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天就要分开, 所以这一晚,温妤和蒋禹赫在观南公寓的停车场待了很久。
明明只是去一周多的时间,但对这样一对刚刚才进入到感情爆发期的情人来说, 不亚于突然要卸掉自己身体上的一个部分。
太难了。
温妤直呼爸爸你没有心。
温妤一直在车里缠着蒋禹赫,这种分别时刻, 虽然只是短短的异地几天,但她还是撒娇矫情地说了很多——
“要想我。”
“我不在不准看别的女人。”
“你要是敢做第二个沈铭嘉,我就也去找第二个蒋禹赫做哥哥。”
听到这里蒋禹赫不禁一笑, “第二个蒋禹赫?”
他顿了顿,“你觉得有能威胁到我的第二个人?”
温妤:“……”
他已经是金字塔顶层的人了,自己这么说的确仿佛在搞笑。
谁还能威胁到他蒋禹赫啊,他不把别人玩死都好了。
温妤佯装不爽地哼了声别开脸, 却听身边男人淡淡补了句:“也就你有这个本事。”
温妤:“……”
蓦地转过来, 满脸得意压都压不住,眨了眨眼反应片刻:“你这算是在跟我表白吗?”
蒋禹赫:“表白?”
“你从没说过喜欢我。”
“……”
蒋禹赫的确是那种头脑过分清醒理智的人, 他是彻底的行动主义者, 不屑用嘴巴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比起说情话,他更在意的是如何让自己爱的人过她想要的生活。
她要做花瓶,他可以养她一辈子。
她要创业搞事业, 他会站在身后陪她,帮她成长。
只要她想,他就会给。
无论任何东西。
再说,他对温妤又何止一句喜欢。
其实就连蒋禹赫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他会这样狂热地钟情她,除了日渐相处滋生出的好感,总觉得这份感情之中, 如温妤对那对袖扣的理解般,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宿命感。
好像,她注定就是自己的人。
“算了算了,知道你这个人不爱说情话。”温妤见蒋禹赫半天没出声,也没勉强他,自己宽慰自己,“其实跟那些肤浅的表白比起来,你刚刚那句更酷,只是女人有时候就想听点俗气的话罢了。”
蒋禹赫想了想,“比如?”
“比如?”说到这个温妤就来劲了。她坐正,摆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眯起眼睛: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女人,你在玩火。”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该死,我怎么会爱上那个女人!”
“女人,坐上来,自己动。”
蒋禹赫:?
听到最后一句,他皱了皱眉看向温妤,一眼意味不明的探究。
这些骚话温妤都是跟着尤昕学的,一时嘴快说翻了车,她尴尬地撩了下头发,“不是你要我举例嘛,这些都是最基本的霸总撩人语录,别管什么场景,就是这个味道,你学会了没有?”
安静了几秒。
蒋禹赫嗯了声,“学会了。”
温妤眨了眨眼,期待地看着他,“那你说一句我听听?”
蒋禹赫按了中控按钮,温妤的车门忽地被解锁,他淡淡看着她,“女人,下车,自己走。”
???
温妤:“……”
温某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
第二天早上九点,京市国际机场,温妤和温清佑,温易安踏上了去美国的旅途。
温妤原本以为蒋禹赫不会过来,毕竟昨晚两人才见过面,而且自己身边还有哥哥和父亲。
可蒋禹赫还是来了。
他到的时候温易安去了洗手间,只有两兄妹在。
周围路人多,温妤心里惊喜又开心,带上口罩和帽子就扑到了蒋禹赫身上,“不是让你不要来了的吗?”
蒋禹赫轻轻接住她,虽然面色依然是冷淡的,可眼底却盛着满满的宠溺。
他说:“想来就来了。”
公共场合,温妤呜呜呜地搂着蒋禹赫不放,“你来了我会舍不得走的。”
蒋禹赫:“……”
那边是难舍难分热情似火,温清佑却落单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副画面说不出的滋味。
“蒋总来送妤妤?”
