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只有测试员才能看到的红线虚空浮现。

白宫九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三人身前扫过，快速确认了红线终点，是红发幼女正胸口的位置，应该在制服内侧的口袋里。

嗯……位置有点小尴尬，总不能让冥公主等会儿直接撕扒衣服取吧？那画面可真的不大好看。

是幼女也不行，更别提对方根本不是真的幼女。

大仓烨子、条野采菊、末广铁肠。

就这么一会儿，系统已经在测试员脑子里将三人的个人信息透露的差不多了。

他们均来自军警猎犬，是这个国家可以调用的最强的异能力者，并且都经过异能技师的特殊改造，拥有着超人的身体素质。

在猎犬看来，今天的出动应该属于奇袭，但白宫九月早就看过与他们相关的几种剧情走向，因此接受程度良好，唯一意外的是，一直找不到的[爱依娜]卡牌竟然会在猎犬手中。

而系统的计算分析也很给力，各种可能性顿时刷刷列了满屏。

趁着目前还是互相对峙阶段，白宫九月小小溜了个神，太长的不看，她只看排在最前头的那条结论。

看完立刻就震惊了。

好家伙！

真的好家伙！

不愧是你啊！费奥多尔！

系统是不会把可能性低于95%的信息摆在前列的，不出意外，这就是真相没跑了，就算跑，也跑偏不了多少。

——猎犬内部有费奥多尔的合作者。

情报实在劲爆，白宫九月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又多分出去了点，具体表现为[冥]无波动地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然而在另外三人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大仓烨子的暴脾气一下就压不住了，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但随即心中响起了福地队长临走前的温柔警示。

——如果猎犬是人造怪物，那么她就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小看她的话，你们会死的。

——我希望你们能够一个不少完整地回来。

大仓烨子：“……”

大仓烨子调整好情绪，直视对方说道：“作为外来者，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是谁，那么对话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我们是猎犬，隶属军警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目前负责横滨所有与‘异世界来客’相关的工作事项。”

“综上所述。”大仓烨子扬起假笑，“希望你不要反抗，跟我们回去接受监管，等你的危险性评估降低，之后就可以相对自由的行动。”

冥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

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

大仓烨子深吸一口气。

虽说战前的照例劝降基本都只是走个流程，但能让她感到这么火大的也是少有。

作为最优秀的刑讯人，她看得出来，那家伙是真真切切没把猎犬放在眼里，将他们当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猎犬什么时候被轻视成这样？！

听到大仓烨子那愤怒到几乎快跳出胸腔的心跳声，条野采菊淡淡微笑，他握住了佩刀刀柄。

副长发起疯来是很可怕，但该发疯的时候，就应该让她尽情地发疯——说实话，被这样看待，连他都有些生气了。

末广铁肠拔出刀刃对准目标。

白宫九月……白宫九月毫不犹豫选择了系统代理功能。

对不起，她自己来是真打不过这仨，所以开挂保平安！

刹那间，幽域之火升腾而起。

异常的天空又一次笼罩住城市一角，不过这回政府有了准备，早早在附近布上了封锁线，某些组织不提，至少无辜市民的安全是有了保障。

织田作之助和雪莱一同停住脚步，朝身后方向望去。

夕阳映照下的云彩已经彻底被灼烧成了黑色，汹涌翻腾，那气势宛如要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

在这样的景象下，蓝发妖鬼却由衷地发出了轻轻赞叹。

“真美啊……比起存在寡淡的白，果然还是像这样极致的黑，才更使人挪不开视线，你不觉得吗？”

织田作之助口才不好，但他知道绝不能让沉默在此刻延续。

“我不太懂艺术，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织田作之助说。

雪莱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我认为，单独看一种颜色，是没办法判断出它好不好看的，还要看它所处的环境背景，如果白色在黑色中心，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白色，反过来也是一样。”织田作之助摆出了科普的架势，认真道，“而且这两种颜色无论在哪都很重要，是画师必须要拥有的。”

在听第一句的时候，雪莱的表情就变得悠然放松，她耐心地听完织田作之助的话，接着用一种“我知道你在安慰开导我，但我就是要故意难为你”的态度反问道：“那如果我偏要让你选，你觉得哪个颜色更好看呢？”

织田作之助没停顿太久，他坦然说：“说实话，黑色吧，因为耐脏，如果不小心弄脏了好打理。”

雪莱不依不饶：“那就是觉得白色不好看的意思喽。”

就算是织田作之助，也知道在这里不能点头，“生死危机”时刻，他贫瘠的情商艰难地发挥出了作用。

“我没有这样觉得。”织田作之助顿了顿，才接上，“我今天的衬衫也是白色的。”

雪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摆摆手：“好了好了，看你这么辛苦的样子，不逗你了。”

“……抱歉。”

“恩？为什么道歉？是觉得开导的话没产生效果吗？”

织田作之助抿了下唇，没等他想好怎么说，雪莱的下一句话又紧追着传到了他耳朵里。

“据我所知，你们侦探社的工作好像也包括关心受害者，作之助难道平时没有经验吗？”

“我一般只是站在那给对方递纸巾而已。”织田作之助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不过如果对方的年纪比较大，我会留下来听他抱怨，不发表看法的交流对我而言更加轻松。”

雪莱听完又笑了，稍许，她忍住笑意：“听上去很可爱。”

又一次被夸可爱。

被这个词夸习惯的织田作之助已经能淡定接受，虽然他直到现在也不太理解雪莱所认为的可爱到底是指哪个方面。

黑炎所在的位置变化剧烈，冲突正在升级。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转头对雪莱道：“那边好像打得很厉害。”

雪莱“唔”了一声，没说别的。

织田作之助：“还是不打算过去看看吗？”

