口气:“就为了美兰当年跟着阎西山受的委屈,咱们这回也必须把阎西山送进牢里。”
“所以你们觉得,范振华没问题,错都在范祥身上,是范祥养的阎西山,阎西山养的混混在扰乱治安,寻衅滋事?”阎肇又问王定安和马勃。
马勃皱了一下眉头:“不好说,毕竟父子,我觉得范振华必定不清白。”
王定安也说:“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但我坚信阎西山不清白。送他入狱是大势所趋,咱们必须把他送进去。”
阎肇默了会儿,突然问王定安:“再婚了吗?”
王定安看了眼马勃,马勃笑了一下,跟阎肇解释:“咱们王定安同志跟阎队一样,都属于头婚不幸,二婚特别好的,他现在的爱人三年前才结婚的,是咱们市局原来的米老局长家的闺女……”
“已经退了,我岳父比不上阎老,早就退下来了,现在是退休老头一个。”王定安连忙摆手说。
一个市当兵的人就那么多,说起来都是战友。
王定安后来找的岳父,原来在市公安局当过领导,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
因为头婚闹的比较丑,王定安为人特别低调,公开场合几乎不提这个。
但阎肇不说什么,陈美兰心里却得叫一声,怪不得,怪不得王定安升职跟那坐了火箭似的,原来他现在的老丈人,曾经在市公安局当过领导啊,烂船还有三斤铁,即使退休了,一个曾经的公安局长,扶持女婿的能量还是有的。
“那咱们随时联络。”阎肇站了起来,握手要送客了。
王定安反握上阎肇的手:“说定了,只要是关于混混的案子,我随叫随到。”
阎肇要送客出门,陈美兰隐隐闻到院外有股臭味,于是提前一步出了门,一出门,就见小旺手里拿个打火机,从摩托车旁站了起来。
正好王定安和马勃俩出来了。
陈美兰就问王定安:“这摩托车是谁的?王定安,是不是你的?”
“是,怎么啦?”王定安问。
“刚才我好像看见有几个小混混围着你的摩托车转过,你先去修一下再骑吧。”美兰说。
王定安显然特别有经验,闻着四周有股臭味,摇头叹气:“现在这个混混啊,真是让人头疼,见不得好儿,路过一辆摩托车,他们就要扎爆胎”
他和马勃俩推着摩托车,跟阎肇夫妻告了别,就从盐关村出来了。
俩人走在路上,马勃对王定安说:“你这人也是真傻,你岳父跟阎参谋长曾经是老战友吧,要阎副不问,你也不说主动提一下,跟阎队拉近一下关系,非得要他自己问?”
“人阎参谋长是副部级的领导,我老丈人是个退休了的老头儿,阎参谋长来趟西平市,给省领导们打声招呼,阎肇立刻就升职成副局长了,咱们这些没后台的人就慢慢熬资历吧,没办法,谁叫咱没后台呢。”王定安笑着说:“咱们这种人,就活该在基层一辈子干到老。”
马勃觉得王定安这话有点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虽说阎参谋长肯定会打招呼,但阎肇也确实有自己的能力,能胜任副局长的位置。不过算了,马勃还得回去加班查案子呢,到公交车站,就跟王定安挥手告别了。
再说盐关村。
见阎肇拖着蛇皮管在洗院子,陈美兰走了过去,跟着他的脚步拿竹扫把跟着扫水:“咱这城里的黑老大真是阎西山?”
“你觉得呢,西山像不像黑老大?”阎肇反问。
阎西山是混混起家,曾经用的胡小华干的很多事就是混混行径,但他从小穷惯了,苦惯了,一直勒令胡小华,不准欺负穷人,不准收保护费。
虽说阎肇不会表露的特别明显,但陈美兰又不傻,他一直在吃阎西山的醋。
吃醋使人盲目。
就怕阎西山本不是黑老大,大家说他是,阎肇为了查这个,浪费没必要的精力。
阎肇不讲这个话题了,倒是问陈美兰:“西山原来经常去夜总会?”