蒋禹赫一身清黑色,面色清隽,语气也出乎意料地和谐:“不光是送妤妤,也来跟你道个别。”
温清佑笑了,“那真是给我面子了,谢谢。”
“不用。”
顿了好久,蒋禹赫才平静说了句:“她有点事所以没来,让我代转告一声,祝好。”
温清佑眼底闪过不到一秒的停滞,很快便掩于周围的喧嚣之中,“帮我谢谢她,也祝她好。”
眼睁睁看着一对情侣的be,温妤的心情有些复杂。
正说着,温易安从洗手间出来了。
一见到蒋禹赫他便如临大敌,还以为是来抢温妤的,马上警惕地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蒋禹赫微微颔首,“我过来送一送妤妤,伯父不用这么紧张。”
温易安:“……”
我哪里紧张了!
“那就祝三位一路平安。”蒋禹赫没有多逗留,说完转身就走。
温妤还想再聊会,温易安拉住她,“离他远点。”
温妤无语,“您干吗带我去美国啊,带我去尼姑庵不好吗?”
说着拉起温清佑走去了前面。
温易安说不过女儿,跟着走上去的同时回头,打量蒋禹赫的背影——
虽然年轻,却冷冽从容,充满了让人不敢侵犯的气场。
他第一次在酒楼见到这个年轻男人的时候,从柳正明口中知道他年轻有为,家族强大,外形也确实一表人才。
那时温易安是欣赏他的,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干。
但现在视角忽然变成了自己的准女婿,温易安的角度又不一样了。
和周越的斯文有礼完全不同的是——蒋禹赫气场太强,浑身都散发着那种上位者的掌控欲。
这样一个男人,合作做生意可以,谈恋爱?
怕宝贝女儿只有被码着的份。
瞧瞧那天,腿上的那些个印儿,多狠啊。
温易安边想边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安落地肯尼迪国际机场。
温妤和温易安过来的事温清佑没有告诉母亲,路上温妤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待会见了亲妈会不会尴尬,会不会不知所措,会不会相看无言。
毕竟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时间可以淡化和改变一切,温妤心里对母亲的最后的记忆便是她红着眼睛牵亲哥的手坐车离开的决绝模样。
温妤就怕,有些感情,相见不如怀念。
半小时后,车停在温清佑美国的家门口。
为了方便母亲安静养身体,温清佑的房子没有买在繁华的曼哈顿市中心,而是买了郊区一处安静的单栋别墅。
下车后,温清佑走在前面轻轻敲了门,“妈,我回来了。”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来了。”
温妤的心紧张到砰砰跳,反复演练着门开后要说的话,要笑的笑容。
直到门开后她才知道,这些准备都是无用的。
一秒的时间,脑中只剩空白。
宋知辛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好像正在做烘焙,看到温清佑后笑了笑,刚要开口说话便看到了站在儿子身后的两个人。
她表情忽地顿住。
从淡淡的微笑慢慢变成难以置信地错愕。
她嘴唇颤了颤,好像怕是自己的幻觉似的,看了又看,甚至把温清佑推到了旁边。
她紧紧地盯着温妤。
很久很久,泪光一直包在眼底,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甚至连温妤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到这一刻温妤才明白,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是时间过去再久都不会陌生的。
她站在这里,看到宋知辛的第一眼,压抑在心里十多年的情感破溃而出。
“妈。”她轻而易举地喊出了这个称呼,“是我。”
-
温妤的突然到来让宋知辛惊喜万分,原本每天平淡的生活多了新的颜色和期待。她十多年没见女儿,最艰难的时候每天想着女儿度日如年,等熬过那几年了,却再也没了回去的勇气。
“我在六中门口看到你和同学走在一起,长大了,漂亮了,可我不敢上前。”宋知辛说着自己唯一一次回国的经历,“妈妈那天一直远远地跟着你,看你和同学们吃饭,聊天,拍照,最后一个人回家。”
“那天妈妈在门外坐了很久,看着你房里的灯一直没灭,直到你爸半夜回来了才熄掉。妈妈当时就在想,我的妤妤是不是害怕一个人在家。”
“如果当初带走你,会不会你不会这么孤单。”
“你一定不会再想见到我这个母亲。”
越深的爱,在现实面前,反而越会变得胆怯懦弱,踌躇不前。
温易安也告诉温妤:“你别怪你妈,我知道她留下你是因为知道出国很苦,她想你跟着我,最起码在物质上不用担忧。”
这一点,温清佑早在回国的时候就告诉过温妤,最初过来的那几年,他们母子过得很艰难。
只有真正处在黑暗中的人才明白逼不得已的选择有多无奈。
因此在这件事上,温妤也一早释然,不再遗憾,不再抱怨。
因为她回到美国这个陌生的家后才发现,原来不管分开多远,多久,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温柔地把她放在心底。
第一个夜晚,温妤睡在宋知辛的床上,母女说着久违的悄悄话。
宋知辛给温妤看自己的手机,全是温妤的照片,从小到大,从可以亲手拥抱,到只能遥遥相望。
她与温妤一样,期待着重逢,却又害怕重逢。
还好,母女俩终于跨越了这道十多年的鸿沟,接受不完美的过去,接受当下的彼此。
夜晚,躺在床上,宋知辛问温妤:
“我听你哥说,你有男朋友了?人好吗?”