他不明白雪莱一直避开冥的理由，明明一直关注着，彼此的距离还这么近……是有什么无法见面的苦衷吗？

分明听懂了织田作之助的隐晦意思，雪莱却避之不答，只回应了表面问题：“那样的对手姐姐是不会输的，没有观看价值，而且这个世界的强者太少了，这些天姐姐应该非常无聊，有傻瓜上门给她松筋骨是好事，不需要太在意。”

说完，她笑容不变地转移话题：“那么我的‘惊喜’呢？我可是一接到你的邀请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不会让我只是这样散步吧？”

闻言，一直在雪女背后藏着努力降低存在感不当电灯泡的两只小雪人也终于忍不住了，一只一边地偷偷从肩膀处探头，期待满满地盯住织田作之助。

白宫九月同样好奇死了，要求是她提出来的，一开始是为了给织田作之助找点别的事干，怕他跟着太宰治一起调查费奥多尔会遇到危险——太宰治她就完全不担心，太宰治如果会出事那他还是太宰治嘛！

反正“惊喜”什么还不是[雪莱]说了算，不管织田作之助搞出什么来，只要做出惊喜的反应，她就能白送出去一个条件。

但织田作之助一点儿没敷衍，认认真真在家折腾了两天，白宫九月也遵守承诺，没有通过技能和系统剧透，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织田作之助准备了什么。

雪莱的催促让织田作之助拐回心思，他点了点头，重新迈步领路：“就在前面，很近了。”

织田作之助今天带雪莱来的“家”是他自己的住处，也就是侦探社的宿舍，住在这里是因为外面的租房太贵，不好意思地说，养着这么多孩子，就算再便宜的租房，对他来说都是有些贵的，社长很关照他，特意给他免了租金。

雪莱轻快跟上：“其实你直接在家里等我就可以了，只要有契约在，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这话听着挺“犯罪”，不过织田作之助没有被冒犯的感觉，雪莱的语气太坦荡，就像在聊朋友间的互相窜门，休闲又日常。

他犹豫着的是另一件事，然而这么一犹豫，就错失了最佳的坦诚时机。

实际织田作之助心底也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说，最终只好先将其放下，接了雪莱的话解释道：“这样比较正式，等下次，你可以直接来。”

“直接来？”

雪莱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放慢语速只是为了确认这个问题。

织田作之助颔首：“敲下门就好。”

停了停，又改口：“不敲其实也没事。”

太宰就经常不敲门，有时候还会直接进，从隔壁——太宰住在隔壁——翻窗进来也有过，他家里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对这种拜访礼仪也不怎么在乎。

雪莱的语速恢复正常，她不置可否地说了句“这样啊”，然后不再发表想法。

织田作之助说的很近是真的近，没两分钟，他们就来到了武装侦探社的宿舍楼下，白宫九月发现整栋楼都没有人，窗户无一亮灯。

她控制着[雪莱]微微挑眉。

织田作之助恰好看到这个动作，又解释：“最近横滨的骚乱比较多，我们的宿舍楼太显眼了，所以社长就给住在这的社员暂时安排了新的住处。”

至于住在这的调查员，太宰向来到处跑，中岛和镜花则是在知道他要招待雪莱后，主动提出今晚可以搬到其他地方住。

这些织田作之助都没有说，但如果雪莱问起来，他也不会刻意隐瞒。

雪莱没有问，她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很不介意地跟着他上了二楼，在他的宿舍门前止步。

织田作之助拿出钥匙。

“等等。”雪莱阻止他，“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已经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听到雪莱的问题，一时没敢转，满脸迟疑：“……我还要说什么吗？”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看了一会儿。

雪莱提醒他：“是你刚才说要正式的哦。”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最后憋出一句：“呃……欢迎？”

雪莱欣慰地笑了，也走流程地说了句套话：“打扰了~”

门这才顺利打开。

织田作之助没有让雪莱做准备，也没说什么“1、2、3”，他进屋直接开了灯，明亮的灯光将入户门正对的客厅装饰暴露得一览无余。

这个“惊喜瞬间”显得平平无奇。

但雪莱准备进入的动作却止住了。

她看着屋内的气球、彩带、贴纸、铃铛，以及最重要也最显眼的——那个摆在卓正中央的草莓蛋糕，不太大，看着极其普通。

环顾一周后，雪莱无言地转向织田作之助。

换好鞋的织田作之助开始说明：“不管理由是什么，孩子们的生日会我都没有邀请你，我想了想，当时的道歉总有种狡辩的感觉，所以就决定重新给你补一个生日会。”

织田作之助流畅地说了下去：“房间装饰我让孩子们帮了点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向蛋糕店的小林小姐学了配方，不过只学了两天，味道我试过，可以吃，但没有小林小姐做得好。”

雪莱依然没说话，织田作之助无法从她的面上判断她此刻的情绪，但他直觉达不到“惊喜”的程度。

失败了吗？

他平静地想。

也对，这次没有向别人参考，自己果然不擅长这种事……

“那么，这是谁的生日？”

还在心里遗憾的织田作之助反应慢了些，他回了神，与那双金红眼眸对视。

“我是说，今天是谁的生日？”眼眸的主人从容问道，“总不能毫无理由地补一个生日吧？”

于是织田作之助回答。

“是我的生日。”

10月26日，是他的生日。

下一刻，织田作之助看到女性稍稍一愣，紧接着，那漂亮的面庞便生动了起来，细腻的眉尾倏忽一弯。

她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

“生日快乐，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再次慢了一拍，足足停顿三秒，想回的话才终于出了口。

“谢谢。”

……

所以，这应该是……“惊喜”了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