“阎西山现在也天天去夜总会啊,岂止原来。”陈美兰说。
阎肇扫着院子,又说:“我刚才听王定安说,你怀圆圆的时候阎西山没钱,给你吃的鸡都是他跟王定安跑到各个村子里偷来的。王定安还说,有一回你转娘家没有新衣服穿,阎西山边夜跑城里偷了件呢子大衣,谎称是买来的,让你穿着去转娘家。”
这就是阎西山,夜总会照跑不误,舞能跳就跳。
但即使跟胡小眉苟合的时候,对陈美兰母女嘴里嫌弃着,该给的东西一样不会落,要是她愿意像别的女人生七八个闺女,拼了命的生儿子。
阎西山会把心掏出来给她。
可他哪怕有儿子了,哪怕把心给你,该嫖,该睡别的女人照样要去睡。
阎肇扫干净了地,要出门了,回头说:“西山肯定不是黑老大,但黑老大是谁我们这回一定要追查清楚,要公审,要狠判,你就别操心了,既然穿了新裙子,出去好好逛逛吧,我虽然买不起太好的衣服,但也不会偷衣服给你穿的。”
这男人怎么又吃阎西山的醋啦。
陈美兰需要男人去给自己偷衣服来穿吗?
再说了,王定安跟掏牛黄狗宝似的掏阎西山的老底,不就是为了让他吃醋,他不挺聪明一人,怎么一激就上钩?
等阎肇出了门,还有件事呢,陈美兰回头指上了小旺的鼻子,小家伙以为陈美兰是嫌他脏,转身就准备到自来水龙头下冲个凉。
刚要跑,又给美兰拽回来了。
“阎小旺,你刚才是不是干坏事了?”
“没有啊妈妈,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小旺一脸茫然。
陈美兰抓过他背在后面的手,两只小手黑黑的,上面还沾着些胶皮,抬头,她再厉目盯着小旺。
小旺还是一脸无辜:“妈妈,你到底怎么啦?”
“你刚才剪了王定安的摩托车上的刹车线,对不对?”陈美兰指上了这孩子的鼻子。
小旺倒也不否认:“是啊,但是妈妈,人们要不喜欢谁,就可以剪谁的刹车线,公安也可以这么干的,我原来的妈妈说过,这样没啥错,出了事是他们自己倒霉。”
陈美兰刷的扬起了手,这是当了后妈一年后,她头一回真正动怒,想打孩子。
前阵子,有一帮混混把陈美兰工地上所有的绳子剪成结结,把她的三蹦子车胎戳爆,往她的三蹦子座椅上倒扎大头针。
关于混混们使坏的手段陈美兰见识的太多了。
刚才,她一直看小旺一个人蹲在外头,那会儿,小旺其实就是在剪王定安那辆摩托车的刹车线。
摩托车和三轮车都有刹车线,而且现在的刹车线还没别的保护,胶皮管子就裸露在外头。
但一般人不会剪别人的刹车线,因为剪了刹车,很有可能摩托车刹不住,会出交通事故,万一事故致人死呢?
就混混一般都不敢这么干。
刚才在看到小旺剪刹车线的那一刻,陈美兰就想揍这孩子,把事情喊出来的。
但话到嘴边,她止住了,她甚至没有选择告诉阎肇。
因为她发现,小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剪了刹车线会要了两个人的命。
你看他现在,牙咬着唇,一脸天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凡事总有因果。
王定安一直在津西区当公安,哪怕是个优秀警察,但他的底细陈美兰知道,当公安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混混,也曾是城里让人头疼不已的死狗流氓,小旺小时候就生活在津西区。
是不是他原来欺负过小旺,而那事还跟周雪琴有关,所以小旺才选择不告诉阎肇,并且要剪王定安的刹车线,欺负他一下的?
陈美兰手都扬起来了,脸都气白了,一看就是气的要打人。
这要是吕大宝和吕二妞,肯定已经哭着大声喊爸爸,叫爸爸救命了,要是圆圆,就会不顾一切扑过来,让她打,让她消气。
但小旺依旧那么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他不躲,也不跑,大概也是意识到她生气了,两眼满是恐惧。
“过来。”陈美兰命令说。
她今天非打这孩子一顿不可。
“不要。”小旺低声说。
“赶紧过来。”陈美兰伸手去拽孩子。
“不要,妈妈干净,小旺的手脏,妈妈难得又穿裙子,我不要蹭脏妈妈。”小旺撇着嘴巴,依然乍着两只手,居然来了一句。
陈美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小家伙乍着两只手,努力保持,不想让他的手印沾在她的裙子上。
陈美兰屈膝下来,问这孩子:“知道什么叫妈妈吗?”
小旺点头又摇头,妈妈这个词的定义很广泛,但又很狭隘,一时间,他还真不好给它做定义。
“妈妈就是孩子不论告诉她什么秘密,都没关系的人。”陈美兰蹲了下来:“现在跟妈妈说,王定安那个公安有没有欺负过你,妈妈一定会保守秘密,好不好?”
肯定有那么一件事情,是小旺为了周雪琴而不愿意说的。
而那件事跟王定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