一想到蒋禹赫,温妤心底的那份甜蜜便抑制不住。
她笑:“好,他很好很好。”
“让妈妈看看长什么样?”
温妤抿了抿唇,纽约这个时间,在国内是早上,蒋禹赫应该起床了。
“我给他打个视频电话,妈你在旁边看着别说话。”
“好。”
温妤就这样拨通了蒋禹赫的视频。
响了好一会,那边接起。
镜头里的男人一看就是刚起床,正在换衣服,一边扣着衬衣一边问温妤:“还没睡?”
温妤悄悄把手机朝宋知辛移过来了些,故作随意道:“快睡了,我想看看你。”
其实应该是——我妈想看看你。
蒋禹赫却回:“看哪里。”
温妤:?
还没反应过来蒋禹赫什么意思,男人平静地系着领带,朝镜头里意味不明地睨过来,声音染着暧昧的欲色。
“哪里你不都看过了吗。”
温妤:“……”
!!!!!
温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挂了视频:“看你个头!再见!”
一旁的宋知辛却笑了,温柔说:“怎么挂了呀。”
温妤尴尬到头皮发麻,极力解释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开个玩笑而已。”
宋知辛揉着温妤的头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谈恋爱不就是这样。”
温妤愣住,看着她,“妈你不觉得尴尬吗?”
宋知辛眼角弯着柔软的弧度,“女人被爱是件开心的事,有什么尴尬的,妈妈支持你,这个男孩子不错,比你哥还帅,是干什么工作的?”
温妤在温易安那社死的尴尬在宋知辛这彻底得到了回血,她也终于明白,有一个开明的母亲是多么幸福的事。
后来的下半夜,温妤把自己和蒋禹赫的故事都告诉了宋知辛,宋知辛听完良久感慨道:
“妈妈想谢谢他,这么爱护你。”
温妤:“那下次我带他来见你。”
宋知辛笑,“不如妈妈回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温妤微怔,随即把头埋到了被子里,对母亲露出女儿才有的娇羞,“说什么呢,人家又没说要娶我。”
“那他要是想娶,你嫁吗?”
“我呀?”温妤从被子里探出头,不知在想什么,自己也红着脸笑了,“看他表现再说。”
“要人家怎么表现?”
“起码得先有个浪漫的求婚吧?妈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可冷漠了,到现在连喜欢我都没说过。”
“真的呀?”
“真的,还有,他……”
……
月夜温柔,卧室时不时传来轻柔笑声,盈盈灯火温馨又动容。
之后两天,温妤一直都在倒时差,白天陪宋知辛出去散步,购物,晚上在家跟她学做烘焙,还有一些简单的美食。日子过得轻松又舒适。
到了付文清七十大寿这天,晚上十一点,温妤特地守着时间没睡,给蒋禹赫打去电话。
“哥哥,你们家现在是不是很热闹?”
蒋禹赫彼时刚从书房出来朝楼下走,付文清七十大寿,虽然没有大肆铺张,但请了酒店的厨师来家里办自助宴,也是极尽隆重的。
来的宾客很多,都是蒋家私交多年的亲属朋友。
热闹是热闹,只是再热闹,缺了想要看到的人,对蒋禹赫来说也不过是寻常的普通一天。
蒋禹赫回温妤:“你怎么还不睡?”
温妤说:“把电话给奶奶,我亲自给她祝个寿再睡。”
“……”
蒋禹赫从楼上走下来,今天算是家宴,宾客都是熟脸,他一一招呼应酬,穿过人群走到寿星付文清面前,把手机递给她:“鱼鱼想跟您说话。”
付文清一听笑着接过来,还不忘对旁边的人说:“这也算是我半个孙女,出差了没能来,乖着呢——喂,鱼鱼啊?”
温妤在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哄得付文清很开心,一阵一阵地笑。蒋禹赫站在老太太身边等着,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忽然,一股熟悉的味道从他鼻尖掠过。
很快,很短地又消失。
好像是风无意间吹到了这里,又带走。
蒋禹赫怔了怔,好像被触到了某种神经似的,下意识便抬眸看了出去。
然而面前明明就是众多站在一起的身影,没什么特别。
可那个味道,蒋禹赫瞬间被挑醒了。
是那个玫瑰木香……
曾经在他心底萦绕许久,迷恋许久的味道。
朦胧如纱,看不见,摸不到,却念念不忘地为之上瘾。
怎么会在家里出现?
“禹赫?”
“禹赫?”
付文清喊了好几声,蒋禹赫才回过神,“怎么。”
付文清把手机递给他,“小鱼找你。”
蒋禹赫定了定心,把手机拿到手里,“喂。”
温妤在那头故意娇嗔,“你在干嘛,奶奶叫你半天才答应。”
“没什么。”听见温妤的声音,蒋禹赫的思绪完全被调动了过来。
时至今日,或许那个味道依然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但不同的是——
再难有波澜了。
如今那个能随时让自己心潮起伏的人,在手机那头。
蒋禹赫边看了眼时间,叮嘱温妤:“快夜里十一点了,还不睡?”
“你亲我一下才睡。”
“……”蒋禹赫压低声音:“我周围很多人。”
温妤不依:“那你就走到人不多的地方嘛。”
“……”
无奈,蒋禹赫穿过客厅人流,走到门外,在花园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对温妤轻轻亲了下。
“现在能去睡了没。”
温妤在手机那头笑得忍不住,“哥哥真甜。”
蒋禹赫难得也被逗得扯了扯唇,“多甜。”
温妤想了几秒,“你要是现在在我面前,我一定抱着你狠狠咬两口的那种甜!”
蒋禹赫:“……”
正说着,门被人打开,十二姨从里面走出来,“少爷,老太太让你进去代表她说两句。”
“好。”
温妤也听到了十二姨的话,在电话里对蒋禹赫说:“你快去忙吧,我挂啦。”
蒋禹赫嗯了声,挂了手机,接着越过十二姨:“走吧。”
“好嘞!”
蒋禹赫走在前面,十二姨恭敬跟在他身后,擦肩而过的瞬间,蒋禹赫隐隐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他脚步放慢,顿了顿,突然转过身看着十二姨。
?
十二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穿的裙子稍微不正经了些,解释道:“少爷你别这么看我,这是小鱼给我打扮的。”
蒋禹赫没说话,却慢慢走近。
直到,清清楚楚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蒋禹赫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香味的确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他怔然地看着面前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管家,有那么几秒钟甚至荒唐地在想——难道是她?
不,不可能。
绝不可能。
蒋禹赫很快清醒,皱眉问她:“你喷了香水?”
十二姨又不好意思了,“是啊。”
“自己买的?”
“当,当然不是。”十二姨老脸一红:“是小鱼送给我的呀,你忘了吗,她之前走的时候送了我一瓶香水,我还问过你要不要,你说不要。”
“……”
凝滞许久,蒋禹赫的意识才好像从一种虚幻的白光中回落,他缓缓的,不敢相信地问——
“你说,香水是谁送给你的?”
十二姨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异常清楚:“鱼鱼呀!”
“……”
蒋禹赫的世界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画面静息,人群停止了交谈,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他怔怔地站在那,思绪好像进入了某个黑洞,他沉在里面,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爱的女人,就是江城人。
蒋禹赫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便回了二楼书房。
他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测,尽管这一切巧合得让人不敢相信,但当熟悉的香味再次降临,蒋禹赫宁愿相信,这是上天的指示。
他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找到之前刘团发给他的那段江城音乐会上的视频。
快速按下播放。
画质很好,那晚江城温暖有风,夜色在灯光和音乐下迷离动人。
很快,蒋禹赫看到了入场的自己,看到了众多的闪光灯,看到了黎蔓,看到了陈导,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不知过去了多久,
其实也没有很久。
几分钟而已。
可蒋禹赫却觉得,这是自己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条路。
视频里,穿着黑色丝绒短裙的女人手举酒杯,长卷发斜在一侧,风情万种地微笑着朝他走近。
那晚的风很安静,夜很温柔。
只有她美得惊心动魄,让周遭的一切都暗了光。
……原来,是你。